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滿一桌菜,都是陸覺愛吃,陸媽媽眼裡閃爍着淚花看着陸覺進餐,不住的抹眼淚。
這種感覺,好似劫後餘生,她沒想到,那個年輕人說的話,真的應驗了。
她的寶貝兒子回來了。
“陸覺啊,還吃嗎?媽媽給你去裝。”
她親自起身要給陸覺裝飯,陸覺卻放下了碗筷。
“媽,我吃飽了。”
“怎麼不多吃點,是不是阿姨做的菜不好吃?不然,媽媽親自下廚給你做一個?”
陸覺伸手,溫暖的大掌握住了陸媽媽的手。
“媽,真的吃飽了。”
“我的兒子啊,媽媽看着你就像是再做夢一樣,媽媽以爲……”
說着,她眼底有蓄了淚水。
陸覺伸手替她抹去淚水,柔聲道:“媽媽,我以後再也不會讓你擔心了。”
“恩,好兒子,你趕緊去洗個澡,媽媽讓阿姨去你公寓拿衣服,你再媽媽這住幾天,你看你瘦的,在監獄裡肯定沒吃好,媽媽要把我兒子掉的肉都給補回來。”
“媽!”陸覺不想讓陸媽媽失落,可是,這幾年,他早已經習慣孑然一身,何況,他和他繼父之間的關於,有點兒淡,這頓午飯,他繼父也不在,阿姨說早上就出去了,大概知道他要來吃飯所以中午就沒回來。
陸覺心裡明白,就是怕大家在一起不自在,所以才刻意避着。
陸覺也怕尷尬,於是即便知道陸媽媽或許會傷心,卻也不得不開口,“我還是回去住吧,我沒什麼事。”
陸媽媽聞言,眼底閃過幾分失落,不過也沒說什麼,只是看着外面的天色:“那今天,媽媽和你回去住吧,你家裡那麼久沒住人了,總要收拾收拾。”
“好。”
吃好飯,陸媽媽開了車,收拾了幾件換洗的衣服,那架勢,大約是要去住一陣子。
臨行前和保姆交代了幾句,陸覺坐在車裡,目光從她媽媽背影上,落在她媽媽身後這座算不上很大,卻處處透着溫暖的房子。
暖黃色的外牆,種滿了鮮花的草坪,二層簡約的別墅,雕花門窗的陽臺,陽臺上悠閒的躺椅和咖啡臺,一切看上去都像是午後的陽光一樣,有些慵懶,卻溫暖到恰到好處。
這座房子比起BOSS的富麗堂皇的大房子,或許一文不值,可是那個陰森的如同冰窖一樣的地方,他想,她媽媽的離開,是明智的。
如今連他,也想徹底的逃離那個地方。
撇清和那個地方任何一絲瓜葛。
陸媽媽交代完回了車上,笑容慈愛的看着陸覺:“我讓阿姨晚上買點菜送過來,你那公寓附近我上次看過,沒有商場,我也不知道去哪裡買菜。”
“媽,我們出去吃就行,周圍有很多餐館。”
“傻孩子,媽媽都多久沒給你做飯了,你就當滿足一下媽媽吧,繫好安全帶,走了。”
陸覺心裡,暖暖一股感動。
繫好安全帶,靠着躺椅,陸媽媽柔聲道:“睡會兒?”
