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是你?”坐於樹下的遼族青年長身而起,臉上竟然有些驚喜。
衛淵沒有看他,而是望向他身後的赤土樹。此時親眼所見,衛淵的厭惡更加明顯了,並且現在終於知道自己的厭惡是從哪裡來的了。
厭惡大多來自於仙蘭,炎神花和鳳血苔蘚,建木、冰璃、月桂等也有,但都是稍微小一些的植株,紅蓮菩提對它無感。
總而言之,花花草草都很討厭它,樹相對好點。
那遼族青年見衛淵不理會自己,臉上閃過怒色,喝道: “我知道你是衛淵!可敢與我一戰?”
“你誰啊?我沒空。”衛淵搖了搖頭。
遼族青年更怒,手中多了一把暗黃色、有無數微小旋風環繞的巨弓,喝道: “我兀赤,乃是遼族年輕一代的最強者!聽說你也很強,今天殺了你,正好做我心相世界的養料!”
衛淵一臉驚訝: “你的心相世界已經快要形成了?”
“那是當然!而且那不是一般的心相世界!”兀赤一臉驕傲。
衛淵讚道: “還真是厲害了!我現在都還在想辦法把心相世界擡入仙天,光是一個前置就不知道要花多少時間。現在想想,原來我也就比你快了兩大步,你再修個七八百年,差不多就能追上我了。”
兀赤越聽越不對勁,最後更是勃然大怒,張弓搭箭,一箭向衛淵面門射來!
衛淵伸手接住長箭,顯得無比輕鬆。然後他隨手將重箭收起,負手而立,道: “這一箭力道還湊和,就是慢了點。怎麼,你是要找我鬥法?”
衛淵一邊說,一邊隱晦地擦去手心上的血跡。
這一箭力道極重,不亞於法寶長槍的全力突刺,衛淵空手去接,就磨破了皮。
兀赤不知衛淵手已經破皮,見他輕描淡寫地接下了自己一箭,神色凝重,但也更加興奮,喝道: “不只鬥法,還要一決生死!”
“單打獨鬥?”
“自然!”
“要限制法術或是其它手段嗎?”衛淵繼續問。
“不限!”
“長輩要是出手救援怎麼說?”衛淵的問題沒完沒了。
兀赤已經很不耐煩,道: “生死有命!雙方長輩高修都不得干預,若有違背,天打雷劈!”
一句話說完,他忽然發現衛淵拿出一根金屬棍,插在身邊地上。
兀赤不禁一怔,問: “你這是在幹什麼?”
衛淵隨口道: “凡鐵而已,不小心帶了件廢物,就給扔了。”
兀赤神識一掃,發現衛淵插在地上的確實是凡鐵,也就不疑有它,只當這是衛淵的怪癖,戰前儀式一類的。
但衛淵還是不肯打,搖頭道: “不行,我信不過你。咱們得再加點籌碼。”
兀赤的耐心已經被磨得差不多了,道: “婆婆媽媽的!你還要什麼籌碼?”
衛淵道: “我們各出一件珍貴寶物交由對方高修保管,如果有一方違背承諾那也就不用想着拿回寶物了。而所出抵押的寶物,必須得對方認可才行。”
“怎地如此囉嗦?”兀赤實在是想不出衛淵想要幹什麼。
衛淵不理會,手中多了一個丹盒,打開盒蓋,
道: “我用這顆真實延壽十二年的長生丹做抵押!”
兀赤忽然間所有不滿全都飛到天外,眼睛就直勾勾地盯上了這顆長生丹,。延壽丹藥是修仙界最好用的貨幣,真實延壽更是仙人都不會拒絕。
兀赤猶豫了一下,取出一個木盒,盒中排放着五顆拳頭大小的晶體,每顆晶體中都有團小小颶風。只看一眼,就能知道這些晶體中都含有恐怖能量。
“颶風天晶,上品,五顆,換你那顆延壽丹綽綽有餘。我以此物抵押,如何?”
