棲霞鎮這邊。
特務團全團都在忙於整訓，楊遠山當然也沒閒着。
他每天都在各營、連巡查，偶爾還參與一下具體訓練，儘量跟戰士們同甘共苦。
不過，在這過程中，他也發現了不少問題。
有的，立刻就讓營、連長們解決。
有的，卻是他們解決不了的，楊遠山只能派警衛員去搖人，然後解決。
比如這會兒，他就把輜重營營長趙力，叫了過來，面色嚴肅地問：
“趙力，我怎麼發現戰士們的軍裝，都是破破爛爛的啊？
沒做新軍裝嗎？
怎麼不給戰士們發下去？”
趙力這些日子，忙得不可開交。
這會兒還滿頭汗呢，聽他問話，頓時苦笑：
“怎麼沒發？
最近一個月，已經發過兩次軍裝了。”
“那怎麼會這樣？
戰士們捨不得穿新的？”
楊遠山不解。
他還以爲，是趙力這傢伙摳門，捨不得給戰士們發新軍裝呢。
“團長，最近咱們在休整訓練，強度不小，戰士們的軍裝破損得太快了。
一套嶄新的軍裝發下去，十天半個月就爛的不像樣了。”
趙力解釋。
楊遠山聞言，頓時明白了。
這年頭，可沒有什麼牛仔布、卡其布。
他們繳獲的棉布和從老鄉手裡採購的土棉布，耐磨性都不怎麼好，戰士們高強度訓練的話，爛的快，很正常。
他當即又問：
“這次咱們也繳獲了不少布料吧？
不能再給戰士們多發兩套嗎？
質量不夠，數量來湊也行啊！”
“團長，咱們現在全團兩萬人，每人做四身新軍裝，就得8萬套啊。
這得要多少布料？
之前繳獲的那些，哪裡夠？”
趙力忍不住翻起了白眼。
恨不能把他拉去倉庫，讓他親眼瞧瞧，庫裡到底還有沒有布料剩餘。
楊遠山面上有些訕訕，心念一轉，就下令道：
“沒布料，那就買。
咱們用不上的那些武器裝備，還有藥品，都可以拿去交換這些物資！
沒條件的時候，別人笑咱們是叫化子部隊，咱們不計較。
但有條件了，就沒必要這樣了。”
他這話，算是提醒了趙力，他連忙問道：
“團長，正好我那裡來了兩個生意人，他們從晉陽城柳家糧鋪那邊，聽說了咱們這裡有裝備賣，想來買點。
不過我和周政委都看出來，他們應該是晉綏軍的人。
那咱們這裝備還賣嗎？”
“好傢伙，咱們有富餘裝備的消息，傳得還挺遠啊！
居然連晉綏軍都知道了。
哈哈哈，這還真是瞌睡來了，有人送枕頭！”
楊遠山哈哈大笑。
隨即毫不猶豫地回答：
“咱們淘汰的舊武器可以賣。
另外就是藥品，可以多賣點，晉綏軍兄弟，也是咱們天朝人，能救他們的命，也不算浪費。
不過這價格不能便宜了。
畢竟咱的藥，都是好東西。
最好讓他們用布匹、糧食、糖，這些咱們緊缺的物資來換！
金、銀、大洋啥的，咱們不稀罕！”
“好，我明白了。”
趙力連忙點頭答應，轉身就去忙活了。
……
打發走趙力，楊遠山正準備去野戰醫院看看呢，忽然一名電報員匆匆跑來，向他彙報：
“團長，上級來電，讓你去趙家峪一趟！”
“領導有沒有說是什麼事？”
楊遠山心裡十分狐疑。
這些日子，李雲龍和他這邊，沒少電報往來。
似乎根本沒啥必要，讓他跑一趟趙家峪。
“沒有，電報上沒說。
只說讓你馬上去。”
“好，我知道了。”
楊遠山心中飄來一朵陰雲。
點了點頭，揮手將電報員打發走，隨後對跟在身後的張小河等幾名警衛員下令：
“小河，你帶人去把老周、韓陽和海山叫到團部，就說我有事情安排。”
“是！”
張小河連忙答應。
“再準備幾輛加滿油的摩托車，我等會兒要用。”
楊遠山又補充一句。
隨即便往自己團部行去。
……
在團部喝了口水，等了不到十分鐘，周憲培、韓陽和詹海山三人，就接連趕到。
見他面色凝重，俱都心裡“咯噔”一下，連忙問道：
“團長？怎麼了？
小鬼子又大舉進犯了？”
楊遠山搖了搖頭：
“沒有。”
隨即把李雲龍來電召喚自己去趙家峪的事，向他們敘說了一番。
然後安排了一下自己離開後，他們三人的分工。
這才帶着張小河等十幾名警衛員，駕駛着寶馬R75挎鬥摩托車，朝着趙家峪駛去。
……
輕車熟路，花了大半天時間，楊遠山一行人就到了趙家峪村口。
李雲龍得到哨兵彙報，連忙迎了出來。
“楊遠山，你狗日的，速度很快嘛！
這邊三輪，還真他孃的好用。”
