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行雲在胡靈姬的照顧下便在小木屋中療傷, 巫清竹則帶着黑麒麟在山下忙着治水救人。
所幸當時巫慕陽等人先行下山,在玉泉池決堤之前已經轉移了大部分族人到了安全地帶,是以雖然村寨被毀, 房屋倒塌無數, 但人員傷亡倒是寥寥無幾, 竟似未闖出潑天大禍來。
這邊廂巫清竹帶着村民重建家園, 忙的是腳不沾地, 再加上她乍然見到龍行雲身邊平白多出另一個女子不離左右,心中也着實有些彆扭,是以她竟藉着治水救人過於忙碌爲由, 連着十幾天都沒有去小木屋探望龍行雲,只是囑咐了巫鎮海遣人將一日三餐按時送去, 便再也不聞不問。
巫酉的傷勢也是不輕。爲了召喚女媧顯靈, 他身爲族長, 以血爲祭,差不多流乾了全身三分之二的鮮血。當時他的全身已經泛起了慘白的顏色, 要不是巫清竹及時化身,估計他已然成了一具乾屍。
也正是因爲他命不該絕,在他差不多快要血盡而亡之時,總算將女媧真靈轉世的巫女召喚出來了。當時族人爲其簡單地止了血,後來又得巫清竹施以靈咒, 雖然一時不能大愈, 但總算是保全了性命。
而那黑麒麟既然已被制服, 倒也信守諾言, 每日裡跟隨巫清竹忙忙碌碌, 賣力做工,竟是改頭換面, 就連身上的魔氣都少了幾分。
而巫清竹見它頗有悔意,便在閒暇之餘,以女媧靈氣爲其洗滌經髓,淨化魂魄,又將纏繞在它四周的怨靈惡魂統統度化了去,短短數十日,便將其身上的鬼氣毒霧一掃而光,方顯出它麒麟瑞獸之祥瑞福光來。
黑麒麟得其恩惠,對巫清竹更是感恩戴德,便發下大宏願,願以麒麟真身匡扶巫清竹護佑靈巫一族。巫清竹在一日,它便也在一日。要知道巫清竹此時已是女媧真身,其壽堪與天齊,這黑麒麟發下此大宏願,也意味着它將終身守護靈巫族人,靈巫族得了此瑞獸,終年必將風調雨順,五穀豐登,一獲此諾,衆族人無不歡飲鼓舞,奔走相告。
而龍行雲待在小木屋中,久未見巫清竹前來探望,心中不免有些失落。此時她臉上的傷痕已是好了七七八八,只留下一絲粉紅疤痕尚且若隱若現,然若不留意察看,卻已是看不見了的。
她本生性好動,這幾日呆在小木屋中,實在是因爲傷在臉上,難以見人。如今傷勢一好,她心中又掛念巫清竹,是以這一日趁胡靈姬不備,便偷偷溜下山來。
這一日,巫清竹剛剛忙完手頭事情,正坐在溪邊的一塊大石頭上,盯着水裡的游魚發呆。她心中並非沒有記掛龍行雲,只是一想到她身邊尚有一個胡靈姬,便再也提不起精神前去探望。
此刻她正猶自想象龍行雲正在幹什麼,卻聽身後一個熟悉的聲音小心翼翼地喚道“清……清竹。”
巫清竹的身子微微一顫,卻是沒有回頭。來者正是龍行雲,她下得山便一路尋來,恰恰在溪邊看到了呆坐不動的巫清竹,心中又喜又怯,又捨不得不上前說話,是以便喚了一聲“清竹”後,竟傻愣愣站在當地,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巫清竹平復了一下激動的心情,方纔慢慢迴轉頭來。她一眼便看到龍行雲臉上那絲淡淡地傷疤,不由得責備道“傷未好全怎又亂跑?”
龍行雲聽她雖是責備,然實則語帶關切,不由得心中一暖,笑道“已經是大好了,再過幾日,這點淡疤必然也能去掉,你放心。”
巫清竹淡淡地掃了她一眼,道“我又甚麼不放心的,好歹你身邊如今有個知冷識熱的,可不比我好上千倍萬倍。”
龍行雲聽她語帶醋意,意有所指,不由得訕訕笑道“清竹,當日是我誤會了你,在這裡與你賠個不是。但你知我待你之心,卻是從來都沒變過。”
巫清竹冷笑道“今日你倒說是冤枉了我,當日又怎的說翻臉便翻臉了?這翻臉的是你,講和的又是你,這便宜都讓你佔了去,倒顯得是我不講理似的。”
龍行雲賠笑道“清竹,實乃當日受了那赤鏈蛇的矇蔽,急怒攻了心,着實冤枉了你。不過我已經懲治了那蛇精,給你報仇出了氣了。”
巫清竹目光一閃,豁然站起身來,急問道“你……你是怎麼給我出的氣?”,她的臉上勃然變色,只因爲她深知龍行雲之秉性,這赫連飛雪自以爲聰明,背地裡算計到了龍行雲身上,如今恐怕聰明反被聰明誤,怕已是遭了毒手。
龍行雲見她反應激動,唬的倒退了半步,吃吃言道“清竹,難不成我懲治了她,你反而不高興了?”
