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漫長空，昏暗無光。
在那片陰雲之上，李擎天愁眉緊鎖，久久不語。
他亦是想不到那個本就帶給他很多驚喜的少年，居然這般強勢。
魔族四大戰神，東西南北，無一弱者。
他能夠隻身轟殺一人，即便身死，也足以傲世天下了。
若是這樣的人，埋沒在魔族那條古路上，他李擎天千百年後一旦傳了出去，就是人族的罪人啊。
這罪名，遺臭萬年，如何擔當？
可是一旦率軍深入魔族腹地，怕是要有很多人族的修士埋葬在那裡。
雖然以萬歸元的身價，搭上幾萬條尋常修士的性命也抵不過他一人金貴，可是那畢竟是上萬條人命啊。
這個取捨，着實爲難。
他看了眼一望無際的長空，最後又緩緩的轉過身，看了眼李若虛幾人，徑直的踏空而行。
“家主。”
身後，李若虛等人一臉的不解，可是那個一向雷厲風行的男子並沒有回答，也沒有停下腳步。
他所去的方向正是北海的方向。
“難道家主想要插手嗎？”
幾人相視一眼，心中猜測道。
不過旋即最懂李擎天的弟弟李擎宇搖了搖頭，道：“若是定下來插手，他就不會這樣做了。”
“也許還有別的打算吧。”
李擎宇無奈的笑了笑，最後只能緩緩的跟在李擎天的身後。
“是誰？”
虛空中，一道偉岸的身姿踏空而行，他身披長袍，堅毅的臉龐上寫滿了人世滄桑。
氣勢決定一個人的高度與成敗。
在李擎天剛剛一露面之後，人羣中頓時傳來了一陣騷動，很多人被他強勢的氣勢震懾住了。
一些年輕的修士張了張嘴，滿臉的崇拜看着長空。
而只有那些少數的年老修士激動不已，他們看着那已經多年未見的男子，渾身顫抖着。
一些上百歲的老者，雙目流淚，他們原本以爲此生都看不到那個雄偉的男子了。
不成想今天李家的那個人又出現了。
“拜見家主！”
數萬人族修士的大軍中，有年老的修士單膝跪地，喊出了一句上百年前他還是少年時候說的話。
而在這些老兵的身後，很多年輕的修士也如夢初醒一般的跪在了地上。
“拜見家主！”
數萬修士，齊刷刷的跪地。
“諸位無需多禮，我李擎天執掌李家以來，寸功未取，何德何能能夠接受你們的大禮。”
虛空中，李擎天擺了擺手，旋即亦是彎下了腰。
這等大禮，受之不起。
彎身回禮。
他數千年來，一直隱忍，雖然爲人族保全了有生力量，可是也將人族帶向了無盡屈辱的深淵。
多年後，史書提筆，怕是少不了在他身上填上一抹重筆了。
可是，他已經無法去預估將來的事情了。
今天這件事若是不做，怕是罵名真的要留給子孫後代了。
“今天我來這裡，只有一件事。”
李擎天站在虛空中，他看着下方無數的人族修士，聲音沙啞，他話說到一半，微微一頓，似乎有些難以開口。
又等了片息後，他纔不重不輕的道：“找諸位商量一件事。”
商量？
衆人震驚，充滿了疑惑。
甚至很多年輕修士，初次見到李擎天更是震驚的說不出話來。
堂堂熒惑古地的領軍人，竟然跟他們說商量。
這可真的是高擡他們了，有些受寵若驚。
便是一旁的李若虛幾人也有些疑惑的摸了摸鬍鬚，李擎天這個態度他們可還是頭一次見到。
但是遠處坐在青牛背上的李傾城似乎感覺到了什麼，眼眶中的淚珠在這一瞬間又如決堤了一樣，淌落了下來。
知父莫如女。
“家主有何事情儘管吩咐便是，我們這條命早已經交給人族了，只要是對人族有益，拿去便是。”
“說得好，我們生在熒惑，體內流淌着先祖們的戰血，自然要以您爲首，有什麼事儘管說。”
下方，幾位有幸見過李擎天兩面的老修士臉色漲紅，大聲喊道。
再他們的帶動下，很多年輕的修士體內戰血沸騰，亦是高聲響應道。
虛空中，李擎天隻字不語，只是將本就彎下去的身子又向下了幾分。
他沒有擡頭，長揖不起。
話已至此，他有何求？
“既然如此，那我便說一說吧。”
李擎天足足等了半刻鐘後，才緩緩的擡起頭，他神色鄭重，低沉的說道。
這一次，他沒有遲疑太久，接着道：“你們皆知，萬歸元隻身進入了魔族，他本就是抱着必死之心去的，我們人族，我們熒惑古地的所有人，都應該感謝他。”
“可是僅僅只是感謝，他身爲人族，爲人族而死，也算是死得其所，這沒什麼，便是我李擎天這條命爲了人族也是隨時可取。”
李擎天看着衆人，語速越來越快，聲音也越來越大了一些。
“可是你們知道嗎，就在剛剛，萬歸元隻身入魔地，一連打出十八拳，直接斬殺了魔族北部戰神。”
“我想諸位應該瞭解四大戰神的實力吧？”
李擎天石破天驚般的聲音傳遞出來了，現場並沒有一聲迴應，只有無盡的沉默。
隻身入魔地，雙拳斃戰神。
這是何等戰力，何等榮耀。
而這一切都是那個看起來不過二十歲的白衣少年完成的，這等天賦，這等戰力，無需多言了。
“其實話說到這裡，大家怕是已經明白了吧？”
靜默的虛空中，李擎天看着一言不發的衆人，他長聲嘆息道。
“這樣的人，是我人族的未來，是我人族的種子，他若是夭折，怕是千百年後墨筆丹書上饒不了我和諸位。”
“怕是到那個時候史官不會體諒我們的苦衷，只會覺得我們貪生怕死，葬送了人族的未來。”
李擎天話說到一半，便不再多言了，接下來就看衆人的反應了。
他看了眼烏黑的北海之水，眸光深邃，心中輕嘆：“我能做的只有這些了。”
下意識的，他的眸光掃過了那個青牛背上的傾城女子，嘴角輕揚。
“原來家主便是爲了這件事啊？”
“好說好說，我這把老骨頭能夠有幸臨死前殺入魔族，哪怕是寸功不立，能夠死在那裡也是一件幸事。”
“殺一個夠本，殺兩個賺一個，大丈夫何懼一死？”
“這麼多年了，也該讓那些畜生知道我人族的戰血依舊在。”
下方，衆人沒有任何組織，很多人仰天怒吼，不惜死戰。
上萬名修士。
在這一刻，喊出了上萬聲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