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林”一般被認爲是精靈聚落的代名詞,因爲西方森林實際上就是精靈族的活動和勢力範圍。而實際上精靈族真正居所所佔的的不過是西林中的一小部分,當初是因爲那一片森林格外高大,盡是參天巨樹,方便精靈們在樹上安家落戶才選定了那個地方。除去精靈領地,西林便盡是最普通的森林和叢林了。
一根尖尖的銀角突然從虛空出現,落在柔軟的草地上的一個身影身邊。那身影立馬跳起來,側耳傾聽,然後跳到了一旁的灌木中躲藏了起來。
木隱、拂塵、蒼空和阿爾法伴着另兩隻銀角從虛空中落下,栽在地上。阿爾法還好,然而蒼拂木三人穿的都是精靈戰甲,精靈們又喜好些精緻的東西,連戰甲上都要鏤出細密的花紋。好看是好看,可是說到實用,就差那麼點兒意思。這下可好,經過翻轉法陣這麼一折騰,戰甲已經是殘破不全,凹凸不平了。
灌木中的那人見他們無端出現,更伏低了身子,不敢出聲,細細觀察着四人的動靜。
只見四人彷彿剛反應過來什麼一般,就要從地上起來。沒想到阿爾法迅如閃電,還沒等人看清,就見他抓着一隻銀角架在蒼空脖子上,退到了一棵大樹底下。蒼空被他鉗制住,動也動不得。木隱和拂塵跳將起來,又驚又怒。無奈王已經被阿爾法拿住了,他二人一時也只得先按捺住自己。
“阿爾法將軍,你想做什麼?”拂塵的聲音悶悶地。
“阿爾法,你快把吾王放下!”木隱急道。
“木隱將軍,你當我阿爾法是傻瓜麼?我把蒼空放下了,我還能有命麼?”
拂塵伸手攔住還要再說的木隱,道:“阿爾法將軍,我尊敬你有勇有謀,是個英雄人物。只要你放下吾王,我們不會爲難你。”
“哦?那我偏要爲難爲難你。我們矮人族這次出兵,說白了就是覬覦你們精靈族的霸主地位,想要分一杯羹,正好你們自己又鬧內訌。我若是把精靈王蒼空的首級取去了,回去之後,那些精靈貴族們自然對我矮人族另眼相看,我們日後再瓦解你們的實力,瓜分你們的土地,就容易多了。”
那灌木中的人聽到此處,心中大震。他凝眉沉思片刻,悄無聲息的一躍,向遠方奔去。本來這點動靜也足夠驚動木隱和拂塵了,只是他們現在注意力全在阿爾法身上,哪還能關注其他?
“你——無恥!”能讓涵養一向極好的木隱嘴裡蹦出“無恥”二字,可見他實在怒極了。
拂塵的語調倒還是萬年不變的波瀾不驚:“阿爾法,你真當我們精靈族裡出了幾個敗類,就全都是吃素的了嗎?你當真以爲,假以時日,沒有人會發現你們的陰謀詭計嗎?你要想勢力壯大就自己去爭取,我們精靈族也是從一開始的小部落耗費幾萬年發展到如今的地步的。這基業你們撼動得了嗎?你當我們精靈族也都是傻瓜嗎?”
阿爾法瞪着暴戾的雙眼盯住拂塵,卻彷彿無言以對。木隱於是大叫:“你聽到了嗎?你們矮人族想來佔我們精靈族的便宜,還差個一兩萬年!快把吾王放下,回去把這番道理說給你那幫矮人士兵們聽去吧!”
阿爾法一聽這話,臉有怒色:“少來教訓我!你們一口一個你們精靈族,你們精靈族,可你們現在已經被驅逐了!你們跟那墮落精靈無異了!跟我擺什麼譜?!”
拂塵一下被噎住了。他本想爭辯,被驅逐不重要,稱呼也不重要,在他看來,那些做違背良心和原則的精靈纔是真正的墮落精靈。然而他從小就被教導,除非一個人罪大惡極,否則怎麼會被他的族羣驅逐呢?總要有人站出來說話的呀。不久之前,他還覺得四百年前被驅逐出去的墮落精靈們一定是大罪人。然而這半天內發生的事情,實在是超出他短短五百年生命的經驗之所及。要他說出那些違揹他向來信仰的話,他是怎樣也做不到。甚至,他開始動搖,開始懷疑自己的信仰。難道自己在族人眼中,真的是罪大惡極的麼?
這個一向以超出他年齡的成熟穩健著稱的精靈長老,頭一次在他的敵人面前露出了破綻——他居然無話可說了。
阿爾法一見,心下大喜,乘勝追擊:“你當你們是正義的一方,可是偌大一個精靈族沒有一個人領你們的情。恐怕,你們自以爲正確,而實際上,你們纔是精靈中的敗類!”
一口熱痰上涌,拂塵臉色一白。蒼空一見,急道:“拂塵,你記不記得剛纔在我馬前被箭射死的那個士兵?我問他,我平日裡對他怎樣,他怎麼回答,你還記得麼?”
