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cript> 馬車裡,小葵顯然也聽見了沐青辰的勸說,她拉了拉龍筱的衣角,哆嗦着試探道:“三小姐,從漣城回來,您真的就要嫁給太子麼?太子…太子根本不喜歡您,您也討厭他吶…要不要,就照辰世子說的,咱們離開避一避…”
“我龍筱不會自私的不顧別人。”龍筱抱住雙膝伏在了膝蓋上,“小葵,你怕了?”
“我不怕。”小葵挺直背拍了拍自己鼓鼓囊囊的胸脯,“三小姐在哪裡,小葵就在哪裡。”
龍筱閉上眼像是想小憩一會兒,口中低喃道:“大姑姑沒有做完的事,終於輪到我去做了…”
黃頂馬車裡,宣離帝扭頭看着一身盛裝的龍梨,見她眉間冰冷全無就要回家省親的期待,宣離帝低啞問道:“粗粗算算,你也有好幾年沒有和朕回漣城母家,龍戎這一輩就兩個妹妹,照理說,你對這個大哥應該情意深厚纔是,可朕每次瞧着,你們二人見面都是淡淡的模樣,龍戎每次見你,也是惶恐大於親近,朕看在眼裡也覺得有些奇怪。”
龍梨擡起高傲的眉梢,輕笑了笑道:“這麼多年過去,皇上終於關心起龍家兄妹間的事?皇上想多了,嫁出去的女兒,有幾個和母家兄妹過於親近的?外戚還是要避諱些好,尤其…還是龍家的兒女。”
宣離帝本來是想和龍梨閒聊幾句,見她又擺出一副傲氣的模樣,也是暗暗搖頭,口中道:“朕只是看龍家小輩的兄妹關係親近,龍希風上回送妹妹上京,離京時龍筱還親自送他到蒼都外,可見兄妹情深…反觀你和你大哥龍戎,就總是拘着什麼…”
龍梨彷彿憶起些過往,有些失神道:“或許,是臣妾的大哥太過懂事,龍筱兄妹…年紀尚輕不懂事故吧…”
“是因爲你姐姐龍怡悠忽然瘋傻麼?”宣離帝隨意提道,“這才讓你們兄妹之間生了芥蒂?”
龍梨聽到宣離帝提起“龍怡悠”的名字微微一愣,“這怎麼會生芥蒂?姐姐不能進宮爲後,換成臣妾這個做妹妹的母儀天下,臣妾可以青雲之上,應該謝過他們纔對。”龍梨瞥了眼宣離帝,掩脣含笑道,“皇上…還記着臣妾這個姐姐?皇上去過漣城多次,應該見過龍怡悠吧。”
“朕見過她。”宣離帝篤定道,“就算已經是一個瘋婦,還是傾國傾城風華絕代。可惜天妒紅顏…”
龍梨聽着宣離帝話裡對龍怡悠不能爲後的遺憾,帶着酸意道:“如果,龍怡悠沒有瘋傻,臣妾和她同時站在皇上面前,皇上也是選她不選臣妾麼?”
宣離帝閉上深目,意味深長道:“女人可以溫婉,可以潑辣,各有動人之處,偏偏只有一個戾氣,讓人怎麼也愛不起來,只能避而遠之。男子又沒有欠她什麼,要是把男子對她的少許憐意都揮霍了去,也是這個女人的悲哀。”
龍梨當然聽得出宣離帝所指,她固執的想再頂撞宣離帝幾句,終於還是憋忍着不再做聲,掀開車窗想喘口氣,涼風竄進,宣離帝不滿的咳了聲,龍梨只得悻悻的掩下車簾,倚着車廂滿是無望。
北國邊境
沈追帶着援軍疾馳幾個晝夜,終於到了北國的白樺林邊,沒有料想中血流成河的壯烈景象,林子邊,數十個被動了手腳的水車散落在地上,運糧的板車更是不計其數,但板車裡捆綁的糧草早已經不見蹤跡,連個麥粒都尋不見。
沈追露出疑惑之色,跳下馬背審視着沉默不語。副將扼腕嘆息道:“將軍,看來…侯爺和小少爺的後勤軍一定是遇到了北國人的伏擊,糧草和水源都被敵人斷了…這…怕是…”
沈追見雖然糧草和水源不見,但方圓數裡不見一具屍首,連半滴血跡都沒有看見,不像是被人洗劫伏擊,倒像是…自己人故意所爲…
“要你是北國人,奪糧搶水會不見血?”沈追反問副將。
副將愣了愣道:“將軍的意思是…是自己人做的?難道侯爺軍中…有細作和北國人串通?”