“恩。”
疲累,席捲而來。
在監獄的這三個夜裡,他沒有一天睡過好覺。
痛苦就像是淬了毒的熱油一樣,焦灼的他夜夜無法入眠,他無論如何也不明白,BOSS何以如此冷情。
如果真的是因爲陸洋要醒來了怕他成爲陸洋最大的競爭對手,但是怎麼說,他都是他的兒子啊。
他在一次又一次的心寒之中,終於,冷了心。
陸明說,他不過是在爲他人作嫁衣裳,其實,在BOSS心裡,他連個給人作嫁衣裳的人都不是,他不過,是一個可有可無的陸洋的影子。
沉沉閉上了眼睛,有陽光透過車窗玻璃,明明晃晃的在眼前跳躍,半開的窗戶,透進來的陽光的氣息,風的氣息,樹葉的氣息,花的氣息,漸漸的,一切和痛苦有關的東西,都顯得恍恍惚惚起來,他的呼吸,慢慢均勻。
陸媽媽搖上了車窗,伸手勾了一個小毯子給他蓋上。
看着他沉睡的容顏,眼眶,微溼。
安好站在法庭門口,因爲沒有旁聽證而不被允許進入法庭聽審。
烈日下,陽光刺的她睜不開眼。
她看着押解朱迪的警車進了法庭,她只來得及和朱迪打了個照面,朱迪就被扭送了進去。
她繼續等待,卻遲遲等不到押解陸覺的警車。
3點了,應該開庭了。
她惴惴不安,在法院門口不斷踱步。
5點的時候,庭審結束,朱迪被押了出來,卻依舊不見陸覺。
“朱迪,陸覺呢?”
安好記得不顧朱迪現在的身份,衝上前去詢問,卻被兩個女警阻住了去路,用英文粗暴的警告她不許採訪。
安好忙用一口流利的英文表示自己不是記者,自己是其中一被告人陸覺的女朋友。
然後,那個態度粗暴的女警不耐煩道:“他已經被釋放了,離警車遠一點,不然我們就告你妨礙公務了。”
“釋放,什麼時候的事情?”
“有什麼問題你可以去警局問,麻煩讓開。”
那個高大的女警,粗暴的撥開安好,安好往後一個踉蹌,跌入了一個寬厚的胸膛。
她擡起頭。
“秦昊?”
“不是讓你在酒店哪也別去嗎?”
他扶住她,眼神卻落在了那個推安好的女警身上。
那樣的目光,無疑是凌冽的,甚至有些陰沉。
那女警,不覺有些心虛,解釋:“先生,是她擋住了我們的去路,我剛纔的行爲或許有點兒粗魯,爲此我道歉,小姐對不起。”
安好看看那女警,又看看秦昊。
他有這麼大威風和氣場嗎?對方就像是變了個人似。
她也不是斤斤計較的人,藉着秦昊的胳膊站穩後,禮貌道:“請問陸覺真的被釋放了嗎?”
“對,小姐。”
安好猛然轉過頭看着秦昊,滿目欣喜:“你聽到沒,秦昊,陸覺被釋放了。”
秦昊沒多大興致的樣子,目光落在朱迪臉上,對朱迪點了點頭。
朱迪也勾了一個很平靜的笑,對他點了點頭。
顯然,認識。
安好不免好奇:“你們認識嗎?”
“走吧,回酒店。”
“不要,你送我去陸覺家。”
秦昊眉頭皺了皺,停下腳步看着安好。
“婗安好,你信不信我有法子讓陸覺出來,我就有法子讓他再進去。”
安好吃驚:“是你救的他?”
秦昊長臂摟住了安好的腰:“所以,乖一點,我會讓你們見面,但是不是現在,現在他和他媽媽在一起,你確定要去打擾?”
安好想了想,又滿腹狐疑:“你是怎麼說服BOSS的?”
“上車,我再告訴你。”
“好吧。”
安好妥協了。
想想也是,陸覺剛出獄肯定是個陸媽媽在一起,她現在去,確實有些不合適。
上了車,安好都等不及發動車子,又重複了剛纔的問題。
秦昊慢條斯理的發動車子,倒出停車位,開上了公路,然後,緩緩開口,說了一件安好幾乎沒法消化的事。
條理清晰,表達明確,這件安好沒法笑話的事情,他用了簡單的幾句話,表述的清清楚楚。
“陸一南會如此對待陸覺,是因爲他懷疑陸覺和朱迪做了對不起他的事情,我只是把陸家所有人的DNA和血型做了比對,送到他的病牀前,他知道是他冤枉了陸覺,和朱迪對不起他的人,是陸明。”
秦昊沒有明說是什麼對不起。
不過安好二十五年也不是白活的。
一男一女,加上要動用DNA和血型比對,除了那種事,還有什麼。
她震驚的說不出話來。
秦昊道:“我順便告訴他,多國專家會診結果,陸洋隨時有可能死亡,而且就算是醒來也是個廢人,根本連生活都不可能自理,常年癱瘓在牀,陸洋的全身肌肉早已經猥瑣,骨頭也趨近壞死,他能依靠的兒子,只有陸覺一個。”
安好再度震驚。
“你是,怎麼知道?關於這些所有?”
