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龍行雲一怒之下掀掉了赫連飛雪的房頂, 這震天的巨響不但把赫連飛雪唬了一大跳,更是將巫仙門所有子弟都從睡夢中驚醒過來。
當他們衣衫不整慌不擇路趕到赫連飛雪處時,赫連飛雪已是釵橫鬢亂, 狼狽不堪了。
她蒼白着臉, 背靠着一顆參天古木, 正心有餘悸地望着龍行雲。龍行雲秀眉上軒, 正怒目而視, 道“小小蛇妖,竟敢算計到我身上,誰借你的膽子?”
赫連飛雪心知方纔自己言語之中已將真相盡數被龍行雲聽去, 便也不作抵賴,冷笑道“縱然是我算計, 也得是你信以爲真。你若是打心裡相信巫清竹, 又豈是他人三言兩語便能說動的!”
龍行雲見她事到臨頭尚且強詞奪理, 不由得愈發惱怒起來,叱道“好一張利口!今日我便打落你滿口牙來, 再看看你能嘴硬到幾時!”
說着騰身一躍,雙掌一立,便朝赫連飛雪臉上攉去!那赫連飛雪當初已經吃過她的苦頭,心知並非是其對手,便也不肯硬拼, 只見她蓮足一點, 身形急急朝後退去, 竟是存了逃跑的念頭。
只是龍行雲又怎能容她脫身, 見她不敢鏖戰, 冷哼一聲,變掌爲叉, 便朝赫連飛雪命門叉去!
赫連飛雪的命門,實際便在她七寸所在。若被叉中,輕則一世修行毀於一旦,重則怕是連性命都難以保全,龍行雲下此毒手,顯然竟是起了殺心。
赫連飛雪哪裡肯束手待斃,只見她驚呼一聲,身形一閃,慌忙閃身避在了古木之後,只聽“咔擦”一聲,那雙人合抱般粗細的參天古木,竟生生地被龍行雲劈成了兩段!
此時,趁龍行雲招式已老,赫連飛雪猛然搶佔了先機。只見她劍似白虹落日,掌如飛雪連天,劍掌交替的空隙裡,更有無數牛毛般粗細的淬毒暗器鋪天蓋地朝龍行雲擊去!
她知道自己不是龍行雲的對手,如此使出了全身解數,也只求能暫時緩一緩龍行雲的腳步,好求得一絲脫身的機會。
只可惜兩人的修爲實在是相距甚遠,赫連飛雪再厲害,畢竟還只是一條蛇妖,她連蛟都算不上,又有什麼實力能與九爪金龍一較高低?
只見龍行雲大袖一揮,一陣狂風四起,頓時將數不勝數的淬毒暗器吹的失了準頭。而其變掌爲爪,頃刻間,天空中雷雲密佈,閃電齊鳴,那密不透風地雲層中,猛然伸出一隻佈滿金色鱗甲的巨爪,直朝赫連飛雪當頭抓下!
神龍之爪!
赫連飛雪一見之下,頓時唬的魂飛魄散,她不是沒有吃過神龍之爪的苦頭,是以一見之下,只覺得筋酥骨軟,哪裡還有一絲反抗的勇氣!
只見她“噗通”一聲跪跌在地上,雙手抱頭,四肢伏地,徑自瑟瑟發抖起來,這是一種發自本能的恐懼,這份恐懼來自於靈魂深處,莫說是赫連飛雪只是赤練蛇妖,即便是如澤淵一樣的五爪真龍,見此雷霆之怒,也得俯首稱臣。
見赫連飛雪跪地不起,龍行雲冷哼一聲,竟也沒有立即取她性命。此時那些巫仙門的弟子們都已經看呆了,他們知道龍行雲本事高強,可是他們絕然想不到龍行雲的本事,竟然高強到了這般地步。
當日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赫連飛雪,竟然被打的跪在地上,竟無還手之力!如此驕傲跋扈的赫連飛雪呀,居然有一天也會這般狼狽地跪在地上!
龍行雲如此神通,竟將他們唬的連大氣都不敢喘,更何況赫連飛雪素日裡行威作福,也不懂得與人爲善,是以這一衆巫仙門弟子竟無一人爲其出言求情,更別說是爲其出頭助威了。
此時龍行雲心中也在暗暗盤算“這蛇妖雖然可惡,但畢竟是這巫仙門的掌門。我若是今日取了她性命,豈不是便與這巫仙門成了冤家對頭。若是其他人我倒是不懼,但清竹終究也是巫仙門人,如此一來,恐怕今後不好相見。”
她心中這般盤算,卻又不肯輕易放過了赫連飛雪,又暗道“若是這般便宜放過了她,實在難消我心中惡氣,倒不如我姑且嚇她一嚇。”
她雙眼一翻,惡狠狠道“赤鏈蛇!如今你落在我的手上,可還有什麼遺言要交代?”
