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題突然來到自家笨蛋哥哥身上,夏彌本能有些警惕,但發問的人是楚子航那就沒什麼事兒了,他現在還是個蒙鼓人,不知道那些龍王之間的彎彎繞繞。
少女雙手背在身後,纖細的手指糾纏在一起,俏臉擡起望着遠處的天空,話音清脆如風鈴:
“之前說過的,我哥哥是個癡呆兒,還有點躁鬱症,其實只是因爲他很黏我,長時間看不到我的話就會變得很暴躁,然後不受控制發脾氣。
只要看到我的話他就會安靜下來,有時候他還會拉着我的手嗅味道,像是在聞我是不是他妹妹,只有確認無誤才能安心入睡。”
夏彌轉過頭衝楚子航笑笑:“聽起來是不是像只小狗狗?”
“他很愛你。”楚子航不是輕易會說喜歡和愛的人,但只是從這隻言片語中,他便能察覺出夏彌哥哥對妹妹是何等依賴,他的整個世界都只有妹妹一人。
沒想到楚子航會忽然來這麼一句,夏彌眼神微呆,而後嘴角彎彎:“是啊,他很愛我,所以我也最討厭別人欺負他。
以前出門的時候他喜歡牽着我的裙角,經常會被人用嫌棄的眼神看着,說我家大人不負責,讓一個小姑娘帶着傻子出來玩。
哥哥雖然傻,但很敏感,每次都會兇狠地瞪回去。”
說到這裡,她嘟了嘟嘴,像是想起了不愉快的回憶:“有次我被看得煩了,賭氣讓他在十米外跟着,他就像被拋棄的小狗,戰戰兢兢保持着距離。
但我光顧着埋頭走,沒注意他被學校裡一個暗戀我的不良帶人堵在了巷子裡,等發現時他已經被人打的頭破血流滿身塵土。”
楚子航聞言不由側眸,視線落在少女精緻無暇的俏臉上,能看到她眼中透出淡淡的哀傷。
原來龍族之間也有霸凌現象嗎?
只是,以夏彌他們的位格,真的有龍能欺負得了他們嗎?
他疑惑着,便聽夏彌嘆了口氣,繼續將不愉快的經歷娓娓道來:
“哥哥其實很厲害的,那些小混混加一塊都不是他的對手,只是怕我不理他。
我討厭暴力,也不喜歡他和人打架,跟他說打一次人就一個月不理他。
所以哪怕他被人按在地上打的渾身是傷,也沒有還手,哪怕被人踩在腳下,看到我來也還是傻傻地笑,像是在說他很守約定沒有打人。
我那時候真的很難過,就跟他說我不怪你,你打他們好了。
然後哥哥就把他們都打趴下,拉着我的裙角跟我回家了。”
後方不遠處跟着蹲在古董攤前的康斯坦丁忽然愣住,連哥哥專業的分析和精湛的砍價話術都忘了聽,心道原來幾千年前芬裡厄忽然狂性大發宰了十幾條初代種,把它們的腦袋砍了掛在城牆上就是因爲這事兒?
不過耶夢加得那麼小一隻,芬裡厄是怎麼牽住她裙角的?