“朱迪告訴我的。”
“朱迪?所以,你去找過朱迪?”
難怪,剛纔秦昊會和朱迪點頭問好,安好還好奇他們怎麼會認識。
可是朱迪,爲何會告訴陸覺這個,她應該知道,這樣做傷害最深的,應該是對陸美。
“恩,那天和你從陸覺那回來後我就直接去找了朱迪,我問了她三個問題。”
“哪三個?”
“爲什麼要殺人,爲什麼要極力維護陸覺,爲什麼殺人前一天會和陸覺說如果我出事,陸美就託付給你。”
“她還說過這樣的話?”
“陸覺告訴我的。”
安好以爲陸覺和秦昊水火不容,卻沒想到兩人居然會配合至此,陸覺居然會告訴秦昊這些話。
當然,她是不知道秦昊是怎麼“逼”陸覺配合的。
“然後,朱迪都回答了你?”
“沒,我們約定第二天給我答覆,當我走的時候她把陸美託付給我,我就知道她一定會告訴我三個問題的答案的,不過我沒想到第二天我去的時候,她只給我一張字條,上面寫着陸明兩個字。”
現在,謎底都已經解開了,有些事情推測起來,就顯的那麼順理成章了。
“所以說,BOSS所謂讓我去問陸覺做了什麼對不起他的事情,就是他懷疑陸美是陸覺生的。然後朱迪要殺BOSS,是因爲她察覺BOSS已經知道了陸美的身世,害怕BOSS做出對陸美不利的事情。而朱迪之所以把孩子託付給陸覺而不是陸明,是因爲她知道陸明不想要這個孩子絕對不會好好照顧陸美,至於極力爲陸覺開脫,當然就是希望陸覺幫她照顧陸美,是這樣嗎?”
“目前來說,是。”
“什麼叫目前來說?”
“朱迪和陸覺被指控殺人的這三天,陸明一直遊走在各大名媛貴婦,排隊酒席之間,過的很瀟灑。”
“什麼意思?” ⊕ ttкan⊕ CΟ
“意思很明顯,他根本不怕朱迪說出實情。”
“可是他怎麼知道朱迪不會說出實情?”
“所以他不知道。”
安好一怔,有點迷糊糊,不過很快反應過來:“你是說,他其實根本不知道陸美是他的孩子?”
秦昊嘴角一勾:“孺子可教。”
安好嗔他一眼:“你才孺子,只是,陸洋真的隨時可能死嗎?”
“怎麼?”
安好淡淡一笑:“我只是想,經歷了這一場之後,陸覺該以什麼心態面對BOSS,面對BOSS再一次的重用,陸明是這樣了,陸洋不能活了,BOSS唯一能夠依賴的,再次只剩下陸覺了。”
“你想聽聽我的想法嗎?”
秦昊道。
求之不得。
對秦昊,不覺產生了一種深深的依賴。
安好側過頭,一雙大眼睛認真的落在秦昊的臉上,滿臉期待。
“他會回公司上班。”
“怎麼可能。”
“他是個輸不起的人。”
在俺好這件事上,陸覺用性命和他打賭那刻,秦昊就知道,陸覺是個輸不起的人。
這明顯的矛盾,而且帶着貶義,安好幾分不悅:“說的你好像多瞭解他是的,他是個自尊心很強的人,他絕對不會回去的。”
秦昊嘴角一勾:“他不回去,他能去哪裡?”
他的反問,把安好問住了。
從小到大,對陸覺來說,AT就是一切,是啊,如果不回去,陸覺又能去哪裡。
可是秦昊也說了陸覺輸不起,他那樣強大的自尊心,怎會允許被BOSS呼之即來揮之即去,像一顆棋子一樣?