阿爾法倒是不知道還發生了這一段事。在戰場上他離得太遠,蒼空問話聲又低,他自然沒有聽見。於是他只是狐疑的盯着拂塵等他回答,並不阻攔。
拂塵道:“他說,王對他們很好,他們都記着。”
蒼空又問:“你覺得,他撒謊了嗎?”
拂塵沉吟片刻:“不像。”
“那麼,當貴族們要驅逐我們三人時,他站出來說話了嗎?”
“沒有。”
“但是他覺得我們理當被驅逐麼?”
“……我想不是。”
“這就是了。這世界不完美也不公平,比如我們沒有錯卻要接受懲罰。但是你要知道,你沒有對不起任何人,也並不是所有人都忘恩負義。不要懷疑你的意義,也不要動搖來之不易的信仰。”
拂塵緩慢的點點頭,似乎想通了些。阿爾法冷哼一聲,把尖角更抵向蒼空喉嚨處:“你說的夠了吧。”
木隱氣急,雙耳伸長,雙眼變得碧綠,雙手凝出兩個光球,作勢要向阿爾法劈去:“我最後一次警告你,阿爾法,放下吾王!”
“木隱,別胡來!”拂塵大呼。
“哼哼,木隱將軍你真是太單純了。”阿爾法拉過身形高大的蒼空把自己整個遮住,“你倒是來劈我呀?要劈死我,就先把你的王劈死吧!”
“放下吾王!”
竟是從樹林遠處傳來的吶喊,層層疊疊,在林間迴盪。阿爾法大驚,木隱也詫異的的左右顧望。只聽得“嗖嗖”幾聲,似乎什麼東西飛到了身旁的樹上。
一道灰影閃過,阿爾法手中緊握的尖角竟然被什麼卷得脫手。蒼空立馬翻身跳開,阿爾法還沒反應過來,木隱的兩個光球已經打過來,就要置他於死地。然而阿爾法就地打個滾,竟然躲開了:“哈哈,想殺我啊,沒那麼……”
又一道灰影閃過,阿爾法的喉嚨已被洞穿,血如泉涌。他瞪着暴戾的雙眼,像是還沒明白髮生了什麼,便倒在了地上,嘴不甘心的張合了兩下,便嚥了氣。
木隱消去長耳綠眼,衝過去察看蒼空安危。拂塵警惕的打量着頭頂的這片樹林,雖然顯然有人出手幫助他們,但也說不定這人是敵是友。
“放鬆點,拂塵。”蒼空站起身,抖抖衣服,又是氣宇軒昂的派頭,“來者是友非敵。”
“王,難不成你認識他們?”拂塵依然不放心。
蒼空沉吟着望望四周的樹林:“不錯。他們……是我辜負了的老友。”
樹林裡傳來一片顫抖的吸氣聲,似乎有許多人,很是激動。拂塵環視四周,想了一會兒,忽然想到什麼,便道:“王,難不成他們便是四百年前……我們的族人?”
一個灰影從他們頭頂的樹上落下,竟是一個女子。接着,更多的灰影從四周的樹上窸窸窣窣的落下來,似乎有好幾十人。那女子一身灰袍,雙手籠在袖中,額前紋着一個紅色的花樣。這女子很美,看上去卻有幾分蒼老,似乎很憔悴,淚光盈盈的望着蒼空。蒼空一見是她,彷彿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般,半晌說不出話。
木隱和拂塵對視一眼,心裡都想,難不成是王的舊情人?王都一千二百多歲老大不小了,有個舊情人也是非常正常的事情……如果是的話,是應該叫她嫂子呢還是……
過了許久,蒼空纔開了口:“……清影?”他聲音竟是啞的。
被稱作清影的女子只是凝望着蒼空,眉眼中似乎凝了千言萬語。
蒼空慢慢地道:“這四百年來,你……可好?”
清影的淚再也忍不住。她俯下身,伏在地上向蒼空行禮,聲音顫抖:“罪臣清影拜見吾王!”
林子裡的衆人都跟着“刷刷”地伏在地上:“拜見吾王!”
那聲音回震山林,久久不絕。
蒼空仰天長嘆,眼圈竟也紅了,嘴角卻掛着笑。
木隱和拂塵有些不知所措,互相看去,以眼神交換着想法。
--怎麼辦啊,嫂子都趴地上了,咱倆是不是也得趴下?
--他們那是行禮謝謝。咱們要行禮也是行君臣禮幹嘛要趴地上。
--那你說王爲啥那個反應?又是嘆氣又是哭又是笑的……
--……王是在感慨,感慨一下行麼。
--他不管嫂子了麼?嫂子老那麼趴在地上會不會很難受呀?