衛淵仔細看了一下,方道: “可以。”
於是雙方各運法力,將手中之物向對方身後拋去,空中各出一隻大手,將抵押物收了。然後雙方御景就退到了天穹之外。
兀赤一聲獰笑,彎弓搭箭,一箭向衛淵射去。這次交換,他卻是不打算將延壽丹還回去了,反正死人是不會要東西的。
衛淵則是加速閃避,但還是被射得上躥下跳。
兀赤的箭每一支效果都不一樣,有的就是單純的快,快到衛淵要傾盡全力才能閃避的程度。有的則是會消失在虛空中,然後突然出現在衛淵身後,還有的如同上了追蹤系統,一直追着衛淵射。
一時之間,衛淵似乎被打得沒有還手之力。
但是衛淵行動如電,飄忽不定,而且根本無法鎖定。每次兀赤以爲自己成功鎖定,一箭射出,衛淵就會彈出一點什麼東西,直接將追蹤箭引開。
片刻後衛淵身周突然多了一層環繞的旋風,風中有粗大砂粒飛舞。
兀赤的利箭近身,就會被狂風帶偏,這下更難射中衛淵了。
兀赤隨即發現衛淵身上附着的是風暴護甲,但這個道法威力明顯比正常版本要大得多,不像是單人道法,而更像是法陣版本。
兀赤忽然一箭射向一處空地!他眼力異於常人,看出維繫風暴護甲的道力都是從那裡出來的。
結果一箭落下,那裡景物如水泡般破滅,顯露出真實影像:幾十個像素道兵正排出陣法,衛淵身上的風暴護甲就是陣法生成並維持的。
兀赤心頭莫名的火起,飛上半空,居高臨下,周圍百丈內的靈力全都向他箭上匯聚,隨後光芒一閃,竟是一條黃龍射出!
衛淵嚇了一跳立刻閃開。
黃龍長嘯,摧枯拉朽地沒入大地,隨後整個地面隆起,大地出現無數裂縫,然後自裂隙中噴出道道帷幕般的黃光!
那隊給衛淵加持道法的道兵也被波及,先是下方大地開裂,它們全都掉了進去,隨後噴涌的黃光又將它們全部衝飛,最終在侵蝕力極強的黃光中化爲烏有。
這宛如天災般的一箭,不光將衛淵逼得手忙腳亂,還順手滅掉了加持法陣。
不過兀赤怎麼都想不明白的是,自己爲何鎖定不了衛淵。
他以天機瞳術引導重箭,過去無往而不利。就算對手如衛淵一樣的油滑,但是在自己鎖定下,閃避方向都會被大抵探知,然後被兀赤或追射逼迫,或是誘導,最後落入陷阱。但他的瞳術就是對衛淵無效。
此時衛淵和他鬥了這麼久,也終於搞明白了這傢伙一直在暗戳戳地想幹什麼。
兀赤雙瞳修有異術,一直在試圖鎖定自己。
問題是這兀赤鎖定對手靠的不是氣機牽引,而是氣運壓制。如果對手氣運不如他,那無論修了什麼樣的身法,又或是擺脫鎖定的秘法,都會徒勞無功,只能絕望地看着威力巨大的重箭一箭箭追來,直到將自己射爆。
只是此術用在衛淵身上,就變成了笑話。衛淵甚至半天都沒搞清楚這傢伙忙忙碌碌地一直在幹什麼。
衛淵心中一動,看來這傢伙還是遼族的一個氣運之子,否則不會修這種瞳術。
一發現對手居然是氣運之子,衛淵當即將戰鬥方案進行了微調,將所有的底線原則全部拋棄,雖然原本的底線已經夠低了。
戰鬥依然激烈,但其實並不緊張。
兀赤越打越是疑惑,不明白自己爲何始終鎖定不了衛淵。他不是沒想過衛淵也是氣運之子的可能,但這個想法轉眼間就被放棄。
兀赤以前沒少和氣運之子戰鬥,頂多是鎖定有時會失靈,還從來沒有出現過根本鎖定不了的情況。他心念電轉,立刻想到一種可能:人族仙人出手干預!
如此一想,兀赤反而冷靜下來。
人族仙人會干預,己方的仙人也不會坐視不理。小國師回返草原深處,但是大薩滿的目光一直注視着這邊。
所以兀赤反而變得耐心起來,繼續追着衛淵窮追猛打。他剛剛開滿一弓,還沒來得及射,忽然心生警兆!
一把血色長刀全無徵兆地出現,狠狠斬下!
兀赤閃得不夠快,結果手臂上被劃開了一道血口。
又是陣法道術!
兀赤又驚又怒,目光電轉,鎖定了一處空地一箭射去,果然發現那裡不知何時被佈置了隱藏道法,上百個小道兵正圍着一個法陣手舞足蹈,跳着巫祭之舞,努力生成新的血刀。
兀赤面無表情,又是一記黃龍之箭,滅掉了這個巫陣。
就在此時,他耳邊突然響起一聲女童的尖厲嘯叫,叫聲如針如刺,一下刺穿了他的法力防護,深入識海!
兀赤頓時眼前一黑,身體就是一墜。
他深吸一口氣,連射七支黃龍之箭,在這威力極盡恐怖的七箭下,數十里內大地盡皆如波濤般起伏,
黃色光幕縱橫交錯。如此不分青紅皁白的狂轟爛炸,果然又炸出三個隱藏法陣。
其中一個正是剛剛的罪魁禍首。
這陣法兀赤是識得的,名爲魔音穿腦驚魂陣。
主要功能是發出蕩魂魔音,攻擊敵人元神。
魔音殺傷不強,卻極難抵禦,戰鬥中中上一記,很容易失神。
而生死決戰中,哪裡能夠失神?