楊遠山抹了一把臉上的灰塵，露出雪白的牙齒，不開心地吐槽：
“領導，算了吧！
要不是道路條件不具備，我高低得開輛卡車來的。
這破三輪，沒遮沒攔的，落我一身的土，啥也不是！”
這些日子，老天爺不下雨，路上十分乾燥。
他們這些摩托車駛過，難免帶起漫天煙塵。
直接將所有人都變成了“土人”。
那滋味，誰經歷過，誰知道！
……
李雲龍對他的嘚瑟，顯然十分不爽。
一邊擡起一腳，踹向他的屁股。
一邊罵道：
“你小子還他孃的牛氣起來了！
要看不上這些摩托車，給老子啊！
老子不嫌棄！”
特務團現在正組建快速步兵營，這寶馬R75軍用挎鬥摩托車，楊遠山自己都不夠用。
怎麼可能給李雲龍？
他連忙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一般：
“領導，你打劫啊？
我這摩托車都有用處，可不能給你。”
“哼，瞧你小子這摳門的德性！”
李雲龍一臉鄙視。
……
兩人在村口鬥了幾句嘴，便一起進村。
剛到分區指揮部所在的院子口，趙剛也得到消息，迎了出來：
“楊團長，你到了，路上沒遇到什麼意外吧？”
楊遠山連忙回答：
“沒有。
趙政委，現在這晉西北，可是小鬼子的墳場，來多少死多少。
哪還有其他人敢跳出來找事兒？
吃了熊心豹子膽了？”
“哈哈哈，這倒是。
咱們晉西北，輪番大戰，消滅的小鬼子可太多了！”
趙剛哈哈大笑，連連點頭。
……寒暄一番，三人就進了屋子。
楊遠山沒心情坐下喝水，急切地問：
“領導，你有啥事，不能在電報裡說的？
還非要我跑這一趟？”
“上級領導們來電，要把你們特務團調離晉西北。”
李雲龍鼓着眼，沒回答。
趙剛瞧見，也不賣關子，自己站出來揭開了謎底。
“什麼？調離？這……”
楊遠山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是喜是悲。
從收到李雲龍電報，到趕到趙家峪，其實他也一直在琢磨。
多少也有些預感。
但現在消息落地，他還是有些難以接受。
在這晉西北戰鬥一年多，他已經和這片土地，有了深厚的感情。
倉促之間，讓他離開，他是真的捨不得啊！
而且，在李雲龍麾下打仗，也永遠不用擔心對方給自己上緊箍咒，這可太重要了。
要不然，他不可能打出那麼多戰果、把部隊擴大到這個規模！
但楊遠山很明白，軍令難違，既然上面下了命令，李雲龍又把他叫來這裡，那這事應該就成了定局。
根本沒他說不同意的餘地！
於是也只能微微點頭，好奇問道：
“去哪裡？
難道是南下，去太嶽分區嗎？”
“不，去冀中。
那邊的根據地這次被小鬼子幾乎完全摧毀，領導想讓你們團去重建。”
李雲龍冷聲回答。
去冀中？
那豈不是意味着，特務團可以迎來爆發式發展機遇了？
楊遠山心裡狂喜。
冀中那地兒，有着平坦的地形，富饒的土地和充足的人力，對他們特務團接下來的發展，可太有利了！
別的不說，楊遠山覺得，只要去了冀中，各營長們，就再也不愁招不到新兵了。
趙力也不用愁買不到糧食了。
而孔大成的坦克營，也可以迅速裝備上豹式坦克！
這可比去太嶽分區、在旅長的眼皮子底下待着，好太多了！
想到這裡，楊遠山恨不能一躍三丈高，立刻答應下來。
但見李雲龍一直黑着臉，他又明白，對方肯定不想要自己去。
要不然，也沒必要把自己叫來趙家峪。
於是，他只能剋制住內心的激動，小心地問：
“領導，這事您怎麼看？”
“哼，老子怎麼看？老子不樂意！”
李雲龍一屁股坐在炕上，不開心地一巴掌拍在了炕桌上——
“啪”地一聲，震得炕桌上的茶壺都跳了起來。
見他這模樣，楊遠山忍不住想笑。
連忙調侃：
“不樂意？那您叫我來幹啥？
直接回電給上級，拒絕這道命令唄？
反正您抗命不遵，也不是一回兩回了。”
“哈哈，楊團長，你當老李沒給旅長回電嚷嚷？”
趙剛笑着接茬。
“然後呢？”
楊遠山滿臉好奇。
“旅長問老李，是不是又想回被服廠繡花了。”
趙剛嘿嘿直樂。
