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之前的夏莫然是顆蒙塵的珠子,那她現在便是光芒盡現綻放,她的美她的豔,甚至是她的冷她的傲,無一不再向在場的人訴說着她的高貴不凡。
一直以美貌自持的司婉也自卑地低下了頭。
婉蓉苦笑一聲,她不是沒見過這麼美的夏莫然,但那個時候她做什麼事都透着漫不經心,再加上她相信她的師弟不是那麼膚淺的人,會因爲一個人的美貌而移情別戀,八年前他把夏莫然推上太子未婚妻之途不就是最好的證明麼?
因此婉蓉即便在夏莫然身邊呆了很久,也從沒把她放在眼中,只不過把她當成了兒子上位的墊腳石。
可現在呢?在看到宇文謹看夏莫然的目光後,她再也無法粉飾太平,師弟他是真的變心了。
“小姐……”婉蓉低低地喊道,一如當初的瞎眼吳婆婆,冷漠的語調中透着絲絲暖意。
夏莫然的目光便從袖子上擡了起來,嘴角彎彎道:“我可不敢當前太子妃這聲稱呼。”
言語譏誚又犀利,是在控訴她的欺騙,三藏可是真心把她當親人的。
“莫然,你千萬別因爲我的身份跟我生分了。”婉蓉急急地辯解道,又小心翼翼地避着脖子上的匕首,“我不是有意欺騙你的,只是得知你是阿瑾給愷兒選的妻子,我才動了心思見你……”
撿夏莫然臉上的嘲諷之意越來越明顯,她的嗓音也越來越低沉下去,卻瞥見宇文謹目光定定地看着夏莫然,她心中一凜,再次提高了聲音道:“因爲不得已的原因,迫使我詐死離開陵城,離開愷兒,我每天都在承受着剮心的母子分開之痛,所以我才隨着你回陵城,替你照顧三藏。”
原來照顧三藏只是因爲自己需要,而不是她心甘情願的。
夏莫然淡笑道:“這一點我十分感激你,你把三藏照顧得很好。”
婉蓉聞言也笑了,柔柔地看了一眼宇文謹,纔對她繼續說道:“你是阿瑾給愷兒選的妻子,我也很滿意。”
神情說不出的舒暢,好像是宜家宜室的妻子滿意丈夫給兒子選了個好兒媳。
舒暢到……她想吐,想把身後的男人生吞活剝了!
而宇文愷一改之前的怯懦,大聲應和母親的話道:“皇叔公,我不娶孫素雅了,我決定聽你的話,娶夏莫然爲太子妃!”
婉蓉則滿意地摸了摸他的頭,若忽略掉執着匕首的秦康的話,果真是一副母慈子孝的唯美畫面。
夏莫然依然笑着,白升卻突然爲這個女子有些心疼,只覺得一切都是冤孽。
宇文謹卻上前一步,站在夏莫然身邊,對宇文愷道:“胡說,婚姻大事豈是兒戲?你當初並不願意娶莫然,且你們的婚約也已經解除。”
宇文愷一聽不幹了,梗着脖子道:“皇叔公,你再讓皇爺爺下旨給我們賜婚不就行了?她這麼漂亮,我保證會對她好的。”
好像當初喜歡孫素雅,現在又喜歡夏莫然,完全是因爲她們長着一張傾國傾城的臉,十足的紈絝草包模樣。
婉蓉非但不指責,更笑嫣嫣地對宇文謹道:“阿瑾,愷兒小孩子脾氣,你就莫跟他計較了,恰好我也十分喜歡莫然,雲鶴大師不也說她有母儀天下的命格嗎?你就依了愷兒吧。”
語氣裡的親暱,讓夏莫然厭惡起自己的識人不清來,她不由得露出今天第一個冷臉,掃着殿外的青天白日道:“前太子妃難道沒有聽到外面的戰鼓聲嗎?你的兒子還能不能繼續做太子還不一定呢!”
殿中衆人瞬間一窒,好像一直被忽略的奪儲之戰突然攤開在衆人面前。
“皇上……”秦康低聲問皇帝,有些懷疑聽皇帝的決定,把前朝餘孽放進來是對是錯。
皇帝一手捂着受傷的肩膀,另一手擺了擺,示意秦康不必擔心,又對宇文愷母子吃力地說道:“你想娶她必不可能了,因爲朕要立她爲皇后!”
終於說了出來,皇帝似舒了口氣,好像根本忘了剛纔夏莫然傷了他的事,擡手製住宇文愷即將出口的辯駁,詭笑着對宇文謹道:“這可是皇弟答應朕的,你說是不是?”
宇文謹緊抿着脣沒回答,皇帝也似乎沒想得到他的答案,自說自話道:“雲鶴大師不是預言你有母儀天下的命麼?三軍對壘,既然無法知道誰會做皇帝,那還不如做朕的皇后,朕的父皇也是在知天命的年紀立的皇后,況且你們還長得如此之像。”
先帝那是因爲先前以國事爲重,這纔沒有立後,等碰到慕容燕時兩人年紀雖相差甚遠,但真心相愛,是人人稱羨的忘年之戀。而宇文奎爲了一個預言預毀夏莫然的一生,也真是敢想!