另一個則是他剛剛滅掉的魔血災劫陣,主要就是生成一柄血咒妖刃,破空斬敵,主打一個防不勝防。
兀赤本來破壞了一個,但沒想到衛淵如此陰險,同一個陣法居然佈置了兩次。
兀赤突然想起,還有第三個陣法!
他轉頭望去,只看到陣法中騰起一道黑紅光芒,隨後就被黃氣給吞沒了。
兀赤對這陣法有些印象,似乎叫作……六慾天災厄病苦陣?
他剛想到這個名字,忽然就感覺額頭滾燙,喉嚨劇痛,動一下就如吞了刀片,然後全身乏力,骨節滯澀,法力運轉都變得緩慢,時靈時不靈。
兀赤知道,自己這是病了。
身爲頂尖法相修士,已是百毒不侵,所以一旦生病就是大事。
此次回去,兀赤還不知道多少天能夠痊癒,最樂觀怕是也要七天,且還要服特效靈藥方可。
就算病好,也要虛弱很長一段時間。
兀赤怒不可遏,啞着嗓子吼道: “衛淵,你這個卑鄙小人,我今日非滅殺你不可!”
衛淵的聲音遠遠傳來: “你自己身子虛,頭痛發燒,幹我何事?”
其實衛淵心中也是小有遺憾,本來按照孫宇的方案,應該是三連陣法的。第一道就是以血咒妖刀破壞對手防禦抵抗,然後發動災劫病苦,多半就能讓對手大病一場。
但精華還要看最後一陣:春風化雨祛病陣。
原本衛淵還有些不解,爲何前面上病,後腳就要
祛病?
孫宇解釋道,春風化雨這道法根本不治六慾天的病,非但無效,它還會佔據病體,擠佔新攝入藥物的空間,讓後續對症之藥失效。
用孫宇的話來說,就是吃錯藥比不吃藥危害大得多。
有了春風化雨,就是小病變大病,大病成絕症。
但可惜的是第三陣還沒完成,就被兀赤給毀了。但衛淵也不着急,同樣的流程一次不成,多來幾次就行了。
兀赤吃一塹長一智,眼見衛淵在一地稍有停頓,他立刻追襲而去,然後一聲怒吼,法力震盪方圓千丈,果然令一處隱藏空間顯現。
這處空間顯然剛剛纔佈下,裡面上百個小道兵正在佈陣。這些像素道兵忙忙碌碌、動作滑稽,卻透着幾分詭異。
兀赤直接落在未成的法陣中央,身體內涌出無盡黃砂風暴,剎那間將周圍道兵吹蝕掉大半。這是他本命神通形成的風暴,尋常法相在裡面呆得久了,法相都會被吹散。
但是有幾個道兵,居然沒有散,只是後退了幾步!
兀赤瞬間警覺拉到了極限,一拍心口,項鍊立刻炸開,化爲一道光幕,將自己護在其中。
幾個道兵瞬間變大,細節也更加豐富,就是龍鷹和文武二衛。三大龍衛同時出手夾擊,道法如同洪流,狠狠衝擊着兀赤的護身光幕。然而這道光幕在御景靈寶中也屬於頂尖,居然堪堪頂住了三大法相龍衛的突襲。
空中突然出現一名遼族大將,就欲過來救人。但是一名俊美的青年修士突然出現在他面前,淡道:“沒說不許用道兵傀儡,我們可沒壞了規矩!道友請退後。”
那遼族大將顯然對青年修士也頗爲忌憚,又見兀赤有驚無險,重重地哼了一聲,飛向天穹之外。
他剛飛走,戰場形勢突變,最後一個沒有變化的道兵突然原地消失,隨後換成了紀流離!
兀赤心中狂跳,毛髮倒豎,雙瞳化爲金色豎瞳,瞬間鎖定紀流離,連射三箭!
兀赤心中慶幸,這次倒還好,總算鎖定對手了,一箭都不會落空。
但他轉眼間就看到,紀流離伸手就抓住一箭,然後折斷拋下然後再折再拋,轉眼間三箭全都變成斷箭,而她也到了兀赤面前!
天穹上的遼族大將雙目圓睜,怒吼道: “你敢!! ”
他聲如雷霆,可是在傳到之前,紀流離已經一拳砸開了護體光幕,再一拳擊碎了兀赤的脊柱。
然後影龍出現,一口吞下兀赤的法相,瞬間消失。
只一個剎那,兀赤就身死魂滅,天穹上那遼族御景大將竟是來不及施以援手。
那遼族御景大將氣得全身顫抖,指着青年修士道: “這次是你人族不守規矩!”
那一臉陽光的青年修士微微一笑,道: “是的,那又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