“爲什麼,你會說他輸不起?”
“他所在意的東西,都會堵上性命。就因爲把性命都壓上了,所以跌倒的疼痛,可以忽略不計,這一次,他根本沒有輸,只是摔了個大跟頭。所以,他爲什麼不回去?如果他真的拒絕回到AT接管AT,那他纔是真正的輸了。”
秦昊淡笑一聲,目光深邃,透着一股智者的高深。
安好看着他的目光,很奇怪心思沒放在他這句話的後半截,而是落在前半段。
看着他開車俊美的側臉,她然開口:“那你呢,你所在意的事情,你會堵上性命嗎?”
紅綠燈,秦昊停下了車。
看着安好他沒回答,而是打開車門站在了車子前面。
轉綠燈,後面的車子開始瘋狂按喇叭催促,伴隨着罵聲。
安好面紅耳赤,不明白他要幹嘛,探出車窗喊他。
“喂,回來啊,幹嘛忽然站在那。”
秦昊張開雙臂,看向安好:“如果你要離開我,除非把我撞飛一次。”
安好一頓。
這就是他的答案。
心裡,莫名的甜蜜,甜蜜之中,卻又滿溢着酸楚。
陸覺出來了,所以,她要走了。
可是,腿卻灌了鉛,沉重到無法離開半步。
她貪戀,和他在一起的,點點滴滴。
陸覺的公寓很大,當時買的時候就想好了安好會住進來。
可是這一等,就是三年。
這三年裡,他和安好肌膚之親不少,卻從來沒走到過最後那一步,他一直在進攻,她卻一直在防禦。
甚至對於同居,她也是抗拒的。
他邀請過兩次,甚至明白了表示如果她不願意絕對不會藉着同住一個屋檐下就對她怎麼樣,可是她倒好,居然問他那可不可以帶方海珠來一起住。
顯然的,這是一個很傷人的拒絕方式。
這兩次之後,他就再也沒提過了。
她偶爾也過來,卻從來不過夜,收拾收拾東西,做點飯菜,有時候心血來潮會買點花花草草的擺滿他的陽臺。
不過這些花花草草終究會因爲他的疏於管理而通通夭折。
對此,她沒有抱怨,開始買一些頑強的可以自生自滅的植物的回來,就比如爬牆虎。
鄰居三次來抗議爬牆虎爬到了他們家窗戶上,陸覺也想過把這盆強大的植物給挪了。
只是每次安好來看到一陽臺的鬱鬱蔥蔥時候眼底裡欣喜又快樂的神色,讓他不忍心對堆瘋長的草下手。
他不捨得,陸媽媽都是很捨得。
“陸覺,你陽臺上是怎麼了,這些蛇精一樣亂長的是什麼,怎麼都爬到人家窗戶上去了。”
“爬牆虎,安好買的,下一次雨就瘋長一次,我也沒整理。”
“你要是開着陽臺門,這都能長到你房間裡來吧,安好那丫頭是要把你家變成個原始森林啊,媽給你修建一下吧,再搭個花架,既然要養花,就養的好看點,這亂糟糟和瘋婆子的頭髮似的。”
陸覺笑道:“媽你別管了,我洗澡了。”
“你也別管媽,去洗澡吧。”
拿着東西進了浴室,陸覺在出來的時候,整個屋子裡都是青草的香氣。
看陽臺上,一個建議的花架,那些瘋婆子頭髮一樣亂長的爬牆虎,都被修理的只剩下一小顆矮苗。
陸媽媽滿頭是汗的把剪下來的爬牆虎放到垃圾袋裡,很有成就感的看着陸覺的陽臺,聽到陸覺的聲音轉過頭來:“怎麼樣,乾淨了吧?”