宇文謹依舊不說話,夏莫然已經失望的心越來越絕望,她突然甩袖,飛鷹爪再次襲向皇帝。
她根本就不可能做宇文奎的皇后,就算提一提都讓她覺得噁心!
既然沒人幫她,那她自己動手解決!
飛鷹爪這次襲向的事皇帝的胸口。
“秦康!”皇帝沒想到夏莫然會再次發難,只來得及呼喊秦康,下一刻,夏莫然手中的飛鷹爪突然改變了方向,撞向一旁的雕龍大柱,發出激烈刺耳的碰撞聲,柱子被堅硬的鷹爪撞下了一大塊。
造成這一變故的,是宇文謹突發的掌風,他從不用武器,出掌就能讓人致命。
夏莫然怒目相對:“你難道真想讓我做別人的妻?”
只聽到皇帝粗粗地喘着粗氣。
宇文謹低低地嘆了口氣,無奈地說道:“本王必須救她!”
她指的是婉蓉,夏莫然不由得朝她看去,秦康因爲皇帝的命令,手中的匕首又往前推送了幾分,婉蓉白皙的脖子上血正流着,比先前更猙獰了幾分。
宇文愷像是母子親情突然大爆發,抓着婉蓉的手擔憂地問道:“母妃,你怎樣了?”又對秦康怒道:“你要是再敢傷害母妃,本宮一定把你碎屍萬段!”
夏莫然的心突然累了,亂了,心中不斷想着是不是他早有預感婉蓉沒死,所以即便與自己同牀共枕多月,始終不肯讓自己真正成爲他的人?他想要爲她保住這份忠貞嗎
?委實可笑!
一句“必須”,讓她恍然大悟,她以爲已經得到的愛從來都很淺薄,就像沙灘上堆房子一樣,因爲地基不穩,總歸會傾塌,一直都是她在糾纏,她在強求……
宇文謹看着她哀默大於心死的樣子,心中一顫,擡手想像往常一樣撫她的發,宇文愷卻突然跑過來哀求道:“皇叔公,你要救救我母妃……我一直以爲她死了,如今好不容易又再見到她,我不想又變成沒孃的孩子!”
宇文謹一愣,對面婉蓉雖沒說什麼,可略顯滄桑的眸中卻滿含期盼,再回神時,夏莫然已經躲開了他的碰觸……
皇帝看了十分愉悅,對夏莫然似有無限的寬容,指着白升道:“狗奴才,沒聽到朕的吩咐嗎?快讓人擬旨!”
“我敢擬旨我殺了誰!”
“宇文奎你休想!”
兩道聲音不約而同地響起,第一道是夏莫然的,第二道是北辰弘的。
夏莫然回頭,看到本該在戰場上的北辰弘突然出現在門口,眉眼含笑,看着她的目光中有着柔軟、熾熱和深情,一如當初那個會爲她臉紅心跳的八皇子。
“對不起莫兒,我知道你進宮就來了,我想過了,就算得到了江山,沒有你相陪,那我寧願還做你的櫻木。”
她愛的人爲救別人要放棄自己,她不愛的人願意爲她放棄成皇。夏莫然捂着胸口,那裡正有把刀在凌遲着她的心,一刀又一刀。
皇帝低低地笑出聲,沒有仇敵相見的憤懣,似乎見到北辰弘很開心,甚至還熱切地朝他打着招呼:“哲兒你來啦?朕等你很久了,終於人都來齊了……”可惜誰也不在意他。
北辰弘一眨不眨地看着夏莫然,甚至伸出手去蠱惑:“過來,莫兒,你知道的我永遠不會逼你,我們一起離開這裡好不好?找個沒人的地方蓋兩棟房子,你一棟我一棟。房子周圍種滿鮮花,養一羣小雞,種一片菜地,你高興的時候我就做美味的飯菜給你吃,不高興的時候我只要躲在房子裡遠遠地看着你就好……”
“少主!”貼身保護他的冰魄不由自主地叫出聲。
奪位之戰正如火如荼,少主表現得很好,勇敢英明,可雪魄一出現,少主立馬撇下一干將士,不管不顧地跑來了養心殿,如今又說出要放棄的話,讓他實在無法安心,總覺得有什麼大事要發生。
雖然不知道雪魄打的是什麼主意,但定是她把夏莫然弄到皇宮裡來的,又是她告訴的少主,冰魄狠狠地瞪了眼孫素雅。
後者根本沒看他,今天打扮的尤其出彩的一張臉上盡是笑意,只是這笑並不達眼底。
夏莫然突然淚如泉涌,她對宇文謹一見鍾情,不就是因爲他給了她從現代到古代唯一的懷抱嗎?
北辰弘實在太討厭了,把她看得透透的,知道她自始至終都渴望一份溫暖,而他所描繪的,也正是她所向往的……
“莫然!”見她動容的神色,一向沉着篤定的宇文謹終於慌亂,抓住她的手臂便道:“你別忘了他是前朝餘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