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界上最讓人痛苦的事情,並不是失去了自己最寶貴的東西,而是你明明有能力挽回,卻突然不知道了要爲了誰而挽回。
尉勉顧不得臉龐上越發濃密的淚滴,只是忍着心痛,輕輕用手指擦掉屏幕上的水漬,視線飛快的跳到了下一條狀態上。
是的,若不是因爲看到了徹夜發在朋友圈裡的狀態,尉勉這輩子都不願意再提起離婚和流產這兩件事。
說他逃避也好,說他至今還沒有放下也罷,他就是連多看兩眼前兩條狀態發佈狀態的日期的勇氣也沒有。
整個八月,徹夜一條狀態都沒有更新,只是分享了一首歌,《哪裡都是你》。
尉勉的眼眶酸澀無比,心裡莫名涌上一陣遺憾。
這首歌,是徹夜在去了瑞士之後分享的。
當時她並不知道自己的瑞士之行是尉勉一手安排的,更不知道她在瑞士的那段時間裡,其實尉勉一直都陪在她身邊。
她只是感覺自己真的快瘋了,爲什麼無論走到哪裡,無論去倒什麼樣的景點,看到什麼樣的景色,都能在人羣中看到一個和尉勉特別相似的身影。
一直到她離開瑞士那天,她都不知道尉勉的存在,以爲自己感覺到的那些,不過是幻覺而已。
無論我看人看物,看花看草,目光所及,哪裡都是你——原來這就是想念一個人的滋味。
九月,徹夜在面對和自己唯一的親人分別的時候,總算是發佈了一條帶了照片的狀態。
只不過,照片上的人並不是她自己,而是一張沐彥在機場進安檢時的背影照。除了這張照片,下面還有一條祝福的話。
時間軸從九月一直橫跨到十二月,尉勉看着手機屏幕,以爲自己有些晃神,但仔細一看才真正確認,這最近三個月時間裡,徹夜的朋友圈裡只孤零零的多了唯一一條狀態。
一條足以讓尉勉的內心五味陳雜到找不到任何形容詞的狀態——一張照片,配了一個表情。一張糖炒栗子的照片,配了一個桃心的表情。
雖然尉勉並不完全記得他那次給徹夜買栗子的具體時間是哪天,但是他一看這條狀態的發佈時間是某一天的凌晨時分,他立馬就想起了那一晚徹夜在看到栗子之後,給他打的那個溫暖的電話。
尉勉看到徹夜把他買給她的東西照下來發到了朋友圈裡,心裡自然是忍不住的欣喜。只是這樣的欣喜卻並不至於會讓他變得五味陳雜。
真正讓他內心激盪的理由,並不是因爲這條狀態有多特別,反倒,卻是因爲它實在是太過普通了。
回頭看看,從四月開始到現在,儘管徹夜無論內容還是措辭都刻意描繪得相當輕描淡寫,但無一例外,她的每一條狀態的時間點背後,都藏着一件對她來說特別重要的事情。
唯獨這條關於栗子的狀態例外了。
放眼最近這三個月,徹夜真的也經歷了不少的大事。
被易青大學破格錄取,第一本作品順利出版,從沐彥家搬去學校宿舍,和齊遠重逢,被齊遠猛追,得知媽媽去世真相,和尉勉漸漸熟絡,從學校宿舍搬去尉勉給她找的房子,想起和齊遠十九年前的初遇,和尉勉漸生曖昧情愫,得知尉勉知道她流產真相,和尉勉徹底決裂,最後決定和齊遠訂婚。
重點是,按照徹夜這幾個月發朋友圈狀態的“慣性”,這一大堆事情中的任何一件,應該都比那張栗子照片更重要吧?
在這之前那幾條,徹夜不都是專挑重要的事情和時間來發的嗎?
爲什麼到了那張栗子照片上,卻例外了?
那麼普通的一袋栗子,真就這麼值得讓徹夜撇開那麼多“大事”,專程發一條狀態?
別的也就算了,可訂婚這麼大的事,徹夜的朋友圈怎麼卻是一點動靜都沒有?還是說,她準備把這條重要的狀態放到訂婚當天再發?
時至今日,尉勉已經不想再去猜測徹夜的心思和想法,他只是在想,當徹夜準備發出那張栗子照片和桃心表情的一念之間,會不會多多少少也有些心動?