沈追還沒來的回答,林子深處忽然傳來陣陣馬蹄聲,腳步急促,聽着約莫有數十人,沈追不敢大意,振臂一揮,身後的將士立刻擺開陣型,亮出鋒利的刀劍直指白樺林。
——“響馬來報,說又來了咱們的人,我琢磨着是不是沐容若向皇上請命救我,沒想到…竟是大哥你!”
——“沈煉!?”沈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使勁揉了揉眼睛看着越來越近的來人,白馬背上真是自己失了音訊的弟弟,雖然黑瘦了些,一身金甲還是英姿凜凜桀驁不馴的模樣,“沈煉,真的是你?”
“哈哈哈哈哈。”沈煉大笑了出來,“大哥,想不到我們父子三人會齊聚在戰場上,一門三將,也該算是傲立大燕了吧。”
沈追迎上前,一把將沈煉拉下馬背,指着遍地散落的糧車道:“這是怎麼回事?送信的人說你和爹被人截了糧車,在別人的地盤斷了糧水,和送死無異,你知不知道娘急成什麼樣子!”
“確實有人要打糧車的主意,幸虧你弟弟我早有準備將計就計。”沈煉將霍城和沐容若勾結的奸計告訴沈追,“沐容若要害我,連着他沐家的十萬精銳也要一起陪葬,他也真是捨得。”
“龍筱也是這麼跟我和娘說的。”沈追倒吸着涼氣,“可她只知道霍城要扣下糧草,水車被人動手腳…你和爹又是怎麼察覺的?”
沈煉得意一笑,瞥了眼地上的水車道,“那可全憑你弟弟的本事了。沐容若生性自負多疑,他要一舉扳倒我,絕不會把希望放在霍城一個人身上。何況霍城是由二皇子沐延朗傳的信,他這個二弟狡猾的很,沐容若更加不會盡信他。我思前想後,他還能動手腳的地方,除了糧草,就是水源。北國乾旱,白樺林方圓百里都難覓水源,絕我水路比糧草還要狠絕,也只有沐容若想得出了。”
沈煉昂起頭繼續道:“果不其然,半路就被我和爹發現軍中有人悄悄損壞水車,想不知不覺的讓水泄空,爹的親衛捉拿了那幾人,到了白樺林邊,我就命軍士移去水車裡的水,砸了水車裝作奸人得逞的境況。所有軍士又攜帶了十日的軍糧闖過白樺林直逼北國大軍。沐容若的信使只看到白樺林外,以爲我們無糧無水深入虎穴,當然是凶多吉少生死難料。我也就想他這樣回去稟報,沐容若以爲自己得逞,纔不會再想別的法子來害我們。”
“不過有一點倒是我沒料到的。”沈煉笑道,“率援軍來的,是大哥你?看我一得到消息火急火燎穿過林子,本還以爲會看到沐容若氣急敗壞的模樣…哈哈哈哈哈”
沈追深吸着氣仰頭道:“龍三小姐纔是最懂你的那個人。她對我和娘說,你絕不會有事…也是她,提點我向皇上請命領兵救你…”
——“筱兒…”沈煉心尖驟軟,飛揚的劍眉垂下溫柔的弧度,“她真的相信我絕不會有事?”
“她信你的本事。”沈追點頭道,“她沒有看錯人。”
沈煉有些羞澀的低下眉,甩了甩手上的馬繮,身子歪向沈追,低聲道:“筱兒怎麼樣?她信是信我…也該是掛心我的吧?”
沈追晃着馬繮輕甩向這個弟弟,皺眉道:“本來也不想說出來美的你,這個龍筱,三天兩頭往咱們侯府跑,我看吶,人家不是掛心你,是掛心娘纔對。”
“那也是我沈煉的娘。旁人的她會掛心?”沈煉頑劣一笑,眼裡滿滿的都是快慰,“這個龍筱,還有些良心,不枉我日夜想着她。”
“少來那麼多兒女情長。”沈追指了指白樺林,“爹呢?十萬大軍可有打下勝仗?”
沈煉收起臉上的柔情,剎那間又化作少將的果決,昂首道:“林子那頭,首戰兩日前就告捷,斬殺兩萬北國人,捷報還沒有急着送出去,等着大獲全勝之時,給皇上一個驚喜,給奸人一擊炸雷,大哥,是不是想着就覺得痛快?”