“媽手真巧,安好其實也想收拾過,可是就是不知道從哪裡下手。”
“你們年輕人,沒這麼多時間侍弄花草,我和你叔叔種了一花園的花草,就知道咱們整頓,你去睡會兒吧,一會阿姨送菜來了我讓她幫我打掃打掃。”
“媽,才四天而已,不髒。”
才四天,如今說來倒是感覺不過短短四天,只是在監獄裡,就連一天對陸覺而言,都比一年還漫長。
陸媽媽卻挽着袖子大有大幹一場的架勢。
“去去晦氣,我們中國人啊,最講究這個。”
雖然移民了,拿着美國的身份證,不過陸媽媽骨子裡卻一直覺得自己是個中國人。
她愛一切中國元素,更愛中國菜。
陸覺拗不過她,於是放下手裡的毛巾過來:“一起吧。”
“你歇着。”
“媽,好久沒和你一起幹活了,一起吧。”
陸媽媽聞言,嘴角盪漾開一個溫柔的笑容。
“好吧,你的廚房很乾淨我剛纔看了,你是不是平常從來不做飯。”
“安好過來時候會做。”
“對了,我在醫院見過安好,她去找過你爸爸,不過好像和你爸爸大吵了一架,我還特別擔心你爸爸會更加遷怒於你,好在,有秦先生幫忙。”
“秦昊?”
“是啊,他可真是個好人,請我吃了一頓午飯,一直給我夾菜讓我多吃點。我求他幫幫你,他就和我說你下午就能出來,讓我回家洗個澡,打扮打扮,休息會兒精神點,免得你看到我會難過。”
陸覺一頓。
陸媽媽卻沒察覺到他的異樣,繼續低着頭顧自己工作。
“你爸爸好像很尊重他,他今天上午去醫院看了你爸爸。”
“媽!”陸覺忽然開口。
“恩?”
“他幾點去的醫院?”
“11點的樣子吧,去完醫院請我吃了午飯,從餐館出來就已經12點多了。”
陸覺默不作聲,其實聰明如他怎會不知,他爸爸忽然會鬆口,肯定是秦昊做了什麼。
從秦昊威脅着他配合的時候,他就知道,秦昊在想辦法救他。
秦昊說不想讓他以這樣姿態輸掉他和他之間的賭局,可是現在,陸覺爲何會有一種他必輸無疑的感覺。
這種感覺,來自哪裡?
來自對秦昊的感激?不,就算真的感謝他出手相助,陸覺也只是當欠了秦昊一個人情,這個人情,他絕對不會搭上安好去償還。
那麼,來自自卑?是,他是自卑,可和秦昊單獨的那刻開始他就有了這種自卑,秦昊可以出手闊綽的拿整個擎天集團來賭的時候,他就已經自卑了,這種自卑就算在此刻發酵到濃郁,卻也絲毫不會動搖他對安好的心。
他從來不曾用金錢地位權勢來衡量過愛情,這樣的衡量,對安好而言,無疑也是一種羞辱。
那麼,是什麼?
他對安好的愛,是無法動搖的。唯一真正能夠動搖的人,只有一個,那就是安好。
他忽然明白了,他輸在,秦昊和安好在一起。
他輸在,是因爲安好秦昊才肯對他出手相救。
從秦昊出現在他面前的那刻他就知道,他是爲安好而來。
“陸覺,陸覺。”
陸媽媽喊了好幾聲陸覺都沒反應。
不由上前,拉住了陸覺的手臂。
“陸覺。”
“啊?媽,怎麼了?”
“媽是問你手機充電器在哪裡,媽給你充上電,或許安好會打電話給你。”
陸媽媽手裡,拿着陸覺的手機,陸覺卻道:“媽,不用了,我晚上打給她就行,打掃衛生吧。”
“真不用充電?”
