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旨一出,整個真武宗戰營頓時沸騰。
平日裡肅殺厚重的真武宗戰營,瞬間被一種難以言喻的磅礴生氣和激昂情緒所籠罩。
這所謂的玄黃雲海,乃是一件道器。
是天地精粹所聚,能自成一境,非大典盛事不啓。
此時種族大戰之中,人族可以說是佔盡優勢,因此掌教至尊還是將這一次大宴定在蒼莽大域的真武宗戰營之內。
前線縱然有戰事發生,他們也能第一時間趕到。
“太玄道尊……江太玄這都是創下了蒼莽大域,晉升道尊境最年輕的記錄吧。”
“真不知道這是何等的天資和氣運,哪怕是之前道一宗中的宗擎天,現在也不過就是萬象境啊。要想晉升道尊,最少也要百年的光陰。”
“境界的晉升,不是最恐怖的。最恐怖的是江太玄的戰力,連中期的妖尊都能鎮殺。哪一個新晉的道尊,能有這樣的戰力?”
天下風雲變幻。
日月交替。
隨着時間的流逝,萬千修士齊聚真武宗戰營之外,哪怕是一些早已成名,威名赫赫,正處於閉關狀態中的萬象境道君,也都紛紛出關,他們也聽過江殊的名號,想要一睹這位道尊的風範。
“諸位,時辰已到,請吧。”
隨着鎮守山門的弟子高喝,只見得山上異象突生。
太吾掌教浩瀚道則之力引動,沉寂不知多少歲月的雲海轟然翻騰、舒捲,層層迭迭的玄黃之氣化作九千級流光溢彩的登天玉階,自大島鋪陳而上,直抵雲端。
峰頂古樸的問道臺綻放無量清光,臺上空懸一輪由玄黃氣凝結的浩然大日與一輪太陰月輪,日月同天,交相輝映,撒下純淨溫和的光芒,普照無盡海域,晝夜不分。
浮島星羅,仙泉傾瀉。
雲海之上,一座座靈氣盎然的浮空仙島懸停而出,錯落有致。
每座仙島皆由靈巖奇石堆砌而成,形態各異,其上瓊樓玉宇隱現,飛檐枓栱間仙禽靈獸翩躚起舞。
雲海翻涌間,更有點點星光匯聚成的天河,由仙島上奔涌出上百道粗逾百丈的玉液靈泉,轟然傾瀉入下方雲海,濺起萬千道璀璨霞光,靈氣氤氳成霧,滋養四方。
早在法旨傳出的瞬間,人族疆域都爲之震動。
人族八大頂級宗門掌教、太上長老齊至,便是一些不曾加入宗門的道尊,都是親自趕來。
只見得天空之上一道道流光破空而來,九龍輦車威嚴赫赫;仙鶴祥雲飄逸出塵;也有劍光撕裂長空,鋒銳無匹。
衆多遁光落在玄黃雲階之上,拾級而上,讚歎之聲不絕於耳。
普通的修士雖無資格踏上雲端,卻也聚集在雲海邊緣的觀禮區域,人潮如海,目光灼灼,翹首以盼。
濃郁的靈膳香氣、悠揚的仙樂道音交替不斷。
真武宗玄黃雲海翻騰不休。
數之不盡的霞光自虛空之中垂落而下,將懸浮的仙島映照得如同神境玉宇。
仔細看去,仙樂悠揚,清冽靈泉化作玉帶環繞道場,濃郁的靈氣凝成雲霧,一呼一吸之間便有浩瀚道韻在流轉,寬闊的問道臺清光流轉,彷彿承載着大道真意。
若是涅槃境的真君能長期在這裡修行,說不定就能夠領悟一條大道,成就道君之位。
臺下人影如織。
人族精英皆至。
氣度深沉的大宗門掌教長老,肅然列座於高臺之側。
一些浴血沙場的道君,此時也都是着上法袍,身上的煞氣,都在大道之力下,化成滔天的靈氣,道蘊如月,三五成羣聚在一處。
而一些還在蒼莽大域大本營,剛剛晉升境界的普通弟子,則都是擠滿了觀禮區域的雲階和石臺。
他們不敢釋放神識,只是通過各種目光神通,看到最遠處的盛景。
所有人的目光焦點,都匯聚在問道臺中央。
時辰已至。
真武宗掌教至尊,太吾道尊的身影悄無聲息地出現在玉臺邊緣。
