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莫然的香閨裡靜悄悄的,因爲是蕁麻疹,門窗都關得嚴嚴實實的,一絲風都透不進來。
草綠色的蟲草花蚊帳裡朦朦朧朧地臥着一道妙曼的身影,讓人不知她是睡着還是醒着。
冥一雖奉了主子的令來查看四小姐在不在,是不是真得病了,但沒奉命得罪她,加上想到方詩韻死的那一晚牀上這位的狠戾勁,冥一就不敢太造次,最起碼不敢像對付芝玉一樣對付她。
“四小姐,屬下奉王爺的命令帶李太醫來給你看診,請你穿好衣。”冥一一板一眼地說道,但熟知他的人就會知道這話已經很恭敬了。
可是帳子裡的人沒有回答,甚至連個身都沒翻。
李太醫有些疑惑,蕁麻疹並非大病,就算四小姐身子金貴也用不着如此勞師動衆,況且他來了也沒什麼好的辦法。他側頭看了看冥一,見後者眸子嚴峻,並不像敷衍了事的樣子,也就不吭聲了,等着夏四小姐伸出手來給他看診。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冥一半天沒得到迴應,舉起一手在半空中打了個暗號,隱在暗處的冥蘭進來了。
見她進門,衆人均表情駭然,沒想到七王爺竟給予這位其貌不揚的四小姐這麼多優待,連能力超羣的冥衣衛都毫不吝嗇地調來保護她。特別是大長公主,一想到前日方詩韻在梅園的行兇被冥衣衛看了個正着,心就“砰砰砰”地跳個不停,嚴重懷疑方詩韻根本就是七皇弟派人殺的。
冥蘭進了房後便在冥一的示意下去掀蚊帳,見裡面躺着的人面部除了一點一點的紅疙瘩,基本光潔無暇,右臉上並沒有猙獰的疤痕,她衣服齊齊整整,並無不妥之處,冥蘭便提醒冥一來認人。
她和冥秀雖暗中保護四小姐,但並不貼身,且見到她時要不戴着面紗,要不臉上貼着“疤痕”,並沒有見過她的本來面目。
冥一先留李太醫在原地,自己上前走了幾步,發現牀上躺着的正是前日所見四小姐無疑,當下放了心。
可當他正想讓冥蘭放下蚊帳,方便李太醫前來診脈時,牀上的人動了,對着他就打了個老大的噴嚏,打完之後又沉沉地睡了,那安詳的神情就像是無心之舉。
冥一欲哭無淚地抹了把臉,活似吞了蒼蠅般噁心。
“噗嗤”一聲,冥蘭差點大笑出來,爲了避免冥一尷尬,她快速地一彈帳鉤,飄逸的蟲草蚊帳就散落了下來,遮住了夏莫然妙曼的身影,也遮住了她嘴角狡黠
的笑。
李太醫走過來笑眯眯地說道:“放心放心,蕁麻疹不會傳染。”
尼瑪,爺是怕傳染麼?
李太醫坐着很認真地替夏莫然診了一刻鐘的脈,然後萬分確定地告訴冥一四小姐的確得了蕁麻疹,只能吃點藥,等她慢慢好了。
冥一得到了他想知道的,再次囑咐冥蘭及冥秀好好保護四小姐之後,火速帶着李太醫離開。太噁心了太噁心了,他一定要回去沐浴三遍!
邁出門檻正好聽到英明偉大的太子殿下在高談闊論:“匕首就是最好的證據,不然這匕首前一日方小姐落在梅園了,後一日在她上吊的那個房間被發現?本宮聽說方小姐來夏府的那一日根本沒帶一個丫頭,回去的時候又是被擡着走的,根本就不可能帶走這匕首,難道它還能長了腳自己回去不成?”
