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颺風鈴交給自己?“這怕是有些不妥,這神物本就是陸家之物,貿然交予我保管,着實是惶恐。”蘇離也未曾想到自己以這樣的方式拿到了颺風鈴,更以這樣的方式就得到了颺風鈴的保管權,一切看似是如此順利又隱藏蹊蹺。
“蘇姑娘你就不必推脫了,方纔我等都有所見,這颺風鈴的力量若非持有心法的主人是無法動用的,你尚未取得心法卻得它所助,說明這是你與它的緣分,我武力尚淺,如今看來這颺風鈴確是搶手之物,若再由我保管,勢必會引來更多災禍。”陸久悉眼露真誠,確實是真心希望蘇離收下這颺風鈴。
陸久悉所言也確是事實,眼下這颺風鈴的確搶手,元津身後的勢力不可小覷,況且如今也知道了那人確是在尋找颺風鈴,若颺風鈴由自己保管,那陸久悉便可少一分生命危險。
於是蘇離只好點頭作允。
“蘇姑娘,這寨子……”夏郡忽然開口,讓蘇離纔想起這寨子經此一役後早已變得殘破不堪,倖存的人也都傷痕累累。
蘇離見此心裡如同被針扎一般疼痛,如果不是自己的疏忽,讓元津得以讓法陣建成,這寨子也不必遭此劫難,就連齊若也爲此搭上性命,作爲降魔人,蘇離感受到自己的失職爲此付出了多大的代價,她忍不住緊皺眉頭。
“這不是你的錯,元津權慾薰心不惜出賣自己,是他心狠冷血,將人命視如螻蟻。如若沒有你,這寨子裡的人還會經歷更多痛苦,性命被人隨意擺佈,惶惶不可終日。”陶宸上前握住蘇離的手腕,悄然爲她把脈診斷,確認她無事之後才放開。
“是啊蘇姑娘,好在法陣已經隨之消失,他們身上的怪病也已痊癒,那魔頭也已死的透徹,再不會有人來騷擾他們,終究還是一個好結果不是嗎?”樓詞上前附和着,這話倒也樂觀。
可蘇離內心仍有愧疚,從前出些小岔子小紕漏也就罷了,如今人命關天之事自己卻仍是這般粗心大意,無論如何自己都有責任爲這些流逝的生命負責。
“蘇姑娘也不必太自責,此爲命中劫數,是天意,他們必遭此劫,我等也無力迴天。”陸久悉開口,他與陸梵一般算盡天命理數,此話也有理可信。
可蘇離卻不認爲如此。“天意難爲,但謀事在人,我本可以改變這一切……”蘇離忽然覺着愁緒翻涌,似浪潮一般層層涌來,將自己一次次淹沒。她意識到自己不能讓這樣的情緒氾濫,於是深吸一口氣,平復心緒。“這也算我欠他們的,就讓我來安葬他們吧。”
“蘇姑娘也不必過於費心,眼下這寨子已成殘築,我陸家將爲英勇獻身之人立碑安葬,且會替剩下之人找一個安身立命之所,這也算是報了齊姑娘的救命之恩吧。”陸久悉環顧四周,雖寨中之人所剩無幾,但能幫一個是一個,人命無辜,他們都有重新生活的權利。只是齊若……或許真的只能以此來報答她的捨命相救了吧,只願她泉下有知,得以安息。
“諸位……”南宮及出聲打斷了這充斥於空中、綿延不絕的愁思,“我早有耳聞,這颺風鈴應是一對,眼下這一個颺風鈴未曾被元津取得,那另一鈴……”
蘇離被他所言驚醒,陽鈴此時在陸久悉的父親陸梵身上用以續命,此次元津背後之人未曾取得銀鈴,勢必會對陸梵有所下手。
蘇離望向陸久悉,陸久悉有些着急的神色也印證了蘇離的想法。只聽陸久悉開口說道:“我手上的這一個爲陰鈴,陽鈴……在我父親那裡。”
“那我等便即刻動身前往陸家,保護陸伯父的安全,各位以爲如何?”陶宸看向蘇離,蘇離也與他是相同想法。
於是衆人作允,安置好寨中之人後,衆人便立刻收拾了包袱,啓程前往陸家。
“魘珀!出來!”蘇離在路上用神識喚這鐲子里正在埋頭大睡的魘珀。
在蘇離“糾纏不休”的叫喊下,魘珀終於有了些動靜。“笨丫頭,你吵到我睡覺了。”
蘇離有些火大,每次與魘珀交談都能讓自己氣的一肚子火,“你是不是耍我?我的救命恩人到底是誰?別再和我賣關子,否則我將你送上神界打入畜生道輪迴!”蘇離故意講着重話嚇唬他,他屢次捉弄自己,與自己打啞謎,這着實讓她不爽。
“唉……”魘珀打了個哈欠,“真的是笨丫頭吶,連自己的救命恩人都認不出,嘖嘖嘖。”
蘇離正打算開口,便聽他打斷自己的思緒,“行吧行吧,我就再同你說一點,多的我可不說了,天機不可泄露。”
“你少賣關子,快說!”
