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美琪,有沒有到?如果沒有到,算曠課,扣掉平時分十分。”臺上的老教授怒哼了一聲,發怒了,他不認人,只認花名冊。
陳美琪這一刻終於反應了過來,“啊”地應了一聲,手忙腳亂地站了起來,卻不提防將桌子上的文具什麼的碰到了地上,稀哩嘩啦地一陣亂響,教室裡頓時傳來了鬨堂大笑聲,陳美琪簡直糗到家了,又氣又怒,惡狠狠地瞥了樑辰一眼,卻發現樑辰早已經收回了目光,目不斜視,直望前方,好像剛纔發生的一切都跟他沒有半點關係,這也讓陳美琪心底下沒來由地一陣陣怨怒。
“這個該死的,敢耍我……”又羞又怒的陳美琪對樑辰的恨意更深了一層,但這恨意是從何而起,卻連她自己也有些說不清楚了。
“陳美琪,你身爲班長,怎麼上課流號?喊你三次名字你都不應,你倒底在想什麼?”講臺上,年過花甲的王仁禮王教授怒喝道,氣得眉毛都一掀一掀的。他主授社會學,雖然已經六十歲年紀,但學校依舊不肯放這位幾乎是“校寶”級的博士生導師回家,開出了高薪,繼續請他講課,也足見他的學識與資歷了。
“她在想男人……”教室裡不知道哪個搞怪的鬼才小聲地來了這麼一句,登時,再次引起了陣陣鬨堂大笑聲。
陳美琪此刻羞得臉上幾乎要滴出血來,恨不能找個地縫兒鑽進去,她從小到大都沒有受過這麼大的委屈,吃過這麼大的癟,咬着嘴脣,心底裡恨意如狂,“死樑辰,臭樑辰,你看我幹什麼?你要再敢這樣看我,我一定要把你眼珠子挖出來!一定,一定!”
於是,在陳大美女想像的空間中,樑辰同學開始被炮烙、腰斬、五馬分屍、滿清十大酷刑……
“我說她對你有意思,你卻不信。沒看到嗎?被你看一眼,她就已經心慌意亂,連王教授叫她五遍她都沒聽見。”張凱在樑辰的耳畔低語。他剛纔一直在關注樑辰和陳美琪。
“胡說八道,你怎麼知道她心慌意亂跟我有直接關係?就算有關係也是做賊心虛。”樑辰瞥了他一眼,哼了一聲道。
“夠了,給我肅敬,教室裡是學習知識的神聖地方,不許喧譁。”王仁義老教授用力地拍打着講臺,怒喝道,教室裡終於肅靜下來。
“陳美琪同學,請你現在回答問題,施堅雅是如何闡述國家與社會能夠在華夏兼容並存的?”王仁禮教授手拄在講臺上,向陳美琪開始提問。
“啊?”陳美琪登時就傻眼了,她剛纔魂不守舍光想着那些青春裡最浪漫的詩句與場景還有那雙如白石清泉一般的眼睛了,又哪裡聽到王仁禮教授在講些什麼?
“回答不出來?你身爲班長,不帶頭學習,倒底在搞什麼?難道現在的學生都這樣嗎?”王仁禮教授敲着講臺,有些痛心疾首地道。
“給你一個懲罰,你站着聽課吧,平時分就先不扣了。”王仁禮教授看着深深低下頭去的陳美琪,嘆了口氣,繼續點名,他當然希望有學生有
回答得出自己的問題,證明他的課還沒白講。
“樑辰。”無巧不巧,他居然第二個就點到了樑辰的名字,教室裡登時“哄”的一聲響,所有學生都跟打了雞血似的興奮起來。
誰都不瞎,當然能看得出來剛纔陳美琪就是因爲一直偷看樑辰才被搞得心慌意亂,連教授點名都聽不到,這下可倒好,教授第二個點名就直接點到了樑辰,莫非這就是傳說中的無巧不成書?亦或是美名天下傳的“亂點鴛鴦譜”?