對於宇文愷這個草包太子,七王府的侍衛一向敬而遠之。冥一見他講得嗨,兀自搖了搖頭,實在不想打擊他啊,可惜主子的命令不能不遵從。
“咳咳!”冥一清了清喉嚨,衆人全都動作一致地朝他看來,宇文愷一臉尷尬地停了下來,陰詭神秘的冥衣衛,他們還是十分敬畏的。“王爺吩咐本侍衛轉告梅園的人,未來皇后的威儀不可侵犯,再有,前天晚上四小姐是和王爺在一起的,討論國家大事。”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
至於誰屬於“梅園的人”的範疇,請自行對號入座吧,最終解釋權歸七王爺宇文謹。
直到冥一的身影都消失在那一排沒有柱子的廊沿盡頭好一陣子了,衆人還張大着嘴巴,久久沒有合上。
七王爺這是什麼意思?決定挺夏莫然到底了嗎?連未來皇后這個名號都喊出來了。而且前天晚上他們倆在一起是個什麼意思?只爲了向方家的人證明方詩韻不是夏莫然殺的嗎?可是大晚上的孤男寡女在一起也不怎麼妥當吧?還討論國家大事?七王爺和太子都不怎麼討論國家大事,後宮不得干政,他和一介女子有什麼好討論的?
躺在牀上的夏莫然“呵呵”地傻笑出來,她耍了個小心眼留下那把匕首,就是要把宇文謹逼上一逼,給他做一道A或是B的選擇題,是任別人懷疑她是殺人兇手,還是承認那晚與她在一起爲她洗清嫌疑?呵呵,結果令她很滿意。
至於殺死方詩韻的兇手,本來就是冥一動的手,跟她有什麼關係?
七王爺夜會夏府四小姐的八卦很快就像春天裡的野草
一樣,吹綠了禹陵的大江南北,可此刻在梅園的某些人,不免有些垂頭喪氣。
方夫人爲女兒哭了一陣也就不哭了,她生了三女兩兒,方詩韻是最跳脫的,爲她弄得夫妻兩個常常吵架,方夫人也沒有太多的母愛可以再氾濫了。
方大人則是感嘆時運不濟,朝政被七王爺把持者,他作爲被無奈劃分到六皇子一派的人處處受壓,如今更是連女兒死的真相都不敢去探尋。
大長公主……
此老婦忽略不計,因爲她徹底中風了,等着到地底下與心愛的孫女團圓。
來時鳥驚心,去時悄無聲。待梅園恢復如常,從門口那棵歪脖子樹上爬了下來的芝玉嘴巴一抽一抽地慫進了小姐的房間。
據說兩人的對話是這樣的:“小姐,奴婢被那個可惡的冥一掛在了樹上。”
“沒事。”
“啊?”
“哦,我的意思是沒有關係,我已經幫你報仇了。”
“可是我沒有看見啊。”
“本小姐做事你還不放心?我送了他點好東西,過幾天他就要和我現在一樣了。”
“嘿嘿嘿……”某玉陰笑。
話說夏莫然城外和宇文謹分手後,聽到了他們故意講給她聽的那段話,想查雲安山女妖和夏莫然到底是不是同一個人。
沒關係,你有張良計,我有過橋梯。
未雨綢繆,她事先就和芝玉商量好了,如果她未能及時回府,便找個人服下會使人顯示出蕁麻疹症狀的藥,讓那人蒙着臉躺在她牀上就可以了。當初解毒聖手可留給她不少好東西。
而云安山腹體洞穴的精妙,始於她的構思,卻在一批巧奪天工的工匠手裡完成的。爾後櫻木爲了她在陵城活動方便,又命那批工匠在陵城的地底下挖了幾條道,其中有一條恰好是城外通向夏府的,所以她能先冥一一步回府。
當然,翠坊底下的密道她並不知曉,關於那條道她事後還要好好地問一問櫻木。
夏莫然一邊換下里衣底下火紅的桑巴舞服,一邊對着手上清晰的咬痕糾結。她知道今天只能騙過宇文謹一時,事後他一定會來瞧她的手的,咬痕那麼明顯,如何遮掩得過?偏偏她的天賦中不含皮膚修復這一功能。
煩惱中的她也不知道,從這天開始,冥衣衛除了保護主子、暗殺、追拿敵方探子等,又多了一項任務,那就是瘋狂地挖掘陵城的密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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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