“他身上有神物。”
這倒是讓蘇離愣住了。既在自己身邊,又是擁有神物的,只有他一人啊……可蘇離着實猜不透爲何是他,甚至不禁懷疑自己,一百年前自己真的有這麼弱嗎?需要一個沒什麼武力的人救下自己的命?倒不是質疑他的能力,只是這線索給的着實出乎意料。
“他是……”
“哎呀……不說了不說了,我繼續睡,你可別再打擾我了,不然可有你的好果子吃。”魘珀聽她似是要更進一步確認此人,連忙打斷蘇離,並又躲了起來,任憑蘇離怎樣再喚也不再理會。
這答案可着實讓蘇離一時間難以平復,她看向陸久悉的背影,皺了皺眉。蘇離努力的回想着關於救命恩人的事情,卻發現腦袋一片空白,彷彿將這些忘得乾乾淨淨。但蘇離能明顯的感覺到,那些記憶似是被刻意封存,被人封下結印,每每回想於此,便如同面前有一道無形透明的牆堵住了蘇離的去路,她不明白爲何這些記憶被封存,難道是救命恩人不希望自己找到他?那她該如何報這救命之恩?
“蘇姑娘,”此時一聲呼喚讓蘇離回過心神,她轉頭一看,原來是夏郡走來了她身邊,“瞧見你方纔出神,似是有何困擾之事?”
“啊,也沒什麼大事,隨便想想罷了,”蘇離搪塞過去,畢竟這是自己的私事,“夏姑娘有何事?”
夏郡神色有些閃爍,話語支吾,“我來是想請教蘇姑娘一個問題……”蘇離點點頭,示意她繼續說下去,“蘇姑娘若有兄長……兄長因故離開多年,再見時卻身負無法避免的重罰,若蘇姑娘自己身在規則之中,是該爲他求情還是遵守規矩?”
蘇離聽她說完後便以猜出大半她問此番話的緣由,“你是說南宮及?”
夏郡聽言猛然擡頭,有些吃驚的望着蘇離,沒有接話。蘇離見此卻笑了笑,開口解釋道:“其實早在他出現之時,我便對他與你的身份猜了個八九不離十。你與他眉眼相似,加之我們在林中第一次見他時你驚訝的模樣與他的姓氏,多思索幾分便能得出結論了吧。”蘇離看向夏郡,並沒有直接揭穿,而是開始回答她的問題:
“你所說的應是南宮家的規矩,若長子未能無條件的繼承將軍之位,便得被流放人間,對吧?”蘇離挪開眼神,看向南宮及的背影,“早在多年前我便聽聞,繼承魔界第一大將的人是南宮家的幺女而並非長子,且他身上沒有魔氣,自然也無法再完成此規,但需他承擔的代價卻一點不少,這可讓你這個做妹妹的陷入兩難,究竟是該維護兄長,還是服從規矩呢?”她餘光瞥見夏郡的神色,夏郡雖面色如常,但她緊緊盯着自己的目光讓蘇離也明顯的感覺到她正認真聽着自己說話,於是她又說道:“無論你如何選擇,都要遵從自己的內心。縱使選擇無法兩全其美,也莫要違心而決。”
蘇離看着夏郡,眼中的認真也讓夏郡震了震,她未曾想到這麼快便被她看破身份,更沒想到她竟是這般真心實意的提出解決之法。
“多謝蘇姑娘,你我雖神魔有別,但你卻願對我如此推心置腹,實在是讓我有些驚訝,這可與我從前認識的‘降魔人’大有不同。”
蘇離聳聳肩,笑了笑說道:“從前你們認識我皆因神魔交戰而識,又怎能算是‘認識’呢?”她擡頭望了望被陽光照得發亮的樹梢,“神又如何,魔又如何?皆爲三界生靈罷了,你若作惡,是神也要受罰,你若向善,魔也能得人所敬重。我所降的,不過是那擾亂衆生安定、心中所生之‘魔’罷了。”
蘇離的一番話着實讓夏郡心生敬佩,未曾想到她竟有如此一番深遠見識,回想她往日降魔種種,皆與她所言相符,未曾有半分錯殺冤枉,更未曾放過任何邪惡,她確實在言行如一,這讓夏郡打心底裡開始對眼前這神將心生好感。
“既然如此,往後私下裡我便稱你爲南宮姑娘,平日裡還是叫你夏姑娘吧,以免多生事端,給你增添麻煩。”蘇離輕描淡寫的說着,但也足見她思慮周到之處。
蘇離也不知爲何,在得知眼前這看起來與自己相差無幾、甚至是小着些許的姑娘是魔界第一女將時,心中不僅沒有抗拒之意,反而心生敬佩與好感,如今她得此功夫,想必是小小年紀便勤學苦練,加之前幾次與她的交談也能感受到她的善解人意。她雖與自己身份有別,但身份向來不是蘇離交友所思所慮,如今她肯將這般心事說與自己,定是對自己十分信任,如此看來,這姑娘也是有純真一面,不似從前接觸的那些人一般爾虞我詐,這可讓蘇離對她大增好感。
就在二人暢聊之時,只見領頭的陸久悉忽然停下,蘇離也被拉回了注意。此時她才發現,他們一行人早已進了巽安城內,四周熱鬧非凡,絡繹不絕,與城郊的荒涼有了鮮明對比。
她擡起頭,迎着刺眼陽光艱難的看着眼前令他們停下腳步之物,而後只聽得陸久悉開口道:
“諸位,這便是我陸家宅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