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業吃過午飯,就開始堆肥,將雞鴨糞肥、蠶沙和草木灰混合在一起,再蓋上落葉、枯草,最後再用泥土覆蓋。
等過半個月後就能用了。
到了那時,府試正好已經結束。
蕭業對白揚說,所有道理都需要力量來支撐,其實前面還有一句。
要先讓人們吃飽,才能讓人們講道理。
“白揚留下這藥方……”
虎骨酒。
蕭業掃了一眼藥方,除了地靈根和玉芝花,其它藥材都比較尋常,還有這藥引虎骨。
自然不用能一般的虎骨,怎麼也得用上成了氣候的妖虎骨才行。
“樑伯,我要在老宅這邊待兩天。”
“我這就回去告訴夫人。”
蕭業來到前院,指導大夥兒練刀,隨着時間推移,太陽臉紅了,大夥兒臉色沉重起來。
就在這時,鎮上食肆送來晚飯,與中午飯一樣豐盛。
先吃飽再說。
隨着白米飯下肚,這些漢子們臉上的沉重散去,出現了幾分笑容。
心情不好就吃頓好的。
美食能讓人很快就振奮起來,忘記不好的東西。
天黑了。
“東山鎮團練,出發。”
蕭業揹着長條木匣出現在衆人眼前,在他們的注視下,大步朝着門外走去。
羅班頭躊躇。
“遵命!”
李二牛一聲大喝,拎着刀就跟了上去,然後是錢三兩,以及其他家境貧寒的人。
真是瘋了。
羅班頭落在最後,但也跟了上去。
練武先練膽。
蕭業回頭一看,很好,沒有一個臨陣退縮的。
不管是因爲捨不得白米飯加肉,還是被他一激上了頭。
總之現在這羣人有了膽氣,自身膽氣足,頭上三把火就旺,反過來能讓詭害怕。
七個燈籠連連亮起,蕭業領頭,帶着人們走出東山鎮,直直的朝上溪村、白溪村方向走去。
羅班頭見了,心頭一慌,趕緊跑過來,勸阻道:“蕭公子,那邊有不乾淨的東西。”
“正好,我們去把它給除了。”
蕭業提起燈籠,照亮自己的臉,轉身看向衆人。
“諸位害怕了嗎?”
“蕭公子不怕,我們就不怕。”
衆人回道。
“我不怕那些東西,須知人怕詭三分,染了詭氣會得病,但詭怕人七分,陽氣一衝,詭就會魂飛魄散。”
“握緊手中刀,妖詭被殺,就會死。”
蕭業此舉是有些急功近利了,可並非亂來,破去心中神,心中懼,才能養出武者桀驁之氣。
習武之人,心性越是桀驁,越能勇猛精進。
若無心頭三分惡氣,練個錘子的武。
隊伍繼續行進,很快就到了上溪村附近。
起霧了。
風中傳來腥臭。
蕭業手中的燈籠一下就暗了不少,燈火搖曳,幾乎熄滅。
奇怪,這裡的水詭昨晚被他全滅了,怎麼又有了。
水詭還能自動刷新不成?
咕隆咕隆~
後面的衆人直咽口水,真遇到了髒東西,他們還是怕的。
“背靠背,走慢些。”
蕭業從容不迫的聲音響起。
衆人聽從蕭公子的指示,兩兩一組,背靠背,感受同伴身上傳來的溫度,心中一下踏實了不少,緩步前進。
嘩啦!
河裡傳來一陣水花蕩漾的聲音。
“公子,快下來玩呀。”
那邊……
衆人僵硬的轉動頭,朝那道女聲傳來的方向看去,只見一位素裙女子正在河裡玩水,上半身露出水面,被水浸溼,曲線畢露。
再一看女子容貌,生得頗爲可人,是十里八鄉少見的好看。
“姑娘生前應該不是上溪村人,爲何會出現在此處。”
蕭業大步向前,來到河邊與那位女子對峙。
兩者相隔不過丈許,蕭業甚至能看到水面下,女子的雙腿浮腫,腐爛,有的地方甚至露出森森白骨。
女子也在打量眼前的書生?
容貌出彩,身形偉岸,一臉淡然,眼神清明澄澈。
這一打量完,她心中的惡念都少了許多。
“回公子,小女子姓白,名巧雲,家住縣裡東街,所託非人,被害死在了烏柳河,心中有怨就成了這副模樣。”
“如今又被一隻蟹妖脅迫,替他害人。”
白巧雲語氣哀婉,神色泫然欲泣,讓蕭業身後的衆人不由在心裡罵了一聲。
禽獸!
連這麼好的女子都捨得辜負。
“那就請白姑娘把那蟹妖引來此處,我們一起除了他,讓你解脫。”
蕭業心裡並不平靜,從二叔那裡聽說烏柳河有河伯坐鎮,他就在想爲何作爲烏柳河支流的白溪有這麼多的水詭。
那位河伯是忙不過來,還是樂見如此。
或許能從那隻蟹妖那裡獲得答案。
“公子,那蟹妖成了氣候,有桌子那麼大,渾身刀槍不入,一鉗子就能夾斷小船。”
踏踏……
衆人連連後退,離河邊遠了十丈才停下。
嚇!
那麼大的螃蟹,光是想想就嚇人。
“白姑娘有沒有抓過螃蟹?”
