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禿禿的亂石荒野上,幾株低矮的灌木和幾顆孤零零散佈在大地上的老樹在風中出輕微的呼呼聲,陰沉的天依然是灰濛濛的,彷彿永遠也看不到雲開的那一天。
扎克維一口咬斷手中的腿骨,在嘴裡嚼的嘎吱作響。它擡頭看着天地間的灰色在天邊合攏在一起,就像絕望的未來在等待着自己。
殘餘的二十幾個豺狼人部下敬畏的看着自己,它們默然的微微顫抖,驚恐的神情凝聚在眉眼之間。
它們在害怕。
害怕被自己當食物殺掉吃;
害怕過幾日餓死在這荒野裡;
害怕在死前就在越來越激烈的內鬥中被同伴殺死。
已經有二十多天找不到任何食物了,在這亂石荒野裡,連一隻老鼠都很難找到!除了殺死自己的虛弱的同伴當作糧食,就沒有別的生存方法了。
但最有能力殺死他人的就是扎克維,它幾乎有一人半高,從脖頸到脊背的一排鬃毛如同一根根立起的黑色鋼針顯示出它駭人的精力,枯黃色的猙獰面孔上塗滿了殷紅而冰冷的血跡,令他兇惡的長嘴尖牙更爲可怖!它身上那套威武的皮甲厚實而完好,讓它的體態顯得越加威嚴。而它左手正拿着那根經過神術加持的重型三頭鏈枷,暗黃的薄光浮現在小樹粗細的柄和三根半人長的鏈條上,而那三個錘頭各自放射出一輪黃光的細芒,攜帶着強烈的邪惡氣息宣告耶奴蘇神的無上權威!正是這個鏈枷,在今天早晨擊碎了一個豺狼人的頭骨,把它化爲了扎克維嘴中的食物。而現在地上只有一條脊椎、幾根相連的肋骨和掛在骨頭上的一層碎肉了。”“
它是這羣豺狼人的頭領,也是豺狼人之神耶奴蘇的牧師,
沒有任何一個豺狼人趕接近扎克維,但體內難以忍受的飢餓已化爲絕望、憤怒和衝動,迫使它們猶猶豫豫的緩慢蹭上前去,企圖上前爭得一塊小小殘骨來填胃。
扎克維掃視了一圈,它手下的眼神中除了恐懼外,已經露出了幾分焦躁和怒氣,又幾個手持彎刀盾牌的豺狼人相互看了幾眼,似乎在暗中交流些什麼。
這是集體造反的先兆!
扎克維心中冷笑着,幾個裝備還算齊全的傢伙想聯合起來造反?以爲身上那已經破爛不堪的皮甲比鋼鐵還硬嗎?找死!在耶奴蘇神的庇佑下,就算這二十個豺狼人一齊拼死上來,也只有做自己的錘下軍糧!
但事情不能做絕,殺了這些手下並不難,但今後的日子怎麼辦?沒有了自己的隊伍,自己遲早被其它豺狼人羣體給殺死!每個豺狼人羣體都有一個健壯的頭領成爲耶奴蘇神的牧師,這些頭領是不會允許另一個可以威脅到它的牧師活着的!
它摸了模肚子,雖然這個瘦弱的“軍糧”還沒填飽它的肚子,但至少已經不餓了,剩下的這點就留給手下們去爭吧。它們肯定爲了這點食物自相殘殺,到時候又可以把那些受傷的失敗者拿來當軍糧了。
它離開了殘剩的豺狼人屍體。二十幾個豺狼人一擁而上,頓時強作一團。
很快,它們奮力的廝打起來,大彎刀重重的砍在曾經一起戰鬥過數年的同伴身上、堅硬的木盾狠狠的撞擊在童年玩伴的頭顱、尖銳的犬牙牙齒死死住親生兄弟的脖子、勇敢者厲聲怒吼着踢開貪婪的戰友、懦弱的膽小鬼兇狠的拔出匕捅進了強壯者的後背——
殺戮就像喝水一樣平常,
因爲不願意殺戮者已經被殺光,
只有得到食物才能活下去,
唯有殺死同伴才能得到食物。
這,就是現實
一個身穿皮甲的豺狼人一手拿着殘剩的屍骨,用一把大彎刀殺開一條血路,衝出衆人的包圍。它是隊伍中的勇者,也是一個出色的戰士。在以前的每次戰鬥中它都衝在前面,毫不畏懼任何體態龐大的怪物或奇異的魔法獸,但它並非魯莽之輩,它知道如何利用有力的地形和局勢來幫助自己獲取勝利。扎克維很賞識它,在隊伍全盛時期,讓它統率3o個豺狼人配合自己作戰。應該說它是個很有前途的傢伙。
但“前途”只是心中的預期。
現在它奮力跑向遠方,想脫離身後十來個戰力較強的追趕者。
飢餓又作了,但不是賜予它力量和勇氣――它腿一軟,摔倒了,
另一個高大健壯的身影,飛奔上去,它嘴裡呼喊着耶奴蘇的聖名,揮舞一個黑色的重型鏈枷朝跌倒者劈頭打去!