楊遠山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讓李雲龍去繡花這一招，可真是絕了！
他不用想都知道，李雲龍這廝，寧可被撤職、甚至寧可死，也不可能再願意去繡花。
當初丟一回人，也就夠了，現在還能丟第二回？
開玩笑！
李雲龍被他們笑得有些面上掛不住，當即嚷嚷道：
“楊遠山，老子讓你來，是談正事的，不是讓你在這兒噁心老子的！
你他孃的趕緊說，有什麼想法？”
楊遠山明白，這廝是準備“既要又要”了。
不免有些無語。
有心直接打消他的妄想，但話到嘴邊，他又回過味來了。
似乎……沒必要把全團兩萬人，全拉到冀中去啊！
這晉地首府晉陽城，還在小鬼子手裡呢！
他楊遠山要是放掉這塊肥肉，也很可惜啊！
尤其是那裡面，還有個他發誓要宰掉的小鬼子大將呢！
想到這裡，他當即眼珠子一轉，回答道：
“領導，我覺得，咱們可以分批調動。”
“分批調動？你小子打什麼歪主意呢？”
李雲龍不解。
但他本能地覺得眼前一亮。
自己想要保住這支強悍戰力的想法，似乎有希望能實現！
“嘿嘿，也沒啥。
我們團現在人數不少，要是一股腦地往東調動，那動靜忒太大了點。
所以我琢磨，咱們可以跟上級彙報說，會分批調動到冀中去，以避免吸引小鬼子主力。
但是呢，具體分幾批，每批出發的間隔時間多久，那就由自己定了。”
楊遠山嘿嘿笑着解釋。
李雲龍也不傻，瞬間明白，這傢伙是準備使出個“拖”字訣了。
在服從上級命令的情況下，儘量保留一部分兵力留在晉西北。
反正上級也沒要求他們必須“多長時間裡”、“全團調到冀中”！
他不禁喜出望外，猛然一拍桌子：
“好啊！老子就知道你小子是個人才！
這主意好極了！”
不過趙剛卻連忙勸道：
“老李、楊團長，你們這麼幹，會不會耽誤上級的部署？
萬一上級後續在冀中那邊有其他安排，你們東進的動作卻過於遲緩，導致兵力不足，壞了大事，那可就麻煩了！”
他這話一出，李雲龍臉上的笑容也收斂了起來，雙目灼灼地盯着楊遠山，準備聽聽他有什麼解決辦法。
楊遠山信心滿滿地回答：
“趙政委，你放心好了。
以我們特務團如今的實力，哪怕只調動幾個營到冀中，我也有信心能站穩腳跟、重建根據地。
至於你說上級可能會有其他部署，那也沒問題。
只要給我一兩個月的時間，我保證能把部隊擴大幾倍。
再把冀中的民兵、游擊隊、被打散的各支部隊，全部武裝起來。
到時候，別管上級想幹什麼，咱都能給他完成地漂漂亮亮的！”
“好！有股子士氣，是我李雲龍的好兵！”
李雲龍聽着楊遠山的話，頓時感覺跟喝着美酒一般痛快，忍不住開口讚賞。
趙剛有些狐疑地問：
“楊團長，你這麼有信心？
你們團在一個多月前的戰鬥裡，損失那麼大，難道這麼快就已經恢復了戰鬥力？”
“嘿嘿，我們豈止是恢復了戰鬥力啊，甚至比之前更強大！”
楊遠山嘚瑟無比。
“好傢伙！你小子敢說這話？
難道是那2萬人的編制，已經落實了？”
李雲龍興奮不已。
前幾天，楊遠山已經用電報，向他彙報過了特務團擴編到了2萬人的情況。
但具體細節，電報裡並沒有說得太詳細。
所以他纔有此一問。
“差不多吧。”
楊遠山點了點頭，把特務團現在的情況，向他們倆詳細敘說了一番。
惹得他們連聲驚呼。
眼睛裡都是不可思議。
最後李雲龍果斷拍板：
“楊遠山，這事就這麼幹！
你調一萬人去冀中，留下一萬在晉西北，幫我盯着晉陽城那邊！
反正你的每個營裡，都有電臺，指揮起來，不成問題。”
“行。我知道了。
我會把適合冀中那邊作戰的部隊，調動過去，留下適合山地戰的部隊。”
楊遠山點頭答應。
……
壓在心頭的一塊大石被搬走，李雲龍的神色總算輕鬆了起來。
當即招手讓他上炕坐下，再摸出一瓶酒來，給他倒上一碗：
“來來來，坐下，咱們商量一下具體的安排。
旅長沒讓你們劃歸其他分區指揮，所以你狗日的哪怕到了冀中，也還得聽老子的，明白嗎？”
“領導放心好了，我們特務團，永遠是咱晉西北的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