巫清竹和緩了一些神色,強笑道“你且說我聽聽,究竟是如何懲治她的。”
龍行雲見她臉色和緩,隱隱帶着笑意,便不疑有他,喜孜孜坐到巫清竹身邊,繪聲繪色將當日情景細細說與她聽。
原來龍行雲當日離開人間界後,到處閒逛,一日夜裡無心之中,竟自又來到了巫仙門附近地界。看着熟悉的山形地貌,往日與巫清竹在一起嬉笑纏綿的情景禁不住又浮現於龍行雲的腦海。
可是音容笑貌宛在,卻已是物是人非。龍行雲一念及此,心中不免又生出幾分想念來。但她又不肯就這麼迴轉心意與巫清竹冰釋前嫌,是以暗道“我不妨偷偷溜進去看她一眼,若她真與湘竹子要好,我也好徹底死了心。”
她給了自己這般堂皇的理由,便隨即掩了氣息,偷偷潛入了巫仙門中。此時夜色已深,萬籟寂靜,龍行雲熟門熟路來到了巫清竹居住的那個小院,躡手躡腳地閃身溜了進去。
她本以爲巫清竹此刻就睡在房內,故而特意放輕了手腳,生怕將她吵醒,可誰知一入房裡,卻見人去屋空,哪裡還有巫清竹的身影。
那桌椅上薄薄的灰塵,那房樑上小小的蛛網,無一不顯示出此間已經有一段時間無人居住了。龍行雲這一驚之下,慌忙展開龍識,頓時將這巫仙門方圓百里之內的情況,盡收眼底。
而此時,她依舊沒有發現巫清竹,卻不經意的發現了一個更大的秘密。
只因當時赫連飛雪的房間燈光依然亮着,裡頭的人竟還沒有安歇。龍行雲心中好奇,赫連飛雪身穿絲綢織成的袍子,正站在一張羅漢牀前凝神望着躺在牀上的人。
她的臉上時喜時憂,雙目盈盈望着沉睡在牀上的人,眼中竟有無限深情。
龍行雲凝神一望,只見那羅漢牀上那人玉面朱脣,一身青衣,正是當日重傷在自己手上的湘竹子。此刻他卻濃眉重鎖,面色憔悴,想必定是傷重難愈,日久沉痾。
龍行雲暗道“原來當日這廝竟傷的這般厲害。”,她轉念一想,心中又奇道“赫連飛雪乃是女身,這湘竹子怎地竟睡在她的房裡?”
她心思一動,轉即恍然大悟,暗道“原來這赫連飛雪竟然喜歡這廝,好傢伙,這湘竹子端得是好本事,一邊釣着赫連飛雪,一邊又跟清竹糾纏不清,當日真該再下幾分重手,當場斃了這勾三搭四的破竹子。”
她也不問個究竟,就在心中直接將湘竹子定性爲好色貪淫之徒,並且大加鄙夷,殊不知她自己當時倒當真是一身風流債,她自己卻渾然不覺。
龍行雲的龍識已經鎖定了二人,只見赫連飛雪伸出一隻白玉般的手掌,輕輕地撫上了湘竹子的臉,她的臉上浮上了一絲嬌豔,輕聲說道“你若是醒着,斷不會這般聽話。”
湘竹子的眼睛緊緊地閉着,若不是他的胸膛尚且隨着微弱的呼吸上下起伏,幾乎就如一個死人一般。只聽赫連飛雪恨聲說道“但若不是巫清竹那個賤人,你又何必受這般苦楚。”,她稍微停頓了一下,突又柔聲道“不過你也莫生氣,我已經爲你報了仇,可笑那龍行雲竟還矇在鼓裡,做他孃的春秋大夢呢!”,說着她咯咯地笑將起來,笑聲中充滿了瘋狂和諷刺。
龍行雲聽到這裡,頓時手足冰涼,難道當日自己真的誤會了清竹?巫清竹又是去了哪裡?無數個疑問頓時涌上了心頭,卻聽赫連飛雪又咯咯笑道“湘竹子,這許多年來,我對你一片癡心。可是你卻連正眼都從不看我一眼。巫清竹她有甚麼好!爲什麼偏偏你們一個兩個的都喜歡她!”。
她摸上了自己的臉龐,接着又道“論容貌,我又哪裡及不上她,論本事,她又何曾是我對手!我到底有哪裡比不上她!哈哈,既然你喜歡她,我便要毀了她!從來都沒有人能從我手中奪去我想要的東西,包括你!只可笑的是那龍行雲,徒有一身神通,但卻沒有腦子,別人略一撩撥她便上了當,當真是個繡花枕頭稻草包。”
她這邊廂得意洋洋自言自語將所有真相細細說來,以圖一時口舌之快以排解自己心中求而不得的痛苦,卻萬萬沒想到天網恢恢隔牆有耳,她的一舉一動竟全然落入了龍行雲耳中,直把這九爪金龍氣的是一佛出世二佛昇天,大喝一聲,龍氣一振,頓時將赫連飛雪的房頂都掀上了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