反正這裡面透着一絲說不出的巧合與離奇。
不過讓這些八卦男女們都有些納悶的是,好像這個陳美琪跟樑辰一直不怎麼對付吧?剛纔下課的時候陳美琪還想惡整樑辰一下呢,怎麼現在好像看上去陳美琪對樑辰居然動心了?這倒底是怎麼回事?有好事的學生開始立馬運用什麼星座啊、占卜啊開始在手機或是平板電腦上一通亂查,結果大部分人查出的答案驚人的一致,讓他們跌破了眼鏡——“愛你我就折騰你”。
如果樑辰要是知道這些八卦男女在幹什麼,恐怕會立馬吐血三升而亡了。
不過樑辰現在倒是沒心思想這些亂七八糟不靠譜兒的問題,聽到教授點他的名字,整理了下衣襟,站了起來。
對於這位在社會學專業里名滿天下的王老教授,他還是十分尊敬的。
“施堅雅在這方面所給出的解釋是,經濟決定論。雖然他在許多論文中提到經濟不是唯一的因素,但是他的具體分析卻給予經濟以十分特殊的地位。他認爲,‘官方區域行政結構與非官方社會組織結構之間是相互粘結的’,而它們之間的‘粘結點’則由經濟因素決定。也正是因爲他用正式的經濟模型和目的論的理xing概念來研究華夏社會,通過創正規化經濟空間模式來建立他在華夏學界的威望,這既是他的長處,也是他的理論值得重新思考的原因。”樑辰侃侃而談,說得王仁禮老教授滿臉欣賞之色,不停地點頭。
“好,說得不錯,不僅把我這堂講的理論精髓說了出來,還有引伸,有思考,很不錯。我注意到,你剛纔說,‘施堅雅在許多論文中提到’某些論點,莫非,你還看過他相關類的書與論文?”王仁禮老教授饒有興趣地望着樑辰,期待着他的回答。
“也看過一些,略知皮毛。”樑辰謙虛地說道。
“嗯,那你不妨大膽地說一說,你對施堅雅理論體系的看法。如果說得好的話,我這一門社會學,你甚至可以不必考期末試。”王仁禮老教授越來越欣賞樑辰的這種淡定與謙遜,溫和地笑道,卻令教室裡所有的學生眼睛都紅了。要知道,坊間流傳,這位王仁禮老教授那可是出了名的認真嚴厲,他這一門社會學做爲必修課每年可有不少的學生在這上面折戟沉沙,掛科掛得痛不欲生。一聽到樑辰居然只要能談出自己的看法來,博得王仁禮教授的認同,就可以免試,一個個簡直都要當場抓狂了。
“呵呵,王教授,免試倒是不必,不過我可以
談談自己對施堅雅的看法。個人覺得,施堅雅理論弱點之根源,不在於他對華夏社會的考察不夠全面,而在於他在華夏研究中簡單化地套用西方經濟地理學理論,所以,我認爲,施堅雅忽視了一個值得我們加以認真思考的大問題,那就是,西方理xing經濟人的概念是否適用於傳統華夏這個非西方、非資本主義社會國家!”樑辰琅琅而道。
周圍的學生則聽得全完傻掉了,之所以傻掉,是因爲——他們根本聽不懂。就像是一個五歲的孩子在看一個絕世劍客在舞劍,儘管他們知道這劍客舉世無雙,劍法超塵拔世,但具體的每一招每一式,卻根本看不明白、想不清楚。
那是一種無法形容的巨大差距,這種相比較的落差感讓學生們一時間都呆住了,面對着樑辰,哪怕是面對着他的背影,無形中也有一種說不出的自卑,就像是一株小草膽怯地在一株參天大樹面前捲起了自己的葉片,更像一顆星球面對宇宙的浩瀚時無奈地掩起了自己的光芒。
“好!”王仁禮教授卻沒管其他學生的感受,拍案擊節而嘆,“好,好,真是個好苗子,沒想到,一個大一新生,居然能有這樣深遂的眼光和深刻的見解,你叫樑辰,對不對?我記住你了,如果你想繼續深造攻讀碩士甚至博士,可以來找我,能教到你這樣的學生,也是我的幸運。”
轉頭望了陳美琪一眼,教授眼裡有着無法掩飾的失望,“陳美琪同學,看來你這位班長還要好好地跟這位樑辰同學學習啊,上了大學,可不是刀槍入庫、馬放南山的時候,更要抓緊學習,爲以後步入社會打好基礎。”
陳美琪羞得簡直都想從五樓上跳下去,只是低着頭,眼淚在眼圈兒裡直轉,強忍着纔沒有掉落下來。太糗了,簡直丟死人了,尤其還是因爲死對頭的存在而丟人,陳美琪真的產生了一種不想活了的衝動。
此刻,那救命的下課鈴聲終於響了起來,王仁義教授夾起了講義,再次深深地望了樑辰一眼,眼裡滿是欣賞,隨後走下講臺離去了。
教室裡依舊寂寂無聲,每個人都被剛纔的樑辰震撼了,人之所以對神秘的事物感到畏懼,是因爲神秘的事物身上有着太多未知的東西,讓他們無法探究其中的秘密,而樑辰以及他剛纔與王仁禮教授的對話,無疑就玄奇、神秘且未知——有些時候,能夠打動人的不僅僅是美貌、金錢和權勢,還有知識與底蘊。
連續兩次在課堂上“大顯神威”,一時間,樑辰在社會學系所有大一學生心中,已經成爲了高山仰止般的存在。
以至於,所有的學生都不再笑了,甚至下課都已經半天,別的班級的學生都開始去打飯,鬧哄哄地往外走,而社會學系的大一學生們卻還定定地坐在那裡,半聲也沒有,教室裡一片死寂,而陳美琪早繼續站在那裡,死死地咬着脣,珠淚漣漣地狠瞪着樑辰,教室裡有些說不出的壓抑,但更有些莫名的情緒在滋生,多味陳雜,令身臨其境的人心裡毛毛亂亂,不知所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