想到一頭純血巨龍用爪子尖尖捏住小龍女的裙襬,粗壯的後肢邁着小碎步跟在後邊大氣不敢喘,生怕力氣大了把妹妹的裙子扯下來或者弄壞,他的表情就逐漸難以控制。
然而下一秒,一道犀利的視線掃來,瞬間讓他失控的表情重新復原,像個認真聽課的學生一樣邊聽哥哥砍價邊點頭,態度認真的像是恨不得拿出筆記把關鍵知識全部記下。
夏彌掃了眼那邊的兄弟倆,確認他們沒有在偷聽後露出奇怪的表情,這才滿意收回視線。
“你對你哥哥挺好。”楚子航莫名又想起了自己僞裝成廢柴的老爹。
其實老媽對老爹也是真的好,無怨無悔跟了這麼多年,實在是男人爛泥扶不上牆看不到希望才選擇離婚。
可惜,老爹心懷救世的偉大願景,根本無從顧及這個小家。
或者說正是因爲顧及這個家,所以才狠心將之拆散,防止母子倆被牽連。
“可有時候我寧願他根本沒生下來,這樣就不用吃那麼多苦了。”夏彌輕聲說着,停在了一個棉花糖攤子前,望着不斷旋轉成型的棉花糖微有些出神:
“如果他也能來的話,應該會很開心,有那麼多好吃的和好玩的。”
“下次可以帶他一起來。”楚子航沒問夏彌這次離開那麼久,哥哥看不到她又發脾氣了怎麼辦。
他知道剛纔這些話可能並不一定是真的,也許是半真半假,也許是三分真七分假,但……
回頭看了眼那邊還在鍥而不捨討價還價的龍王兄弟,楚子航相信一切皆有可能。
在此之前,誰能想到龍族最強的鍊金術師會蹲在地上把玩一隻青銅小鼎,和老闆掰扯它是西周東周還是上週的。
挑了一個造型還算可愛的巨無霸棉花糖,將之遞給夏彌,在她略顯驚愕地注視下,楚子航淡淡道:“我請他吃棉花糖。”
夏彌看着手裡五顏六色的棉花糖,不由露出個比棉花糖還要甜膩的笑:“但是他更喜歡吃薯片誒。”
“隔壁超市薯片半價,要買嗎?”提取到關鍵詞的路明非帶着繪梨衣閃現到棉花糖攤子前,後者手裡已經拿了一袋子零食,此時看着夏彌手裡的棉花糖很是眼饞。
夏彌乃堂堂大地與山之王,怎麼可能會喜歡吃人類的垃圾食品,換一個人送的她保證當場就借花獻佛,但這次卻是不行。
難得這榆木腦袋開了次竅,哪怕不吃留個紀念也好。
路明非也看不上,衝被四人顏值驚呆了眼的老闆道:“叔,給我整一個超級無敵巨無霸棉花糖,要做成花的形狀,紅的白的藍的綠的紫的黃的粉的全都給我加上。”
“好嘞!”老闆接過他遞來的百元大鈔,樂得牙花子都出來了,這四個小帥哥小美女往他這攤子前一站就是最好的宣傳廣告,就這一會兒功夫已經有好些人朝這邊觀望了。
“幼稚。”夏彌小聲嘀咕一句,拉着楚子航走遠了。
路明非看着兩人淹沒在了人羣中,嘴角不由勾起。
看樣子,昨晚他的燒烤理論還是奏效了,就是不知道要過多久老楚才能把小蝦米拿下,或者是小蝦米終於不再嘴硬選擇霸王硬上楚。
七人小隊新增一隻康斯坦丁,卻還是三兩兩分開,剩下個孤寡老芬,思來想去最後還是沒往這羣臭談戀愛的身邊湊,一個人回了民宿準備找Eva諮詢一下心理健康。
只是纔剛打開電腦,隔壁便傳來聲響,他湊到窗邊一看,發現有兩輛車停在隔壁門口,姜家人和那位小白醫生迎着幾個中登小登進了屋。
他沒有出聲,只是透過窗簾縫隙好奇打量,不曾想其中兩個中年男人忽然轉頭朝他這邊看來,眼神如獅如虎兇猛異常,驚得芬格爾這曾不止一次直面龍王的人都心顫了顫。
姜菀之察覺到什麼,趕緊解釋一句,這才避免了一場誤會。等那邊人全都進了屋,芬格爾這才拍了拍浮誇的胸大肌:“嘖,東方混血種的水還真深啊。”
難怪臥虎藏龍在國際名氣那麼大,合着這地方是真有說法的啊。
等路明非等人在外邊吃完飯回來,白家人已經驗明正身,確認小白醫生就是昔日戰亂時走散的族人後代,說定了認祖歸宗的時間便又來民宿這邊拜訪一下。
路明非感覺自己就跟後世的網紅打卡點一樣,誰來都要合個影,話不到三兩句就是想當年路家怎樣怎樣,後來怎樣怎樣,接着就是當年我們和老路家也是……都快成公式了。
儘管路明非不確定自己的種族,但可以肯定自己這個路是沒叫錯的,人家老前輩樂意跟他說祖輩的事,豐富一下他對祖上的認同,何樂而不爲。
