場景裡的地點和內容都在不停的變換着,但每一次都是以齊遠和尉勉的爭執作爲結尾。其中讓她印象最深刻的一幕是,她在夢中看到了青年時期的尉勉和齊遠,她像是一個透明人一樣跟在他們身邊,陪着他們經歷了好多好多的事情,每一件事情都讓她清楚的知道,原來齊遠和尉勉以前的關係好到了這樣的程度。
突然被夢靨驚醒後,徹夜撐坐在牀邊。她不禁在想,她在夢境中跟齊遠和尉勉在他們青年時期經歷的那些事情,肯定只是她夢境裡虛幻出來的,但這卻是她第一次在心裡產生了疑問——在認識她以前,尉勉和齊遠的關係究竟有多好呢?
會不會像她夢境裡的那麼好?更或許,甚至比她夢到的,還要好很多倍?可現在,怎麼就成了這樣呢?
想到這些,徹夜感覺自己整個胸腔都悶悶的。她想,也許她只是患了很多人都會患上的婚前恐懼症吧,會有這些焦慮和胡思亂想應該也是正常的吧?
她深呼吸了一下,下了牀,準備去廚房喝點水慢慢緩和一下自己的心情。怪就怪她不該喝涼水,本來她的睡意就不太強,一喝涼水,反倒更清醒了些。
徹夜回到臥室裡,胃裡依然還蔓延着涼涼的感覺,她也睡不着,就想着去窗戶旁邊站一會兒。
她想死都沒有想到,居然一低頭,就看到了那個浮生若夢的身影。
當時徹夜的第一反應就是,自己真是被那一波又一波的夢靨折磨得不輕啊,居然又產生這種不真實得幻覺了。
可是她愣了有兩秒後,眼裡突然閃過了一點光亮。她仔細一看,原來是路燈的光線照耀在了樓下那個人的頭髮上,然後反射到了她眼中。
正是因爲這一點小小的光亮,讓徹夜確定了樓下那個人真的站在那裡,而不是她睡夢中的一個幻影——因爲只要是夢境,就算再完美某些細節也會有漏洞。剛纔那一點光點是因爲尉勉的頭上有水珠所以才能反射到她眼中。試問哪一個夢境裡能有這麼細緻的場景?
想到這裡,徹夜的喉嚨乾澀無比。她很難想象,尉勉究竟在她家樓下站了有多久,纔會讓露雨把頭髮都染溼了呀!
當時徹夜真不知道自己是沒睡醒還是腦袋突然抽風了,她居然飛快的跑到牀頭櫃前拿起手機,想也沒想就撥通了尉勉的號碼。
尉勉看到徹夜的身影突然消失在了窗前時,他心裡一慌,想着是不是自己的突然出現嚇到了徹夜?看吧,事實證明他真的不該來。
可就在他還沒有想明白的時候,他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他拿出來一看,徹夜的名字極其不真實的在屏幕上跳動了一下。他並沒有立馬接起電話,而是有種不可置信的感覺,又擡頭看了一眼三樓的臥室窗口,此時,徹夜已經重新回到了落地窗前。
與此同時,他在光影的剪輯下,看到了徹夜彎曲着右手,手掌放在了耳邊,而在她耳邊亮起的那一條長方形的燈光讓尉勉知道,徹夜果然正在打電話給他。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爲在寒風裡站了太久,尉勉接起電話的時候,雙手居然顫抖得厲害。
接通電話的那一瞬間,兩個人都沒有說話,像是默契,像是約定俗成的聆聽着對方的呼吸聲。
在這樣清冷的夜裡,沉默,似乎是最適合的表達方式。
好長時間過去了,電話裡依然是一如既往的沉默,但兩個人卻誰都沒有掛掉這通看似毫無意義的電話。
就在他們都以爲這場通話既然在沉默中開始,應該也會在沉默中結束吧。可是尉勉那突然被寒風撩起的髮絲,讓徹夜再也沉不住氣,打破了這近乎完美的沉默。
“這麼晚了,你怎麼還沒有回家?”
徹夜的聲音裡,帶着一絲如夢初醒的慵懶氣息,驚豔了尉勉的聽覺,也繃緊了他的神經。
是啊,徹夜的這個問題,他要怎麼回答?
是說他只是爲了過來看看她,還是像齊遠說的那樣,告訴她,他即將離開這件事?
可事實上,這兩個理由尉勉都說不出口。
他雖然沒有十足的把握相信,無論他的哪個理由都會讓徹夜的決定有所更改,但要說一點都不會激起徹夜心中的波瀾,那是絕對不可能的事情。
但他只希望徹夜能平靜的去迎接本該屬於她的生活。
就在尉勉無法自圓其說的時候,他突然想到了一件特別重要的事情,和一個特別重要的東西,也許,這件事情和這個東西,能幫助他合理的解釋他出現在這裡的原因。
“我是來找你要東西的。我想我可能來得有點晚,就沒有打給你。”
“什麼東西?”