跌倒者扭身,重重的寒光彎刀刷的一下,閃電般直取來者的雙腳,它已經來不及站立起來,只有攻其必救!
來者出令人驚慄的怒吼,尖銳的受爪一指跌倒者,神的威能頓時施加在可憐的對手身上。大彎刀猛地硬生生停住,因爲它的主人被“定身術”死死定住,全身肌肉僵硬,如同一尊雕像般動彈不得。
黑色的鏈枷錘頭閃耀起一輪暗黃色的淡淡光輝,闢頭砸到跌倒者那張邪惡、憤怒而驚恐的臉上,血花四濺、腦漿迸裂。
來者舉着恐怖的鏈枷,錘頭上染滿了紅白交雜的淒厲色彩,散出強烈的邪惡氣息,鮮血順着凸出的棱角快的流淌下來,它朝天出憤怒嚎叫,“音鳴爆”的巨大破壞力如同滾雷向八方轟爆開來。
對聲音極度敏感的豺狼人紛紛捂着耳朵後退,那幾個追在它身後的傢伙挫不及防下被轟了正着,立刻慘叫着滾到在地,彷彿被大錘撞在了腦袋上。
不遠處的扎克維捂着耳朵,非常滿意的看着生的一切,兩個個豺狼人在這場衝突中喪生,另有兩個衰弱而大意的傢伙喪失了行動能力,躺在地上不停的哀嚎着。
哀嚎吧,爲你們的未來哀嚎吧,你們註定要成爲今後幾日的“軍糧”。
當然,最讓扎克維滿意的是,自己的配偶――拉亞什表現的非常好,用定身術瞬間幹掉了敵手,再用音鳴爆震懾住其它的人,現在已經沒人敢上前,它正狼吞虎嚥的嚼碎着粗壯的脊椎骨。兇惡的雙目被死者的鮮血染的赤紅,彷彿兩塊天然的雞血石,在出幽紅的邪惡光芒。
殘存的十九個豺狼人分食了兩個死去的豺狼人後,隊伍慢慢平靜下來,恐懼和絕望代替了憤怒和衝動。它們各自分散開,在地上縮成一團抵擋着刺骨的寒風,不時用麻木而冰冷的眼神相互看看。現在誰都不可信,唯有相信自己的警覺。
拉亞什扭斷了那兩個哀嚎不止的豺狼人,把它們的屍體拖到扎克維身前,它知道只要對這個頭領表示尊敬。身爲雄性的扎克維就不會在這個時候殺死能爲它生育後代的自己。
“現在該去哪裡?”拉亞什沉聲問道:“西邊是攻不下來的哈蒙威爾鎮、南邊是威爾瓦赫城新建的商道據點、東邊是天災之神瑟烙塔的強盜大隊、而北面又是飛石荒漠,我得頭領,現在該怎麼辦?”
“我不知道。”扎克維面無表情的說:“這種時候,你應該向我們的神祈禱!只有它才能指引我們正確的道路。”
拉亞什動了動長嘴上的嘴皮,欲?a href=''>雜種埂?br />
它祈禱過,但耶奴蘇神並未回答它的問題。
更強烈的寒風吹了過來,身上斑斑的血跡開始乾結。
它低頭添食殘留的鮮血,很有耐心的等待着茫茫然的未來。
扎克維擡起頭,瞪着一雙幽綠的獸眼,盯着遠方的小身影。
那是一個比野狗略小的寬背花臉獾,它黑灰色的輪廓在遠處的地平線上時隱時現。
自從流落到這一帶,這已經是第三次看見它了,第一次見到它的時候還是在哈蒙威爾鎮附近,那時自己的隊伍有一百來號豺狼人,可謂聲勢浩大。誰知三個月還不到便已落到這副田地。
嗯?這隻獾的身材怎麼長胖了?難道這附近有食物?