“那倒沒有。”
“這螃蟹越大,它就越難翻身。”
蕭業小時候抓螃蟹,最喜歡把螃蟹翻個肚皮朝天,看它翻不了身的樣子。
見他一副盡在把握的樣子,白巧雲下了決定,殺蟹妖,取回自己的屍骨。
“好,我助公子除妖。”
“多謝白姑娘,你先在一旁看着,容我們做個陷阱。”
蕭業轉身看向衆人,招呼道:“故事聽完,現在該做事了。”
農村用的桌子直徑近兩米,那隻蟹妖個頭與桌子差不多,更是渾身披甲,體重往大了估算不會低於五百斤。
要想把這麼大的螃蟹掀個肚皮朝天,給蕭業一根夠結實的木棍就行。
但他不打算出手。
而是決定用智慧與衆人之力來降妖。
妖要除,這羣人心中對妖詭的恐懼也要跟着一起打破。
夜漸漸的深了。
忽然,白溪上流的水面激盪起來,河底有龐然大物路過,掀起半人高的浪濤,朝着河岸兩邊擴散。
只聽嘩啦一聲。
一隻足有人高的大螃蟹爬上岸,通體漆黑,兩隻蟹鉗比人都粗。
“蟹將軍,您看。”
白巧雲朝着岸邊不遠處一指,那兒有座矮坡,坡上的樹樁綁着兩人。
被水草綁起來的李二牛、錢三兩呼吸一滯。
真有這麼大的螃蟹!
他們兩個自告奮勇當誘餌,現在見了那蟹妖,還是難免緊張起來。
“做得不錯,等我吃完,他倆的怨氣都給你享用。”
蟹妖橫行霸道的朝着兩人走去。
千萬要成功啊!
幸好白巧雲現在是詭,不然臉上肯定掛滿了汗。
臨的近了。
李二牛和錢三兩覺得這蟹妖龐大如山,每靠近一丈,都讓他們壓力倍增。
緊張、恐懼壓滿心頭。
隨之而來的是瘋狂。
嬲他娘個腿兒,乾死它!
啪!
是繩子斷裂的聲音,只見兩根碗口粗的木棒從土裡彈起,狠狠撞在那蟹妖的腹部。
是陷阱。
蟹妖一陣天旋地轉,重重摔下矮坡,肚皮朝天,八隻蟹腿拼命的扒拉起來。
“別讓它翻身!”
李二狗和錢三兩大吼着站了起來,手裡舉着磨盤那麼大的石頭朝着蟹妖重重砸去。
“砸死它。”
四面八方冒出人影,一個個身旁堆滿了石頭,臉上的表情猙獰瘋狂,拼命的撿起石頭朝着蟹妖扔去。
一時間,大石如雨落,蟹妖來不及翻身,就被砸了個頭昏眼花,直接被上萬斤石頭埋了起來。
別說翻身,連動都動不了。
蟹妖的本領不低,刀槍不入,怪力無雙,在附近的水域稱王稱霸。
可如今被人掀了個底朝天,一身怪力發揮不出十之二三。
刀槍不入更是排不上用場。
那些人還在不停的扔石頭,定要將它壓得動彈不能,如何脫困。
“公子的智謀讓奴家佩服。”
白巧雲懸着的心放下。
“人如今能主宰這片大地,是因爲人的先祖們戰勝了妖魔詭怪,我們從未弱於妖詭。”
然後蕭業拿出了那枚平安符,但沒對蟹妖使用,而是盯着她。
嗯?
白巧雲剛放下的心,又提了起來。
“公子這是何意?”
“詭不該在人間停留。”
蕭業對白巧雲講的故事沒全信,即便她幫着鎮壓蟹妖,蕭業依舊保留三分質疑。
何況,從蟹妖和她的溝通來看,兩者聯手已經害了不少人。
“奴家並不貪戀人間,只是還有冤屈未平。”
“蕭某是長樂縣遊繳校尉,主持東山鎮團練,白姑娘身上的冤案我會審理。”
蕭業語氣強硬道:“在沉冤得雪之前,姑娘可以一直跟着我。”
“公子這番大恩大德,小女子不知何以爲報。”
“不如……”
白巧雲忽的一笑,顯出猙獰惡相。
“不如讓奴家吃了你。”
濃霧眨眼間匯聚,吞沒周圍月光,一具泡爛的女屍立在蕭業面前,水草自她身上瘋狂生長,鋪天蓋地的朝着蕭業涌來。
“就知道詭話不能相信。”
蕭業揮出一記火焰刀,牽引出平安符內的一絲火氣,頓時火光沖天。
“你不會有好下場,我先去冥府等着公子。”
白巧雲怨毒的看了一眼蕭業,灰飛煙滅。
“那你可有的等了。”
事情發生的太快。
用石頭砸蟹妖的人們手上還舉着石頭,就看到一團火光亮起,然後蕭公子從火海中走出,手裡拿着一枚平安符來到蟹妖這邊。
“告訴我,你背後的主子是誰?”
“火鶴真人的淨火符。”
蟹妖認識這道符,在這種情況下,能輕易要了他的命。
“小子,我是烏柳水君坐下的蟹將軍,火鶴真人與我家水君相識,你最好放了我。”
“胡說八道!”
“烏柳河只有朝廷冊封的河伯,沒有水君。”
“今晚明月高懸,星河閃耀,明兒一定是個大晴天,我倒要看看你見不見得光。”
接着,蕭業環視衆人,目光在李二狗和錢三兩身上多停留了片刻。
“諸位都是好樣的。”
“繼續砸,別讓這妖怪動彈。”
“遵命!”
蕭業轉過身,神色陡然間凝重起來。
清虛觀的火鶴真人,雞鳴山山君,烏柳河河伯,全都是幕後黑手。
這三位早就勾結到了一起。
世道紛亂,妖詭橫行。
到哪兒都是郭北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