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怦怦”院門口傳來了輕晰而有節奏的敲門聲。
允央此時心裡已明白所來之人絕不會是趙元,他輕輕一躍就能進來,何必費這樣的事?
但是若是此人不是趙元,那會是誰?最大的可能就是浣洗局的鄭掌事,她既然已經投靠了榮妃,那一定視允央爲死敵,這個時候她來找允央多半不是好事。
所謂是福不是禍,是禍不躲不過,既然她來了,允央也沒有理由過於退讓。於是允央並沒有理會叩門聲,而是耐心地理了理容妝,待到門外的人叩門叩得有些灰心了,才姍姍來到門口。
打開門的瞬間,允央本來滿心的戒備頓時煙消雲散了。
“貴妃娘娘,您真的住在這裡啊?”來人是一位年輕的宮女,爲了不引人注目,她穿了一件石青色素錦帶帽的斗篷。
“綺羅?真沒想到是你!夜已深了,這裡又如此偏僻,你是怎麼找過來的?”允央將她讓到院子裡說。
“給貴妃娘娘請安!”綺羅一見到允央先施了一禮,接着就親熱地拉着她的手臂說:“這裡與曾蘭宮相比還算偏僻嗎?浣洗局好歹還是人來人往呢,哪像我們那裡,十天半個月都沒有人從門口經過。”
允央知道自己此時的身份是戴罪之身,況且還在鄭掌事的監視之下,所以綺羅一進門,她便四下看看沒有旁人經過,趕緊關上了門。
“娘娘,您放心,奴婢來的時候,已經仔細看過了,根本沒有人發現。”綺羅見到允央有些緊張,馬上安慰她說。
允央拉着綺羅的手將她讓進屋裡。但是隻讓她在外屋就座,並且低聲說:“飲綠今天受了風寒,剛纔喝過薑湯已經睡下了。”
綺羅聽罷馬上關切地站了起來:“奴婢今天來的不是時候,打擾娘娘了。”
允央搖搖頭,拍拍她的肩膀說:“不妨事。這裡十分冷清,少有人來,你能過來,是意外之喜,本宮高興還來不及。”
“曾蘭宮地處偏僻,消息閉塞,您搬出淇奧宮的事,謝容華也是最近才知道。前幾日,南詔的肅王爺與王妃進京面聖,皇上十分高興,在臨光殿裡大擺宮宴,宮裡的妃嬪都出席了,我家娘娘卻沒有發現您在場,這才發覺不對勁。”
允央聽罷非常奇怪地問:“南詔不是一向對大齊很疏遠嗎?怎麼態度忽然發生了這樣大的轉變?”
“那是因爲南詔最近政局有些複雜。南詔的老王目前正病入膏肓,可是之前卻一直沒有立儲,南詔的幾位王子都握有兵權誰都不服誰,全部在各顯神通,全力拉攏能對自己有益的勢力,爲自己找一個靠山。這位肅王爺在王子中排行老大,又是嫡出,繼位勝算最大。他想更加保險,於是就希望咱們大齊國站在他這一邊。”綺羅解釋道。
“真沒想到,本宮到浣洗局沒多久,外面竟然發生了這麼多事。”允央有些感慨地說:“聽說肅王爺一向推崇中原文化,學識淵博,想來皇上應與他十分投緣。”
“可不。”綺羅點點頭道:“在宮宴之上,肅王爺與王妃出口成章,才華令人驚歎呢。皇上的表情看起來也是對他們讚許有嘉。最讓人意外的事,王妃竟然已有了七八個月的身孕。肅王爺能帶着孕妻不辭辛苦,千里迢迢地來到洛陽面聖,可見其誠意,所以皇上對他們也是十分看重,飲食居住格外照顧。”
允央微微一笑道:“如果南詔也能臣服於我大齊,那皇上的南方防線就可以說是高枕無憂了。”
綺羅看着允央的表情,意味深長地說:“娘娘您是真心爲皇上着想,可惜皇上似乎並不以爲然。這幾次的大型宮宴上,伴在皇上身邊的是如今風光無二的榮妃,連皇后都要退居次席呢。”
雖然榮妃受寵這件事在意料之中,但是允央還是眉頭微蹙地說:“以榮妃的位份,在宮宴之中居於皇后的上座,這樣的安排似乎並不合規矩吧?”
“確實如此,可是人家正在盛寵的當口,皇上覺得合理,別人又能說些什麼?況且他的父親與兄長軍功赫赫,手握重兵,誰又敢說些什麼?”綺羅說到這裡,話鋒一轉:“不過,別人不什麼也就罷了。皇后一向心胸狹窄,睚眥必報,這回的態度卻是讓人大爲不解。宮宴之上,她居於榮妃之下,不但沒有不高興,反而有點樂見其成的樣子。您說,皇后是不是有什麼把柄握在榮妃手裡,不得不忍讓啊?”
允央幽幽地接話道:“皇后對榮妃的態度如何,並不取決於皇后,所有這一切都是榮妃的手段高明而已。雖然她的年紀小,但是本宮看來,若論心計深重,這漢陽宮裡無人是她的對手。”
綺羅聽罷,看了一眼允央,有些猶豫地說:“不管榮妃如何有計謀,若是皇上心意堅定,她也斷不能在宮中如此張狂,目中無人。”
允央知道她的意思,只能默默地垂下眼瞼道:“這裡是皇宮,本宮就是再糊塗也不會要求皇上心意堅定。大齊國內年年有多少世家小姐盼着入宮服侍皇上,本宮算什麼,不過只是其中之一罷了,縱然皇上對本宮有情,但時過境遷,他若別戀,本宮也毫不驚訝。自進宮之日起,本宮就知道遲早有這麼一天,若說意外,那就是這個時間來得有些早了。”
綺羅見允央這麼坦然,一些相勸的話反倒不好說出口了。她有些窘迫地扶扶衣領道:“我家娘娘從宮宴回來後,便推斷到您大概是遇到了什麼難事。便派奴婢到淇奧宮裡看了一回,這一去,才知什麼是世態炎涼。原本客客氣氣的幾個宮女,如今全都眼睛朝天,奴婢去了,完全就當沒看見,有的甚至要拿掃帚把奴婢打出門去!”
聽了綺羅這話,允央不由得柳眉倒立:“竟然有這等事!本宮也是個眼瞎的,這幾個宮女如此品行,本宮當初竟然沒有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