“不用。”
其實,這一刻,不是不想聽到她的聲音,而是害怕聽到她的聲音邊上,出現另一個聲音。
他不懼怕秦昊的一切,唯獨害怕,安好對秦昊動了心。
這麼多年,他一直都不明白爲什麼安好始終不肯說我愛你。
知道秦昊的存在的那刻,他才知道,原來安好的愛,早已經在很多年前,就全部都給了那個人。
安好雖然什麼都不說,甚至每次都發誓一定不會離開他,可是他和她離的那麼近,他那麼瞭解她,他怎可能不知掉,安好眼裡的那個人是他,心裡的那個人,卻不是他。
他,忽然陷入了一種莫名的恐慌中。
恐慌到不敢給安好打電話,只怕電話一接聽,聽到的話是安好說,陸覺,這次我牽着你的恩情應該還清了,你放我走吧。
原來,他從始至終都明白,安好對他,只是感激。
只是,他一直自我催眠,把這種感激,當作了愛情。
“晚飯我請客,你隨便點。”
氣氛優雅,格調高檔的西餐廳,安好講餐牌推送到秦昊面前。
秦昊打開餐牌,每一道菜至少都是三位數美元以上。
最後酒水一欄,有幾款酒的價錢更是匪夷所思。
服務員站在一邊,靜靜等候。
秦昊隨後點了一瓶酒,就看到服務員的面色有些異樣。
從服務員的臉色上就可以看出,他如果不是在狐疑他們兩人的支付能力,就是因爲秦昊點了一瓶很貴的酒。
不過,在這種地方當服務員,素養必定很高。
她很快彬彬有禮道:“先生,您還需要點什麼?”
秦昊大手刷刷刷,點了幾道菜,把餐牌送到服務員手裡:“就這些。”
“好的先生。”
服務員下去,在吧檯說了幾句什麼,安好看到吧檯的人也吵着他們偷來了吃驚的目光,不覺有些好奇:“你到底點了什麼?”
“最後那瓶酒。”
最後那瓶酒,安好並沒有留神菜單上自後的是什麼酒。
“怎麼,請不起?”
“不是,隨便你吃,就算是你要把這裡所有的酒菜吃一遍也無所謂。”
“土豪小姐?”
安好眼一白:“你才土豪。”
秦昊笑道:“等哪一天我要是傾家蕩產了,我就賴在你吃賴着你喝,你養我吧。”
“那這輩子你也別想賴着我。”
她跟了他三年,怎能不知道他手裡的資產有多少,當年分家,秦家大多數的錢都進了他父親的口袋,而歷經幾年公司的壯大,擎天集團在A市,敢稱第二,就沒有敢居第一。
秦昊的財力,在福布斯富豪榜上都是前一百名的,這可是連AT都遠遠無法企及的,他破產,除非他下半輩子把所有錢變現,然後開着私人飛機滿世界撒錢,繞着地球撒上一週,估計就撒完了。
“不和你胡說,你也別想賴着我。”
“如果我非要賴着你呢?”
“那就打狗棍伺候。”
“婗安好,你可真夠狠心。”
“所以,你最好不要賴着我。”
安好得意笑着,笑容是很少見的燦爛。
秦昊嘴角微勾,氣氛,溫馨。
只是服務員的出現,多多少少的打破了這份溫馨。
“你好先生,那邊小姐送了你們一瓶紅酒。”
順着服務員的手指方向,就看到米雪和一位男士在用餐,她的目光,也落在安好這邊,和安好對上,眼神幾分倨傲的對安好舉了舉酒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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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好淡淡一笑,轉回頭,秦昊手指一勾,服務員低下了頭。
“先生,請問什麼事?”
“今天我包場,清場。”
“可是先生。”
“50萬美金,夠嗎?”
安好咋舌,他這是瘋了嗎?