“好你個沈煉!”沈追一拳打在弟弟肩上,又驚又喜,“這樣的大捷你也憋得住?你知不知道蒼都滿朝文武人心惶惶真還以爲大燕撐不住了。”
沈煉調轉馬身往白樺林走去,勒着馬繮道:“我就喜歡這樣,要勝就勝個痛快,一會子一個捷報豈不是無趣,大哥,走,咱們一起端了北國大軍,讓皇上和滿朝文武知道,大燕不是隻能依靠龍家冰窟的東西,還有咱們沈家。就算不娶龍女爲後,大燕也可以百世無憂。”
大軍跟在沈家兄弟身後浩浩蕩蕩的踏進白樺林,震落滿樹的綠葉,紛飛在軍士們的頭頂肩上。沈煉身下的馬蹄踏過地上厚厚的樹葉,發出咔吱的脆聲,沈煉抽出腰間的三尺長劍,愛惜的拭過泛着青色光澤的劍刃。
——筱兒。沈煉低呼着心上的名字,只要能和你一起,我沈煉拔劍縱馬,半城烽火也在所不惜,你等我,你一定要等着我。
燕國,漣城
宣離帝一衆馬不停蹄,不過三日有餘就到了漣城外,龍戎率着兩個兒子急急到城外迎接,跪在黃頂馬車前埋下頭顱,身後的長子龍希風也得知了龍筱就要嫁給太子沐容若的消息,他望尋着龍筱乘坐的紅頂馬車,黑亮的眼睛裡滿滿的只有不甘。雀鳥跟着龍筱回到熟悉的漣城,歡喜的撲翅飛起,繞着龍筱的馬車不住的打着轉。
——“龍戎攜子叩見皇上,接駕來遲還望皇上恕罪!”
車簾緩緩掀開,露出一張熟悉卻駭人的臉,龍梨嫵媚笑道:“大哥,好久不見。”
龍戎僵硬的身子愈發冰冷,縮緊肩道:“見過…皇后娘娘。”
——“朕這一行來的倉促,龍城主也該是剛剛纔得到的消息,何罪之有?”宣離帝沙聲道,“起來吧。”
龍戎站起身,看着後頭的紅頂馬車也是心裡微涼,龍筱按耐不住的掀開車簾,見着父親和哥哥露出歡喜,可那眸子的歡喜也是轉瞬即逝。
小葵扶着龍筱走下馬車,龍希風大步迎上前,久久注視着掛念許久的三妹,伸手撫上她柔滑的臉頰,憐惜道:“怎麼看着瘦了很多?大哥離開的時候,你可還是圓鼓鼓的腮幫。”
龍筱擠出輕鬆之色,“女子清瘦些不是才更好看麼?筱兒是之前太胖了。”
龍希風還想再說些什麼,見宣離帝已經往龍府而去,輕輕拉了拉龍筱的手,低聲道:“咱們先回家去,大哥還有很多話要和你說。”龍希風重重按了按妹妹的手心,眼神飽含深意。
龍筱點了點頭,一旁的小葵左右看着,心裡像是猜出了這對兄妹的心思,暗搓搓的揉着手腕,心裡一二三的給自己鼓着氣。
龍府鑄金大門外,宣離帝走下馬車,擡頭看着龍府的金色匾額和大門邊的白玉龍首,嘖嘖道:“數載沒來,龍府榮光不減,真不愧大燕第一府。”
“皇上隆恩浩蕩,龍氏一族都仰仗皇上恩德。”龍戎謙卑俯首道。
“大哥這麼謙遜做什麼?”龍梨陰聲笑道,“龍家的榮光是自己掙的,哪是皇上賞的?是自己的功勞就不要推了去,非要本宮這個妹妹替你說出來。”
龍戎一個哆嗦不敢直視龍梨的眼睛,“皇上,請。”
宣離帝揮了揮龍袍,大步邁進龍府高高的門檻,其餘人跟在他身後也都挨個兒走了進去。沐容若是第一次來漣城龍府,擡起驕傲的眉宇環視着龍府不輸皇宮的恢弘,嘴上雖然沒有說些什麼,心裡也是暗暗震驚沐家對龍家的厚待,他越發好奇這座府邸的冰窟裡到底藏着什麼可以動搖大燕根基的神物。
——龍女爲後,又到底有着什麼玄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