赫連飛雪臉色蒼白如紙,身子也微微顫抖起來。她只覺得一絲寒意從身後的尾椎骨上冒起,直冷得她連牙關都咯咯打起架來。
她素日裡行事歹毒,心酸臉硬,待人處事往往趕盡殺絕,不給旁人多留一絲餘地,現如今人爲刀俎,她反倒成了魚肉,方纔發覺這生死被別人攥在手裡的滋味,原來是這般的絕望可怖。
她的心裡陡然生出許多恐懼來,其實往往做事越是尖酸狠毒的人,反而越容易心生恐怖。只原因則正因爲其內心比常人更計較刻薄,故而其行事纔會愈發走上絕路。
如今赫連飛雪聽聞龍行雲竟是有取她性命之意,不由得肝膽俱裂,癱軟在地,嘶聲說道“你別殺我!我再不敢了!”
她涕淚滂沱,惶惶然如喪家之犬。那一衆巫仙門弟子看在眼裡,也不覺心生鄙夷,只覺得其簡直是丟了宗門的顏面。
只聽那牛大力突然大聲說道“掌門師姐,你素日裡的威風都到哪裡去了?即便是打不過她,也得放手一搏,縱然是死,也得死的轟轟烈烈不是!”
赫連飛雪又羞又愧,被他說的擡不起頭來。龍行雲見這少年濃眉大眼,倒是一身正氣,不由得心生幾分欣賞之意,擡眼朝他看了幾眼,道“依你說,便該如何?”
牛大力大聲道“所謂士可殺不可辱。龍姑娘,你神通廣大,我們自然是打不過你。即便是掌門師姐有甚麼得罪了你,看在清竹師姐的份上,你也不該下這般毒手!”
龍行雲冷笑道“看在清竹師姐的份上?你倒是問問她,她對你清竹師姐使了什麼手段!”
原來牛大力生性質樸,爲人單純,一心只顧修道,竟是從來不懂宗門裡的那些人情世故。是以聽龍行雲這般口氣,不禁被問的張口結舌,半天放吶吶言道“不管怎麼樣,你也不能要了掌門師姐性命。不然到時候清竹師姐問起,我必當將此事原原本本告訴與她!”
他心思單純,想當然耳便說了出來。也正是赫連飛雪命不該絕,這牛大力此言,卻是恰恰說中了龍行雲心中隱憂,一時之間,便愈發猶豫起來。
她冷臉沉吟半晌,方寒聲對赫連飛雪言道“饒你性命倒也可以,只是當日逍遙子將巫仙門託我照看,若你不賢,自當另擇賢明。如今你做下這等醜事,我今廢你掌門之位,罰你去後山思過崖面壁十年,你可心服?”
赫連飛雪聞言,如獲大釋,慌忙點頭如搗蒜般應承了下來。龍行雲伸手便在其身上下了數道禁制,又道“如今我暫時封了你的修爲,你便好生去思過罷,待時日期滿,禁制自當消失,你也不必恐懼。”
赫連飛雪點頭應了,正當站起身來要走,卻聽龍行雲又道“你還沒有告訴我,清竹究竟去了哪裡?”她的腳步微微一頓,垂頭回道“巫清竹家裡人來接她,說是要回去團聚一陣子,恐怕如今正一家團圓,享天倫之樂呢。”
她此番回話,既隱瞞了真相,但也算不得全是謊言。這世上最難分辨的,便是這隻說三分的話了。聽着似真卻不是全真,聽着似假卻又偏偏不假。
龍行雲聽她坦然說來,自然不疑有他,暗忖道“原來清竹回家團聚去了。”故而便也放下心來。她當時也不是沒有想過前往靈巫族去找巫清竹,只是轉念一想自己當日不分青紅皁白就認定巫清竹與湘竹子舉止不軌,有錯在先,再則如今自己又在人間胡鬧了這一通,着實也幹了不少混賬事,是以她心中有愧,竟然存了三分怯意,卻是不敢徑直去尋那巫清竹了。
於是龍行雲揮手讓赫連飛雪自行前往思過崖面壁,而自己卻在巫仙門盤桓了幾日,一則隨手清理了當時赫連飛雪做下的一些爛賬,二則也將臥牀不起的湘竹子救活了過來。
巫仙門乃是巫清竹的師門,她自然不能讓其羣龍無首,自由散漫,但她龍行雲也不可能在此長期逗留,替巫仙門當個掌門,是以她救醒了湘竹子,又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詳細告之,便將這巫仙門的掌門之位傳了與他,方纔兩袖清風一身自在的放心離去了。
巫清竹瞪着眼睛聽着龍行雲將這前塵往事細細說來,不禁也唏噓不已。當聽說赫連飛雪受罰,湘竹子痊癒,她的臉上更是又驚又喜,情緒着實有幾分激動。
龍行雲見她如此,不由得撇嘴道“我就知道我救了湘竹子,你必然是歡喜的。”
巫清竹嗔了她一眼,道“怎麼你還有意見不成。莫不是又想動手?來來來,要不要朝這裡打,又不是沒打過!”
龍行雲見她又開始着惱起來,哪裡還敢多言,忙賠笑道“你又來了。我都已經賠了不是,你還總是揪着不放,難不成真要我給你跪一跪,你方能饒過我去不成?”
巫清竹冷笑道“你是九爪神龍,誰敢讓你跪着賠不是。我還想多活幾年去,當不起你這禮!”
說着轉身就走,竟再也不理龍行雲。龍行雲伸手想攔,卻又訕訕縮了回去。看着巫清竹姍姍離去的背影,她不禁長嘆一聲,抱頭蹲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