至少他希望他記憶中的版本是這樣。
十二月涼如寒冰的夜裡,尉勉又是一夜未眠。
五六個小時後,天色儼然還一片漆黑,他卻已經踏上了前往意大利的航班。今天他爲了正常的見徹夜一面而推後的行程,總是要儘快解決的。
不僅如此,尉勉還刻意讓助理幫他把很多天以後在國內出差的行程也一起提前,表面上是說過段時間啓動的新項目會很忙,怕抽不出時間出差,可實際上,尉勉只是爲了給自己不想待在X市找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罷了。
儘管一夜未眠,但是在飛機上的這十多個小時航程中,尉勉卻絲毫沒有睡意,一直偏着腦袋盯着窗外的雲海,就連空姐派餐他都沒理,只是翻來覆去的想着同一件事情。
不是在想徹夜,也不是在想齊遠,而是在想他自己,想着他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竟然也學會了逃避。只有他自己才明白,哪有那麼多事情要忙?就算真的有,可忙不忙得過來,不也是他一句話就能說了算的嗎?
不知道是不是因爲心理壓力太大了,昨天晚上徹夜被齊遠送回家之後就感覺特別累,一進家門就歪歪扭扭的倒在了沙發上。原本她只是想歇一會兒,但是沒想到居然很快就睡着了。
一覺醒來,天色已大亮。
徹夜揉了揉被睡得痠疼的全身,從沙發上撐坐了起來,拿起手機看了看時間。還好,雖然昨天晚上忘記調鬧鐘了,但好在醒得挺早,沒有耽誤上班時間。
自從徹夜那天和齊遠說了要退學的事情之後,她便接手了那個離職總監的工作。雖然出版社至今也沒有正式給她總監的名號,但徹夜並不在乎這些。她只是在想,退學的事情似乎應該要正式的跟齊遠說一聲吧,老是這麼拖着也不太好。
徹夜收拾完自己,看着時間還早,就在家吃了早餐,這才準備出門坐車去上班。
可是剛一走出電梯徹夜就傻眼了,她怎麼覺得停在樓梯口的那輛汽車那麼眼熟呢?沒走兩步,汽車的完整輪廓和車中的人便清晰的出現在了徹夜的眼中。
齊遠,這麼早,他怎麼會在這裡?
不等徹夜搞清楚齊遠出現在這裡的原因,她便聽到汽車駕駛座車門被打開的聲音,下一秒,齊遠便從車裡走了出來,繞過車身,走到徹夜面前,隨即打開了副駕駛座的車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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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因爲齊遠這一系列動作做得太快太連貫了,還是因爲徹夜有些晃神,只見徹夜整個人都還處於一片茫然中時,齊遠已經用手臂將她攬進了車裡。
副駕駛座的車門“嘭”一聲被關上,徹夜這纔回過神來,卻發現自己已經端坐在車內了。
幾秒鐘後,齊遠也上了車,二話沒說就握住了徹夜的雙手,緩緩開口說到,“怎麼這纔剛出門,手就那麼冰?”
說話間,齊遠還用他把徹夜的雙手夾在他溫熱的大掌中,揉搓了幾下,好像是想把他手掌上的溫度全都傳遞給徹夜似的。
這樣莫名其妙的就被齊遠握住了雙手,徹夜自然是百般的不自在,本能的就要掙脫。可此時她正好擡頭看了齊遠一眼,不偏不倚的就從齊遠的眼裡看到了滿滿的愛意,惹得她的心驟然猛跳了一拍。
只是,她這突然加快的心跳並不是因爲心動,而是因爲心虛。因爲齊遠那樣的眼神,讓她突然“想起”,眼前這個男人,不是別人,而是她的未婚夫啊!
對於未婚夫握她手的舉動,她有什麼理由拒絕?
徹夜只好任由齊遠用他的手掌幫她的雙手“加熱”,愣了一下,開口問到,“這麼早,你怎麼會在這裡?”
“來接你啊。”齊遠的語氣相當的輕描淡寫,就連腦袋都沒有擡一下。
“接我?”很顯然徹夜不太理解齊遠的意思,然後微微皺着眉,解釋到,“那個,齊遠,我那天不是跟你說了退學的事情嗎?我現在已經決定好了,改天找時間就去把退學手續辦了,以後就不用再去上學了。”
齊遠明顯愣了一下,鬆開徹夜那已經慢慢溫熱的雙手,像是想了想,好半天才說,“好,我儘快幫你安排”,愣了下,“走吧。”
“去哪兒啊!”徹夜滿臉疑問。
“送你上班啊,不然去哪兒?”齊遠剛一轉頭就看到了徹夜那滿臉寫着問號的臉,立馬明白她的意思了,問到,“你剛纔不會以爲我是要接你去學校上課吧?”
“難道不是嗎?那你現在要帶我去哪裡?我還要上班呢!我纔剛接手了出版社的工作就翹班不太好吧,你要是有事的話,能不能等我下班之後再說啊?”徹夜的反問反倒應正了齊遠的猜測。
齊遠輕笑,“你想什麼呢?看不出來我就是來送你去上班的嗎?”
“爲什麼啊?”徹夜想也沒想就冒出這麼一句沒經大腦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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