他一出現,雲海內喧囂瞬間平息,萬籟俱寂,只有那玄之又玄的道則流淌更顯清晰。
但此刻,再威嚴的掌教至尊,也不是這方天地唯一的焦點。
在他身後,一道年輕的身影隨之顯現。
沒有磅礴逼人的威壓,沒有驚天動地的異象,來人氣息沉凝,彷彿與腳下的雲海以及周圍的天地融爲一體,卻又讓人無法忽視。
他身姿挺拔,穿着一身樸素的墨色戰袍,臉色帶着一絲歷經生死搏殺後的蒼白。
但眼眸卻宛若星河燦爛,有日月流轉。
江殊一步踏出。
這幾天的時間,他已經將自己身上的傷勢恢復得差不多了。
世界樹的神妙之處,別說是他的師尊紫極道尊,便是掌教至尊,見了都覺得驚奇不已。
要知道,到了混洞境,肉身的損壞,恢復都是極其容易的。
最難的,是自身開闢世界的修復。
有些道尊,在一場大戰後,甚至要用千年的時間,來重新恢復生機。
但對於江殊來講,只要世界樹一直存在,他體內世界,就能源源不斷的重新壯大。
短暫的寂靜後,如同投入滾油的水滴,整個玄黃雲海在江殊出現之後徹底沸騰。
“太玄道尊!”
“數年之前,我就遠遠見過一眼太玄道尊。當時太玄道尊就已經是萬象境,威名赫赫一時。沒想到,才這麼短的時間,太玄道尊的道君之名,都沒有徹底流傳開去,就已經晉升混洞境!”
“聽說太玄道尊一出關就一連斬殺三位妖尊,這種戰力簡直是聞所未聞。”
“何止三位,前線的戰報沒看麼,妖族都派出了妖尊後期的焚天老祖。結果呢,太玄道尊不僅從焚天老祖的手中逃脫,更是斬殺了其餘的妖尊。要是再給太玄道尊一點時間,簡直不敢想,太玄道尊,會到何等境界。”
驚呼感慨、敬畏崇拜……
種種情緒交織爆發,細微的聲響,在底下不斷的交織。
無數的目光灼熱地釘在那位江殊身上。
僞裝成人族的胡易坐在下方深吸着幾口氣,神色中有着難以掩飾的激動。
雖然說,他們狐人現在已經加入到了人族,但他們這一脈,早就被打上了江殊的標誌。
江殊的境界和戰力越高,他們狐人的地位,也就會越高。
太吾道尊微微擡手,聲音平和卻蓋過所有喧譁。
“肅靜。”僅僅二字,天地之間便只剩下風聲與他話語的迴響。
“今日問道大宴,一則爲慶賀我宗江殊,破境道尊,根基雄渾,前路可期!”
太吾道尊的目光掃過全場,威嚴中帶着一絲罕見的溫和。
“二來,更是爲了這些年來,爲我人族疆域披肝瀝膽,浴血奮戰,以命相搏的所有英傑而賀!”
“正是因爲爾等功勳,方鑄就今日之太平基石!”
他側身,聲音清晰地傳入江殊耳中。
“此情此景,當與諸君共勉。”
江殊向前一步,站到太吾道尊身側,目光徐徐掃過下方無數期盼、熾熱、敬仰的面孔。
看到那些熟悉的面容,他那沉靜如水的眼眸深處,泛起一絲波瀾。
他聲音不大,卻如同帶着千軍萬馬的意志,透過雲海,清晰地烙印在每個人心頭。
“各位道友,諸位袍澤。”
“今日盛宴,非因一人之功。”
“有八大宗的掌教至尊,太上長老鎮守危境,力壓妖尊;有宗門弟子浴血廝殺,神通博弈。即便是普通凡人,也在蒼莽大域中運輸物資。”
江殊的聲音平緩,沒有渲染自己經歷的兇險。
這次問道大宴,不僅僅是爲他而開。
也是爲真武宗而開。
一旦大戰結束,蒼莽大域中的勢力洗牌,真武宗,就可以通過這次大宴,提前招攬到更多的散修道君以及還未成長起來的天才。
“所謂的妖族,所謂的帝宮,這些阻礙,會被我們踏過。”
“我們從無盡海域,殺到亂妖海,未來,甚至會直接佔領整個妖域。”
“一旦功成,未來的所有修士,都將銘記這一戰!”