--……你這嫂子叫得真快。到底是不是啊你就瞎叫。
--你剛纔不也覺得是麼?別裝正經了你這個虛僞的傢伙。
--剛纔是剛纔。你沒聽嫂子自稱罪臣麼。
--你看你看!你這嫂子叫得比我還順嘴……
--……
前來搭救之人,正是四百年前被驅逐出去的黑精靈一族。而這個清影,則是原來的大祭司,如今的黑精靈女王。四百年前被驅逐後,墮落精靈們便在西方森林裡四處遊蕩,居無定所,又得時時提防着在林中巡視的精靈族,卻又不捨得這片祖祖輩輩生活的土地,一直不肯尋找別的居所。
然而被趕出來的幾個祭司和蒼空曾經忠誠的屬下都是聰明人,想到了一個絕佳的辦法。到地下去!
他們花費了十多年向地下挖掘,挖出了一個巨大的巖洞,建起簡陋的石屋住人,又耗費好幾年建立出新秩序,準備好創立新的族羣。然而少了精雕細琢的東西,以精靈的天性是會很不滿足的。在接下來的幾十年內,他們不斷完善巖洞中的設施,挖掘新洞,甚至把從南山高峰流瀉下來的靈泉引到地下,建成了水渠和噴泉,更是在巖洞最中央建立起一座瑰麗高聳的宮殿。爲了避開精靈族的視線,他們在隱蔽工作上下了大工夫。各個巖洞間的道路彷彿迷宮,唯一一個和地上世界連通的入口是一座極狹窄粗糙的石階,從巖洞口的縫隙中滲下縷縷陽光縈繞着這石階,纏繞不去。他們愛極了這景緻,給這石階起名叫天階。這個龐大的地下王國也有了名字,叫做地下城。而那個最初挖掘的巖洞被立爲王國首都,稱作石理。
然而黑精靈是那麼懷念地上的日子。懷念陽光森林,蟲鳴鳥叫,然而地下城中貧瘠得連一株草也存活不了。他們因爲被族人無端驅逐而委屈憤怒,不願見到他們,可卻極渴望回到地面上去。因爲怕有人擅自出洞而太留戀地上不再下來,女王清影嚴格規定,除非有任務,否則嚴禁任何人上天階。
在叢林中發現蒼拂木和阿爾法的,就是恰好在這天到地上來做任務的一個黑精靈了。
清影和蒼空一路談話,把這四百年來該說的話都說了個乾淨。木隱和拂塵二人在後面跟着,也聽明白了清影絕不可能是他們嫂子。木隱心裡還隱隱有些失望,至於拂塵怎麼想的那真是隻有天知道了。
清影邀請三人到地下城去小住,蒼空自然一口答應。清影喝道:“卡萊!”
林間一個聲音答道:“在!”接着便從不知何處竄來一個灰影,原來是一個年輕的蒙面精靈,恭恭敬敬的向清影和蒼空行禮。蒼空一見這人很是面生,想是墮落精靈四百年來的新生力量。
清影對卡萊低聲說了幾句,拂塵心下提防,連忙豎耳傾聽,卻發現清影只是讓卡萊回去佈置一下,爲他們接風,不由得一愣。拂塵瞥向蒼空,見他毫無提防之意,不禁慚愧自己處處猜疑,敏感過了頭。王既然信任他們,自己幹嘛還要懷疑這懷疑那?如此一來,便不再多想。
卡萊應一聲:“是!”便飛竄而去,不見蹤影。蒼空讚道:“這孩子身手這樣敏捷,確實難得。”
清影笑道:“我們這四百年來躲躲藏藏都練出來了。”於是向林間喝到,“你們都先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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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子裡響起一片“是!”,便只聽一片風聲,隨後就悄無聲息。便是木隱和拂塵這樣的高手,也在心裡暗暗讚歎,覺得自己平時若是使出全部實力也就這個水平。
果不其然,蒼空欣賞的點點頭:“這也算得上是一門絕技了。”
四人這時心情比半個時辰前都大爲寬鬆,就連拂塵的神經也不是那種緊繃繃的狀態了。
然而此時,叢林某處,卻有兩個臉上塗着油彩的精靈獵人在細細的搜查着。
“哎,我說,差不多得了吧。”一個說。
“你這個懶鬼,貴族老爺說了,找到蒼空的有賞。”另一個搭話。
“哎,貴族老爺的話頂多信一半兒。再說,你就那麼想讓他們殺了王……”
“噓!別瞎說!要是讓人聽見你還管蒼空叫王,你就有麻煩了。”
“都到這兒了還誰能聽見?再說了,王對我們……”
“別說話!你聞,”那個獵人仔細嗅了嗅,有些警覺的從箭筒中抽出一支箭搭在弓上,“好濃的血腥味。”
“哎,真的。”另外一個也皺起眉頭,“好像是從這邊……啊!”他好像看見了什麼,驚恐地叫出聲。
“怎麼啦?是什麼?……啊!”這下他也看見了。
是阿爾法的屍體。他身邊,還散落着三支銀色的尖角。
“快!快回去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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