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給你們介紹一下，這是我師出同門，一個導師帶出來的小師妹Mia，中美混血，叫她米雅也可以。”
景哲這麼介紹了一句，臉上的表情卻是有些無奈的。
他覺得導師一定是瘋了，纔會把Mia帶過來。
說是什麼性子的導師就教出來什麼性子的學生。
他導師溫蒂·海菲爾德，就是個絕對暴躁的人，醫術相當出色，在領域內絕對是算得上數一數二的，但是脾氣……那就只能呵呵呵了。
做事相當嚴謹，要求相當嚴格，喜歡挑戰高難度，太低難度的腫瘤不僅看不上，而且還會發脾氣，就比如這一次白野的腫瘤，對她而言就不算吸引，所以一來國內，看了白野的片子，會診之後，就臭罵了景哲一頓，說這種水平的腫瘤，景哲居然還要請她出手，簡直是丟她的臉，之前教他的都白教了。
而且罵了景哲十分鐘，詞兒都不帶重複的。
這麼脾氣暴躁的導師，教出來的學生一般性子也好不了。
景哲算是個異類吧，脾氣雖然也有暴躁的時候，但總體來說算是溫和了。
但是Mia，簡直就是縮小版的溫蒂。
脾氣算不上好，中美混血，一張混血的面孔長得漂亮，絕對不比尚臣的那個作爲國際知名的攝影師的女朋友差。
從小家裡就是三語的環境，一口美式英語，法語和中文，都說得相當利索。
罵人的時候更是集合三國語言罵人的精華所在，就算不帶髒字兒，都讓人夠嗆的。
景哲依舊一臉的無奈，繼續說道，“Mia是作爲我導師的助手過來的，呃，脾氣不是特別好，諒解一下。”
莫長安倒是沒覺得什麼。
反倒是米雅聽了這話之後，眉頭淺淺皺了一下，側目就睨了景哲，“你好意思說，溫蒂還以爲是多麼了不起的腫瘤，馬上就帶着我過來了，結果你讓她這麼失望，活該她不讓你當助手。”
景哲只能頭皮硬着聽着這女人的數落。
白野坐在病牀上，其實看不見這個女人，但是次次都聽到她不耐煩的話語。
這女人脾氣簡直太壞了。
“行了，都出去吧，我要給病人做術前準備了。”
米雅說出這句，白野眉頭皺着，這才說了一句，“出去什麼？你才應該出去，有什麼好準備的？”
米雅一怔，被梗得說不出話來，她還是第一次聽到白野說這種話，這個病人一直都很溫和沉默，對於一切治療方案，都不拒絕，相當配合。
這下一開腔，說的就是這麼不算客氣的話語，米雅眉頭輕輕皺了皺。
“我要給你術前備皮，還有……”
米雅話沒說完，白野已經扯下自己的帽子來，“還有什麼好備皮的？”
他的頭已經基本光了……
景哲忍不住彎了嘴脣，還真難看到米雅被梗住的樣子。
但米雅也很快反應了過來，眉頭皺了片刻之後就舒展開來，眉梢輕輕挑着，語氣裡頭就有了似笑非笑的意味。
“是麼？那你要是不介意當着這麼多人插尿管，我也是沒什麼關係的……”
這下輪到白野表情一滯。
他抿了抿脣，清瘦英俊的臉上，眉頭一皺就鋒芒畢露，而後轉頭朝向沃倫的方向，雖然看不見，但是也清楚記得沃倫的聲音之前是從那個方向過來的。
“沃倫，你送他們出去吧。”
沃倫應了一聲好的。
白野想到了什麼，就繼續說道，“伯言，你帶着小洛和安安一起走吧，沒什麼好等的，小洛有時間在這裡等我手術，還不如跟你去公司多學點東西。有什麼情況再讓沃倫打電話給你們吧。”
“嗯，也好，那我帶他們走了，你自己加油。”
沈伯言沒拒絕，就這麼應了一句，而後沉默了片刻，似是有些躊躇，但還是補充道，“父親，弟弟，都還等着你來照顧，你是最大的那個，別指望別人幫你。別死了。”
白野聽了這話之後，笑了起來，也就點了點頭，擺了擺手，算是道別了。
沈伯言和莫長安一起出去，原本白洛不願走，是被莫長安拽走的，少年一步三回頭地看着病牀上的哥哥。
沃倫也跟着出來了。
白洛有些不依不撓的，“就讓我在這裡等吧，總有人守着纔好啊？好不好？”
“你聽話！”
莫長安這麼說了一句，沃倫在旁邊也附和道，“洛少，您還是聽話吧。”
白洛只能跟着沈伯言莫長安離開。
病房裡只剩景哲，米雅和白野三個人。
原本景哲想着，尿管這種事情護士也能做，他也能做。
米雅畢竟是自己的小師妹，還是別讓她來動這個手了。
只是剛想接過工具盤，米雅就一個凌厲的眼神遞了過來。
景哲舉雙手投降，他是實在吃不消這個脾氣暴躁的女人，手術室裡還有個脾氣更暴躁的中年女人等着他去伺候呢。
“那我先去刷手準備了，你這邊好了就過來吧。”
景哲這麼說了一句，這次手術他雖然不是第一助手，但是勉強還算是個第二助手的。
米雅點了點頭，他才從病房出去。
病牀上的男人，表情始終平靜。
似乎對即將到來的事情，沒有任何恐懼和忐忑，就那麼淡然的，安靜躺靠在病牀上。
眸子睜着，目光中沒有什麼焦點。
米雅在工具盤中動作着，她動作很是利索麻利，也很專業，雖然要面對病人的某處，但是這種事情，於她而言並不是什麼需要矯情的事情。
只是白野的沉着，讓她有些詫異，在完成了插管之後，都依舊沒有從他臉上看到任何痛苦或者難受的表情，自然也沒有忐忑沒有恐懼。
“你……不害怕麼？開顱手術風險大，普通人都會覺得很害怕。”
她沒忍住，就這麼問了一句。
而白野原本沉靜淡然的臉上，表情因爲她的話，有着片刻的停頓，而後他脣角微微扯開，笑容如同撕裂黑暗的朝陽一般燦爛。
米雅一愣，這還是她第一次看到他的臉上露出這麼明顯的表情來，並且，燦爛得讓人挪不開目光。
“沒有什麼需要害怕的，死對於我而言，從來不是什麼最壞的結果，現在這樣生不如死的活着，纔是最壞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