等他們走了,路明非就拉着老唐和康斯坦丁去研究斷龍臺。
這玩意兒是由再生金屬打造,可以禁錮靈魂,青銅城的大門就是由諾頓親手煉製,還往裡邊塞了個活靈。
只是青銅門的活靈不如斷龍臺這般強大,有自己的意志還能把力量借給使用者。
老唐繼承了諾頓在鍊金術領域的造詣,康斯坦丁也是個合格的幫手,兩龍湊在一起很快就成功撬開了斷龍臺。
把玩着斷劍,老唐嘀咕道:“這把劍來頭不小啊,裡邊封存的是一隻初代種的靈魂,而且看上去力量並沒有削減,應該是把使用者的靈魂都給吞了。”
術業有專攻,一眼就看出了斷龍臺的不對。
青銅城門的活靈歷經兩千載歲月不曾腐朽衰敗,一方面是諾頓的鍊金術早已登峰造極,一方面是它就相當於一個智能識別系統,除了特殊情況外消耗根本不值一提。
而斷龍臺的情況則不同,老唐猜測這把劍鍛造出來就是爲了殺死裡邊那隻活靈的原體,在它死亡的瞬間靈魂被禁錮在劍身內。
但想要做到這一點並不容易,最起碼的,屠龍者和鍛造者都需要掌握極高的鍊金術,否則稍有差池便會導致功虧一簣,讓龍靈繭化重生。
“知道里邊的初代種是誰嗎?”路明非捏了捏拳頭,“我有點事兒想找它談談。”
“這應該是古代中國神話裡的九嬰,在我們龍族也很有名。”康斯坦丁適時開口,因爲性子懦弱內向,加上諾頓的言傳身教,他也算得上博覽羣書。
雖然不一定比夏彌知道的多,但肯定比路明非強。
“怎麼說,因爲它的腦袋比白王還要多一顆?”
“不,它純粹是殘暴無度,即便放在龍族之中它也是性情最爲暴虐的一類龍。”康斯坦丁搖頭,當時他們哥倆還在北歐那邊討生活,卻也都聽過九嬰的赫赫兇名。
其他龍族大都把人族當做奴僕,其次纔是儲備糧,而九嬰則是真正以人族爲食,領地內生靈塗炭,人神共憤。
當時他就聽哥哥評價過,說九嬰這廝太跳遲早被人弄死,果然沒多久它就死了,靈魂都被禁錮在鍊金武器中。
可即便如此,也還是改不了吃人的陋習,想方設法把使用者的靈魂吞噬。
這也是它被封印數千載,卻依舊能把次代種龍侍參孫按着打的原因,有出有進而且代價巨大,非極端情況不可動用。
“如果禁止它吃人,豈不是斷龍臺就成了消耗品?”路明非皺眉,“等它耐久度耗盡,就變成一把普通的鍊金武器了。”
“或許是因爲吸收了太多靈魂,九嬰意志差不多要被磨滅完了,現在就剩下底層代碼還在運行。”老唐點燃黃金瞳查看一番,終究沒法給出有效改動的建議。
斷龍臺和九嬰結合太久,他即便是想要改動底層邏輯,活靈也是繞不開的一道鎖,偏偏靈魂這方面不是他的強項。
最終,還是路明非接過斷劍,也不管對劍有沒有用,直接就是森羅起手,竟然真的將斷龍臺拖進了自己的精神領域。
既然連諾頓都能中招,沒理由區區九嬰的殘魂能抗拒。
經過一番友好交涉,路明非成功和斷龍臺達成了共識,以後少整那些幺蛾子,否則就真把它融了造成史上最昂貴的鍊金尿壺。
斷龍臺的事情解決,剩下只等白家和周家商定把東方混血種組織起來,再拿出個章程,然後他就能出發趕往京城了。
夏天,或者說芬裡厄一個龍待在巢穴之內等待妹妹歸來,想想還真是讓人感到淡淡的哀愁。
遙想前世,夏彌和楚子航出國求學,夏天一個人操持着蛋糕店,就是想妹妹了也只能等夜深人靜纔給她打電話,生怕早了會打擾到妹妹睡懶覺。
與此同時,另一邊忙的焦頭爛額的曼斯教授接到了自己學生的電話。
“諾諾?”
“你要請假?”
“馬上考試了,你這個時候請假做什麼?”
曼斯教授有些費解,再過個十來天就期末考試了,到時候有大把時間給她浪,怎麼非要在這個節骨眼上請假。
“去找愷撒啊,他說這邊的任務用不上他了,喊我陪他在中國轉轉,順便爲當初的事向路明非賠禮道歉。”諾諾給出的理由還算湊合,她本身成績就很優秀,期末考根本難不倒她。
而且她和曼施坦因的關係也不錯,真要請假也不會有人卡脖子。
“那行,我去跟曼施坦因說一聲。”曼斯教授扶了扶額。
“謝謝老師,記得幫我保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