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他怎麼樣了？”
路里裡的聲音裡頭還有鼻音，眼神很認真，只是還是不難聽出她的緊張。
就連手指都緊緊攥了起來。
定定地看着摘下口罩的醫生。
醫生臉上的表情很客氣，語氣也很客氣，主要也是蘇炎和蘇鹿的身份在這裡，而且看到沈伯言也來了，他們做高端私立醫院的，這些個上流人士，多少也都還眼熟。
自然就更加客氣幾分。
“蘇老先生，沈總。”醫生客氣地叫了蘇炎和沈伯言一句，然後纔看向了路里裡，“蘇太太。”
事實上，原本醫生並不清楚路里裡的身份的，還是剛纔出來之前，病牀上躺着的那個年輕英俊的男人，伸手拉了拉他的白大褂。
醫生當時就湊下去，聽他要說什麼，“蘇少，你說。”
“你……出去的……時候，不要把我的情況……說得太嚴重，我太太……我太太她懷孕了……我不想讓她太擔心，不想嚇到她……”
所以醫生纔會知道了路里裡的身份，叫出這麼個稱呼來。
路里裡聽到這個稱呼，就是一怔，這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叫她蘇太太。
很突兀，還有些不太適應，她目光微怔片刻，就很快點了點頭，“醫生，他現在怎麼樣了？”
“已經給蘇少做完初步檢查了，外傷雖然看上去嚴重，但是檢查下來，大部分都是軟組織挫傷，CT顯示有輕微腦震盪，但是暫時還沒有顯示出有顱內出血，需要過些時間再複查確定排除顱內出血的可能。”
醫生這樣中肯的說法，倒的確是讓人稍許放心一些，如果說一點事情都沒有，反倒像是欲蓋彌彰，可信度不高。
路里裡輕輕鬆了一口氣，因爲自己媽媽是醫生的緣故，對於這些，路里裡還是能夠知道輕重緩急的。
“但是呢？”
她就這麼問了一句，她太清楚醫生們都是先揚後抑，先報喜再報憂的。
這醫生表情僵了僵，輕輕咳了咳，這才繼續說道，“但是面部傷口縫合兩針，肋骨骨裂兩根，肩膀脫臼，右手尺骨骨折，並且……”
醫生只覺得有些頭皮發緊，因爲說出這些來的時候，就看到他們臉上的表情越來越難看。
蘇炎的臉色沉得不行，嘴皮子都有些發白了。
醫生話裡頭這一個又一個的診斷，像是大錘子一樣，敲在老爺子的心上。
蘇鹿是他一手帶大的，從小寶寶貝貝寵着長大，感個冒他都能緊張得不得了。
哪裡有傷成這麼嚴重的時候？這和拿刀子割他老人家的心沒什麼區別。
而路里裡，臉色一下子白得像是快要變得透明一樣，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醫生也只能硬着頭皮繼續說下去，“並且，蘇少的脾臟有出血，情況不容樂觀，需要馬上進行手術修復出血點，爭取在變得嚴重之前控制情況，保住脾臟。”
蘇炎的腳步往後一個踉蹌，差點……就要倒下去了。
周秘書趕緊扶住了他，“老先生！”
蘇炎呼吸都變得急促幾分，看上去樣子格外不好。
路里裡也很擔心他，“爺爺！你……你先去休息吧，這邊有我看着。”
蘇炎原本想要搖頭拒絕的，可是心裡頭一陣一陣心悸的感覺，眼前都有些發黑，頭暈目眩的。
路里裡已經看向周秘書，“去開個病房！帶爺爺去休息！”
周秘書絲毫不敢怠慢，馬上朝着一個方向看了一眼，就有兩個黑西裝男人過來了，扶着老人家去休息了。
路里裡站在醫生面前，其實她心裡頭未必就比蘇炎的那些情緒要好多少。
但只能夠強裝鎮定地站着，嘴脣都有些幹了，輕輕舔了舔嘴脣之後，路里裡纔對醫生說道，“很……很嚴重嗎？他現在……很嚴重嗎？”
“蘇太太請放心，我們會做最大的努力認真爲蘇少進行治療，蘇少已經在術前準備了，等會兒您籤個字，馬上就可以進行手術。”
醫生這麼說着，路里裡眸中還有些惶惶回不過神來。
好半天才反應過來是個什麼意思，“籤……簽字？我麼？”
問出這句，就反應過來了，是了，她要簽字了，她現在……竟是已經有資格能在蘇鹿的手術同意書上簽字。
只是……如果可以，她寧願不要這個資格，也不想看到他傷成這個樣子。
路里裡緊緊抿着嘴脣。
醫生已經點了點頭，“是的，蘇太太，您是蘇少的直系親屬，同意書是需要您的簽字的。”
路里裡點了點頭，“好……好，我籤。只是……我能進去看看他麼？”
她睜着一雙惶惶的大眼睛，眸子裡頭還有一層淺淺的水汽浮動，就這麼看着醫生，眼神中有了些許希冀的光。
醫生點了點頭，“當然可以。”
路里裡輕輕鬆了一口氣，就轉頭看向沈伯言，“哥，我……進去看看他。”
沈伯言原本是想陪着一起進去的，但想着，似乎又不太合適，也就點頭應了，“好，你進去，哥在這裡等着你。”
路里裡重重點頭，就直接朝着診室方向衝了進去。
蘇鹿正躺在病牀上，身上已經換上了病號服，臉上的髒污狼狽以及傷，也都處理過了。
此刻臉上乾乾淨淨的沒有了血污，只是頰側顴骨上，原本豁開來的那道血口子，已經縫合好了貼上了小塊的敷料。
白色的敷料顯得特別扎眼。
只是，他臉上那些瘀傷更是讓人覺得觸目驚心，眉骨上顴骨上都是大團散不開的淤血。
右手因爲骨折並沒有骨折錯位到需要手術糾正的程度，所以也已經打上了夾板固定。
嘴脣的顏色有些蒼白，就這麼靜靜躺在牀上，眸子閉着，像是已經睡着。
路里裡一步一步走上去，就在牀邊坐下了，伸手輕輕握着他的手，動作很輕，像是稍微重一點都害怕弄疼了他。
“你這傻瓜……”
她喃喃出這句，淚水已經不受控制奔流而下。
蘇鹿眼皮緩緩掀開來，醫生已經和他說過他的傷勢了。
只是因爲疼痛，讓人覺得很累，剛閉目養神一會兒準備等會就被推上手術檯的。
沒想到，就這麼一個聲音出現在耳邊。
蘇鹿目光柔軟幾分，看着已經輕輕伏在他牀邊泣不成聲的女人，他擡了擡手，食指上還夾着心電監護儀的夾子，就這麼落在她一頭利落短髮的頭頂。
“丫頭……別哭了，我沒事呢，醫生嚇你了吧？其實沒那麼嚴重呢……別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