扎克維興奮起來,是的!肯定有食物,否則它不會輕易在這裡出現!更不會如此膘肥體壯!會是什麼食物?兔子?蛇?老鼠?還是小蟲子?
不管了!只要能找到吃的,就算是螞蟻也吃!
它狼嚎起來,匆匆叫醒了其它豺狼人:“出!出!看見那隻大獾了嗎?跟着它!它一定知道什麼地方有食物!”
德魯伊帶領着三十多人隊伍來到一山谷邊緣,這山谷淺而寬闊,好似一個略深的大盤子。除了年輕的法師格林姆騎着一匹矮馬,其餘的人全都穿着嶄新的皮甲、揹着厚重的揹包,步行從哈蒙威爾鎮走到這裡。大家非常疲憊的站在谷地的上方,等待着德魯伊的命令。
德魯伊仍舊是一頭短、穿着齊膝的深藍色法袍,他藍綠色的雙眼微閉着沉默了一會,一指谷底,對身旁穿着鐵製重鱗甲的提韋德斯說道:“就是這裡,我們將在這裡伏擊殘餘的豺狼人。根據巴德貝傳來的消息,現在它們數目已不足二十,而且飢疲到了極點。反觀我方養精蓄銳多日,又全都穿着我親自制作的特異皮甲。要想全殲它們並不難!”
提韋德斯拔出那柄三指多寬、齊胸高的雙手大劍,仔細的擦拭着。他看着武器上附着“魔化武器”後所產生的淡淡光膜,沉聲說道:“我倒是擔心它們困獸猶鬥,臨死反撲的話我方可能會損失不少人手。”也許是在偏遠之地呆的久了,他絲毫沒有戰鬥前的興奮,反而對士卒們的性命看得比勝敗更重要些。
德魯伊呵呵笑了兩聲,安慰道:“你不用愁,我早已爲那些殘兵敗將準備了點新鮮玩意兒,有這些東西的幫助,我方傷亡不會太大。樂琳,把我的給它們準備的那盒小玩意兒拿過來。”
樂琳從揹包裡拿出一個長方形的木盒遞了過去,現在她的身體已經恢復了七八成,淺棕色單色肌膚泛起溫潤的質感,秀麗動人的臉上散着一股迷人的英氣,寬闊的肩膀和結實的手臂正蘊涵着強大的活力,窄而有力的腰肢與豐滿的臀胯顯示着過人的爆力。真是難得一見的女中英豪。
一路上,周圍的士兵們都會時不時向她偷**視幾眼,這讓經歷過悲慘歷史的樂琳覺得很不舒服。不過身爲東?子大師的“女奴”,暫時沒有人敢真的打她的主意。除了那個小法師格林姆。
現在這傢伙正色眯眯的看過來,心裡不知道再想些什麼骯髒的場景。從哈蒙威爾鎮開始他就有意無意的跑過來搭訕,和東?子大師談論事情的時候也總是找機會把話題扯到自己身上。從她喜歡吃什麼到喜歡什麼運動、從她晚上幾點鐘睡覺到對什麼顏色感興趣,甚至還追問德魯伊到底花了多少錢贖買和治癒自己。彷彿她已經是個待售的貨物!
樂琳轉過身,不耐煩的瞪了那小子一眼,要不是因爲他跟德魯伊的關係不錯,又是這裡的代理領主,樂琳早就尋個機會教訓他一頓了!對付一個連三階法術都不會的毛頭小子,她還是有幾分把握的。
德魯伊接過盒子將其打開,裡面整齊的放着一些兩掌長的小木棍。
“這是什麼?”提韋德斯好奇的問:“這些木棍怎麼只有嬰兒的小指般粗?是您新做的‘筷子’嗎?”