徹夜的心裡激盪了一番,完全不知道尉勉說的是什麼。在她所擁有的所有東西里,除了尉勉曾經送給她的那臺電腦稍微有價值一點,然後就是那天她從尉勉家穿走的那雙鞋子,剩下的,她好像真沒有什麼是可以給他的了。
對了!怎麼沒有!她怎麼忘了一個最最最重要的東西了!對!尉勉一定是來要回這個東西的!
驟然想明白了之後,徹夜不等尉勉開口,立馬轉變了話鋒,說到,“好,你等我一下,我馬上給你拿下來。”
尉勉聽徹夜這麼一說,實在有些詫異,問到,“你知道我找你要的東西是什麼?”
“嗯,知道。”
面對徹夜的回答,尉勉依然有些意外。但是他聽到徹夜的語氣那麼堅定,他想,也許真的那麼容易就被她猜到了呢?於是他也沒有再繼續多問什麼,就掛掉了電話,等在了樓下。
掛掉電話之前,尉勉還特地囑咐了徹夜一聲,說樓下風大,讓她下來的時候多穿一點。而這看似平常的一句話形成的威力就是,讓徹夜在掛掉電話之後,還在愣着神,回味着。
徹夜走到牀頭櫃前面,拉開抽屜,從抽屜裡拿出一個盒子。
可能因爲這個盒子已經好長時間沒有被她打開過了,蓋子莫名變得有些緊,徹夜擰了好半天都沒有把她打開。
終於,在徹夜努力了好一會兒之後,蓋子總算是被她掀開來了。但是由於她用的力氣太大,又沒有好好控制,在蓋子被打開的那一瞬間,盒子裡所有的東西全都摔到了地上去。
緊接着,一陣東西落地的響聲有點嚇到了徹夜,但夾雜在這一陣響聲裡的,還有一串玻璃破碎的聲音。
徹夜趕緊蹲下來查看那些東西的狀況,卻發現,其他的東西都還好好的,唯獨那隻手錶被摔得支離破碎,屏幕上自然是一片粉碎。
徹夜看着那隻手錶重重的嘆了一口氣,有點可惜,有點惋惜。
這隻手錶是她在瑞士買的,有着特殊的含義,叫做送給生命中最特別的那個人。
這隻手錶的出現,讓徹夜猶新的記憶被拉回到了瑞士的那家手錶店裡。當時她問店員,這隻手錶爲什麼會有這個含義,店員告訴她說,是設計師爲了紀念他心裡的那個人特別設計的,說是有的人可能不是你一輩子最愛的那個,但卻是最特別的那個。他也許永遠都走不進你內心最重要的位置,但你的心卻永遠都會保留一個地方,用來記得。
也許是因爲知道尉勉還在樓下的寒風中等着她。所以這隻手錶被摔壞,似乎並沒有帶給徹夜特別深的感觸。她只是嘆了一口氣,然後從地上撿起另外一個東西,便下了樓。
她撿起的那個東西,就是她要給尉勉的——那張價值高到她無法想象的金卡。
徹夜拿着這張卡走進電梯,一邊等着電梯降落一邊在想,如果她當初知道這張卡的分量,她說什麼都是不會收下的。
儘管尉勉能給她這張卡,已經足以表明她當時在尉勉心中的地位,但無論是當時還是現在,這張卡對她來說。都是巨大的負擔。尤其是現在。
其實徹夜早就想把這張卡還給尉勉了,可是由於這張卡的分量實在是太重,她不敢隨身攜帶,害怕萬一被她弄丟了被別人撿到,後果不堪設想,所以她很早之前就把它放進了這個盒子裡。因爲盒子實在也太久沒有被打開了,她每天的事情又那麼多,居然就沒有再想起過這件事。
要不是今天被尉勉提起了,徹夜還真不知道她要什麼時候纔會想起來。
時間拖得越久,她留着這張卡的動機好像也就變得更加奇怪了。儘管尉勉永遠也不用擔心她會動裡面的一毛錢,但是她終歸是沒有資格也沒有理由把它留下來的,不是嗎?
很快,電梯停在了一樓,可徹夜卻在電梯門被打開的那一瞬間,就已經看到了尉勉站在了門口。
“外面風大,不想你出去吹風。”
尉勉還沒等徹夜完全踏出電梯,便解釋出了他從外面走進來了的理由。
徹夜並沒有太仔細的去聽尉勉說話,只是在電梯門被打開的那一瞬間,就一直盯着他看。雖然這樣的目光灼熱到連她自己都招架不住,但這真的她的力量無法控制住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