服務員大約也不好拿主意:“先生麻煩稍等,我去請我們經理。”
三分鐘後,身着黑色西裝酒店經理恭順的站在了秦昊和安好桌前。
秦昊伸手優雅的夾着一張銀行卡:“十分鐘,我希望這裡所有人都離開。”
“是,先生。”
經理拿來了刷卡機,秦昊那樣輕鬆的一劃。
輸密碼的時候安好卻搶先一步奪走了刷卡機,急道:“你瘋了,大不了我們換一家吃飯,你是散財童子嗎?真的想破產啊。”
安好的聲音很急,引了周圍桌紛紛轉過頭來,當然也引起了米雪的注意。
秦昊臉抽了一下。
“給點面子,老婆。”
“不給,你錢多的沒處花了,還有別叫我老婆。”
擡起頭,對酒店經理道:“對不起,他是開玩笑的。”
“給點面子嗎。”秦昊用中文道。
安好卻死死按住刷卡機:“不許。”
秦昊挑了眉毛,饒有興致:“爲什麼,給我個理由。”
兩人進入了中文的對話,別人就聽不懂了,只是看着安好氣急敗壞的嘰裡呱啦了一堆,不明白她在說什麼。
不過這些老外聽不懂的,已經走上前來的米雪可都聽得明白。
安好是再說:“錢多的沒處花,你去捐款,你在這亂花幹嘛。”
米雪不覺嘲諷,原來,是土豪擺闊。
她上前,對着服務員,語氣高傲:“你好,這位先生和小姐是我的朋友,無論他們點了什麼都算到我賬上。”
轉過身,看着安好和秦昊,她沒用中文,而是用在場的人都聽得懂的英文。
“安妮,這個地方的東西是有點貴,不過我買單,沒關係你們隨便點,你朋友想吃點貴的,那就往貴了點。”
安好的臉色,一陣愕然。
顯然,米雪誤會了什麼。
她大概是以爲她在阻止秦昊點貴的菜。
“米雪,用不着。”
經過上次的事情,安好對米雪的態度就有些冷然。
米雪輕笑一聲,聽着友善,實則透着輕蔑:“不過一頓飯而已,能有幾個錢,我請吧。”
一頓飯而已,能有幾個錢。
聽聽,這每一句話,都是刻意的諷刺。
不過她以爲自己嘲笑到了安好,卻不想在安好眼裡,她纔是個最好笑的。
安好放開了刷卡機,看向秦昊:“算了,你輸吧。”
“我都說了我請客。”
米雪重複。
邊上的酒店經理在看着秦昊按下密碼後,終於忍不住,轉向米雪:“你好小姐,這位先生是要包場,請您在十分鐘之內離開吧,抱歉,雖然很對不起,但是請您諒解。”
包場!
米雪以爲自己聽錯了。
卻見安好嘴角掛着個淡淡的笑看着她:“謝謝你送的酒,你那桌的錢就不用付了,我會幫你付清的。”
說話間,服務生已經給秦昊遞送了銀行票據請他簽字,米雪的目光無意間瞥過那張票據。
50萬美金。
他,居然爲了吃一頓飯,花50萬美金。
他到底是誰?
一身入不了眼的衣服,就算是有着獨特的氣質和氣場,可是在美國一頓飯能吃50萬美金的華人,她不至於不認識。
如今,站在這,想到自己剛纔那架勢,她自己都覺得面紅耳赤。
“不用,我自己會買單,正好我也吃完了。”
她唯一最後能還能自己給自己留着點面子的,就剩下這個了。
轉身要走,就聽見秦昊在身後淡漠的聲音。
“都快要陷入破產境地了,以後不要再隨便擺闊了。”
他怎麼知道米氏快要破產了。
無論他是怎麼知道的,在大廳廣衆下被戳穿華麗的外衣,露出漸近貧窮的真相,米雪都像是被打了幾個耳光一樣難堪。
咬着牙,她臉上泛着陰霾和戾氣,大步離開。
安好看着秦昊。
“她那小公司要破產了嗎?”
“是她家。”
“米氏?”安好震驚,旋即狐疑的眯起眼睛看向秦昊,“是不是你做的?”
“你覺得呢?”