德魯伊笑道:“那種東西怎麼能用來對付豺狼人?你們都看好了。”言畢拿出這些小木棍向山谷一拋,幾十個‘筷子’大小的木棍竟在半空中自行飛散開來。等到它們豎直的刺進谷底的地面後,已經鋪開方圓五畝地的大小。每個小木棍之間間隔約3o尺,但對着他們的南面最爲稀疏,木棍的間隔過6o尺。
德魯伊擡起右手對着谷底的小木棍們划着小圈,嘴裡小聲念着咒語,那聲音若有若無,彷彿是一個人在輕聲的喃喃自語。
忽然,那幾十個小木棍生劇變,一個個搖晃着急膨脹,五六個呼吸間就變成一株株怪異的小樹。它們高度不足兩人,但卻粗如農戶家裡的大水缸!樹幹頂部只長出四五條短粗短粗的分枝,每個分枝上居然只長着五六片葉子!
格林姆用眼角的餘光偷偷掃視着靚麗健美的樂琳,微笑着對德魯伊說:“這些樹又粗又短的樣子,看起來很像《博物志》裡記載的麪包樹啊,不過樹枝和葉子也太少點吧。難道您想用這樹上的接的果實來引誘豺狼人過來?”他忍不住笑了起來:“可豺狼人是不吃素的啊,哈哈哈哈。”
他笑了幾聲,卻現衆人都直直的盯着他看,絲毫沒有跟着起鬨的意思,便尷尬的閉了嘴。
德魯伊毫不在意的說:“當然不是什麼麪包樹,這是我們秘術德魯伊的一種法術。”
格林姆又忍不住插嘴道:“難道是化棍法?我只聽說德魯伊能把擀麪杖大小的木棍變得樹人,但從沒聽說能變成樹的,而且您的木棍還小的如同‘筷子’。變成這些樹到底用來幹什麼?”
德魯伊微笑着說:“我這秘術不是把木棍變成樹人,而是先把大樹變成了小木棍,再用特殊的方法加工了一番,至於用途,我等會再慢慢告訴你們,現在大家都聚攏過來,我還有一個法術要施展。”
三十幾個人聚攏在一起,德魯伊拿出一個約有一掌長、三指寬的木牌。牌的形狀略似短劍,前端爲楔形且較寬,後端較窄且下有一木柄。整個木牌黑如墨玉,上面繪着一個硃紅色色大大符文,它看上起是由一些小符文相互搭配、嵌套、組合而成一個渾然的整體。德魯伊手持木柄輕輕搖動這短劍形的木牌,閉目凝神。三四個呼吸後,木牌上忽然出輕微的隆隆聲,好似雷音。牌面的符文頓時出熒光,宛如晶瑩的紅玉。
剎那間大地隆隆而動,四周的土石迅隆起,化爲一圈一人多高、一人多寬的不規則石頭壁壘將衆人圍在裡面。它圍住了兩畝地的面積,壘體與周圍的丘陵圓滑銜接,自然過渡,使壁壘與丘陵的起伏渾然一體。從外面看去似乎是丘陵的一部分,絲毫看不出破綻。而壁壘的內壁則有階梯狀的小坡,可供人上下。士兵們先是被地面的異同驚的騷動不止,繼而好奇的打量着四周厚實的壁壘,幾個膽在大點的人甚至率先沿着天然的階梯登上了壁壘,向山下四處張望。
格林姆看得目瞪口呆,回過神來急忙問道:“這又是什麼法術?您別告訴我是‘化石爲泥’啊。那不可能有這麼快,也不可能一次就能做的這麼大!”
“當然不是。”德魯伊望着他說:“這是我們秘術德魯伊改進後的‘石牆術’,只不過現在不是做牆而是做成一圈厚厚的石頭壁壘。有了它,豺狼人很難現我們藏在裡面,我們可以在這裡放心的以逸待勞!等着他們過來。”
一旁的提韋德斯騎士卻仍有疑慮的問:“荒野的面積這麼大,您真的有把握它們真的會過來嗎?就算是過來了,它們一定會走進那片樹林?”雖然他知道施法者的能力是出常人意料的,但在傳說中德魯伊似乎並不擅長預言類的法術呢。
而德魯伊卻非常自信的傲然道:“當然有,事實上它們已經朝這邊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