江殊微微一頓,目光掃過全場。
“諸君……大道在前!蒼莽大域的未來,就在你我手中,薪火不熄,戰戈不斷!”
短暫的寂靜後,臺下山呼海嘯般的迴應爆發出來,如同積蓄萬年的熔岩,瞬間噴涌!
“薪火不熄,戰戈不斷!”
“薪火不熄,戰戈不斷!”
無數修士,尤其是那些經歷過戰火洗禮的將士們,面容因激動而潮紅,高舉手臂,齊聲怒吼。
聲浪捲起玄黃雲霧,聲震九天,宣告着人族不屈的意志。
整個玄黃雲海,徹底被這股熱血磅礴的戰意點燃!
靠近問道臺外圍的雲階之上,三道身影並立,正是江殊的三位師兄。
三人修爲皆是不俗,但距離江殊,卻是越來越遠。
差距越來越大。
此刻,看着高臺之上萬衆矚目、英姿勃發的小師弟,感受着全場因他一席話而沸騰的意志,三人眼中複雜的情緒幾乎難以掩飾。
“哎,上次咱們見到小師弟還是一年多之前,那個時候他的境界就已經在咱們之上了,現在他成就道尊,只怕這輩子都看不到他的背影了。”
胖乎乎的如意真君感嘆一聲。
他現在已經尋到了自己的路,很快就會成就道君之位。
已經成就萬象的震雷道君和海光道君對視一眼,露出苦笑。
身爲同一個師門的師兄弟,他們對待江殊這個小師弟自然是真心的,但是內心深處也存了一些比較的意思。
但是現在看來,這份心思只怕是永遠也實現不了了。
隨即震雷道君臉上又浮現出一抹笑容,樂呵呵地說道:
“師弟如此,我們這些做師兄的,可也有不少的好處。別的不說,這一段時間,我手中的資源,都比往日要多出不少。顯然,都是看在我這師弟的面上。”
八大宗門此時同氣連枝,聯盟中的一些資源,即便是他這名道君,都不一定能得到。
申請了好幾次,都一直沒有成功。
原以爲還要戰功積累,沒想到,卻是借了小師弟的光。
“哈哈哈,師兄,你要是資源不夠,我這裡還有一點。我又不上前線,給你資源,你要是也能成道尊,我們這一脈就是一門三道尊了。”
如意真君趕緊開口道。
他雖然有望晉升道君,但要想晉升道尊,卻是千難萬難,還不如將資源早早給師兄。
師兄弟三人放聲大笑。
另一邊,陸衝聽着江殊的話,只覺得心潮澎湃。
一開始進入魔門遺蹟的時候,他還想着是自己去關照江殊。
這纔過去多久,江殊,江太玄,就已經成爲讓自己仰望的道尊之境。
真不知道,自己距離這個境界,還差多少歲月。
陸衝舉起酒杯,也不管江殊看沒看到,遙遙相敬。
畢竟自己現在還是萬象境界,在普通弟子裡,自己是長老,但在此時的江殊周邊,每一個,都是道尊級別的存在!
……
與此同時,妖域核心,帝宮深處。
這裡的空間粘稠如血,龐大無匹的妖能如同沉重的鉛雲壓在所有事物之上。
猩紅的微光映照着古老而猙獰的殿堂石壁,空氣中瀰漫着血腥,瘋狂與上位者無上威嚴混合的壓抑氣息。
一幅巨大的水鏡懸於殿中,鏡面流轉,顯示的正是真武宗玄黃雲海那萬修來朝的盛景,清晰地映照出高臺之上江殊的身影,以及他那句“薪火不熄,戰戈不斷!”引發的震天動地般的戰吼。
水鏡旁,還有幾塊碎光晶石,記錄着枯寂沙海和千流澗兩處陣眼被破壞,靈性受到破壞的影像。
砰!
一聲沉悶得令人心悸的爆響。
盤踞在最高王座之上的龍尊,周身翻滾着粘稠如墨的黑氣,他那難以看清具體形態,唯有恐怖龍威瀰漫的身軀微微前傾。
一隻覆蓋着冰冷暗金鱗片,宛如神金鑄造的巨爪狠狠地拍在了王座扶手之上。
那堅固無比,甚至能夠承受大道衝擊的深淵黑玉扶手應聲而碎,化爲齏粉,緩緩灑落在地面冰冷的暗金金屬上。
殿內的空氣瞬間凍結,連大殿深處最細微的空間流動都停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