安好想了想,米氏可是比AT經濟實力強大上很多的公司,所以BOSS才極力的想要促成陸覺和米雪的婚姻,對BOSS來說,這無疑是攀附上了更豪門的豪門,何況米氏只有米雪一個繼承人。
米氏在美國,也是相當的有實力的公司,而秦昊再如何強大,也無非是在國內,這好賴是人家的地盤,秦昊就算是能翻手爲雲覆手爲雨,也不可能把這片雲雨帶到美國來。
“不可能。”
所以,她否定了自己的猜想。
秦昊只是笑了起來,不置可否。
安好在他的笑聲裡,開始狠狠的肉疼那50萬美元。
其實,剛纔又那麼一刻,她從米雪但眼神中看出了米雪對秦昊的羞辱,所以纔會放開那臺刷卡機。
只是現在想想,白白爲米雪這種人丟了50萬美金,真是不值得。
如果知道米雪家要破產了,就用不着花這點兒錢和米雪逞威風,簡直就是多餘。
看米雪最後離開的背影,就知道這50萬就是小小給了她個耳刮子,秦昊那句你家要破產了你別隨便擺闊,那纔是噼裡啪啦的給了她一頓胖揍。
相對於那頓胖揍,這個耳刮子真實浪費力氣。
“你怎麼不早說她家要破產了,不然我就刺激死她,看她擺闊。”
“你知道怎樣才能讓人最痛?”
“怎樣?”
“先讓她飛的高高的,再把她重重摔下。”
安好一陣惡寒。
“陰險。”
“那你呢?你讓我輸密碼,不也是爲了把她重重摔下,所以,我們是一類人。”
“我纔不是,反正不是我的錢,你愛刷刷。”
秦昊指尖撫着檸檬水杯,糾正安好道:“我的錢,就是你的錢。”
“我不要。”
安好的臉色,微有些紅。
秦昊很樂於享受她這樣的羞赧。
“我的人,也是你的。”
“秦昊。”
“我的一切都是你的。”
“你噁心。”
“我噁心也是因爲你。”
“你再說我走了。”
“你走不了。”
他是聲音,忽然低沉,一雙目光深邃的落進了安好的眼睛裡。
這一刻,安好的心,怦然而動。
他的目光,總像是一汪深深的潭水,一旦掉進去,就讓人無法自拔。
避開目光,她就害怕自己會掉進去。
幸好,上菜的服務員,適時打斷了這種讓安好無法自控卻又不敢觸及的氣氛。
“先生,您點的紅酒。”
酒上來了,安好撇了一眼,然後,嘴巴張成了O型。
他可真能點,羅馬康帝酒莊1978年份蒙塔榭酒,安好不懂酒,可是來這是吃過幾次的,以前看菜單時候也有留神到羅馬康帝酒莊1978年份蒙塔榭酒的價錢,就是不記得它是在菜單的哪個位置。
現在,安好記住了,而且短時間內,恐怕再也不會忘記。
“土豪。”
“土豪是你,別忘了,今天晚餐是你請客,你說了隨便點的。”
安好聞言,咬牙切齒。
“我沒讓你往死貴了點。”
“你也沒說不讓我點貴的,如果心疼錢了,你現在可以反悔。”
“誰後悔了。”
安好賬戶裡,給伊萬還了一筆鉅款後,現在至少還有1000多萬,這頓飯,完全不在話下,只是,秦昊的土豪做派,真的遠遠超過了她的預算。
酒是最貴的酒,飯菜都是最貴的,一頓飯下來,至少吃掉了一個工薪階層家庭一年的工資。
從飯店出來,安好手裡提着幾個飯盒。
秦昊有點兒嫌棄:“你打包回去打算喂酒店樓下的那隻狗嗎?”
“你管我,明明吃不了卻故意點那麼多。”
看着她咬牙切齒的那副小模樣,秦昊心情格外的好:“把這些丟了,走走吧。”
“不丟。”
“那放車上去。”
“不放,我就要提着,時刻提醒你你是多麼奢侈的一個土豪。”
看來,她是要咬死他是個土豪不放了。
秦昊卻不得不再次提醒她:“是你請的客,你是大口一開說隨便點。”
“可我沒讓你往死鬼了點。”
“你也沒說不讓我點貴的。”
話題,兜兜轉轉,似乎又繞了回去。
秦昊第一次覺得,和人鬥嘴,居然也是件這麼身心愉悅的事情。
他的土豪小姐,時刻糾結着他往死貴了點這件事。
大約是不知道,這樣的她,嘟着嘴橫着眼,可愛到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