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乙在出聲的同一時間,便將自身真元力注入到了法相之中,一股足以壓垮此地所有人心智的力量,以驚人的速度籠罩了整片區域,皇道門以及另外兩宗修士,盡皆被籠罩在內。
幾乎所有人都擡頭看向天空,此刻天空之上一根散發着恐怖威能的金紅色手指,遙遙的點向他們所在的位置,一股足以焚燬他們身體的熱能,不斷在高空之上匯聚。
這是迄今爲止,樓乙所能施展出來的最爲強大的招式,即便是面對大乘期修士,它也有一戰之力,只不過消耗太過巨大。
戰爭是殘酷的,有些時候不可以心慈手軟,但是秉性如他卻總會給對方一線生機,至於他們是否願意接受,這取決於其作出的決定。
法相的雙瞳不含絲毫感情波動,冷冰冰的寒徹骨髓,然而那根恐怖的光指卻釋放着焚盡一切的能量,金烏焚天,真火煉魂!
宇文天拓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這種威能他曾經經歷過一次,正是葵家異軍突起之時,葵家老祖強勢降臨皇道門,似乎說的話與今日的一幕一摸一樣。
只是被俯視的人沒有變,被威脅的人沒有變,而威脅他們的卻變成了如今這個看起來十分年輕的修士,而北域曾被稱爲廢土,這裡的修士被其他三域肆意嘲弄。
就是這麼一羣土著人,竟然讓他們敗得這般悽慘,他眼神掃了一眼,被死死壓制在地面上的鱗甲金兕獸,它此刻的反抗是這般的蒼白無力。
“又一次嗎……”宇文天拓眼神漸漸變得黯淡下來。
皇道門曾幾何時在西域也是一方霸主,常言道君王一怒浮屍百萬,可是爲何皇道門卻要一次又一次被迫作出生死抉擇,這究竟是命運的捉弄,還是皇道門當有此劫。
宇文天拓的手突然握緊了手中金戟,他知道身後一衆皇道門的長老與弟子,都已經做好了隨他赴死的決心,他們必定都在看着自己,然而他卻怎麼也不敢回頭去看他們。
“抉擇嗎……”宇文天拓再次重重的呼出一口氣,緊握金戟的手開始有些不聽使喚的顫抖起來,他的抉擇將意味着身後上萬修士的性命。
擡頭看向高空,那手指宛若太陽一般明亮,宇文天拓開口說道,“我若以死謝罪,可否饒過我身後的所有人?”
法相雙瞳冷漠的看着他,宇文天拓便明白他的請求沒有任何意義,因爲即便強大如他,此刻也無法左右自己的命運,對方又豈會在乎他區區一條性命。
決定權不在他這邊,而是捏在對方手裡,一如當初葵家老祖那俯瞰螻蟻一般的眼神,他的內心無比糾結,最終他還是沒能左右自己的命運,握着金戟的手鬆開了......
咣噹!
金戟失去支撐倒在了地上,宇文天拓單膝跪在了地上,與此同時在他身後的所有人也跪了下來。
天空之上那驚人的炎氣波動隨之消失,五行法相也隨風散去,高空之上露出一張恬靜自如的臉,此刻嘴角正微微上揚着,能夠不戰而勝,便是最爲理想的結果。
他終究與華溢海不同,凡事留一線,是他始終堅持的信念,但是一旦他的善意被無視甚至踐踏,那麼他便也會痛下決心,殺伐果斷的。
戰鬥的硝煙即刻散去,樓乙落到地面之上,隨即做了一個令所有人都預料不到的舉動,他笑着走上前去,雙手將宇文天拓扶起,並讚揚道,“皇道門真的好厲害!”
宇文天拓聞聽此言,下意識的瞪着樓乙,渾身顫抖的說道,“老夫雖然投降了,可你也別太過分了,羞辱我可以,但是你不能羞辱我的弟子們!”
“呃...宇文門主您誤會了,我是由衷的讚歎!”樓乙先是一窘,而後認真的看着對方說道。
這時那隻鱗甲金兕獸也衝了過來,不過在經過樓乙身邊的時候,腳步明顯的輕了許多,顯然它仍十分忌憚着樓乙,繞過樓乙回到宇文天拓身邊,它發出低沉的嗚咽聲,並親暱的用臉頰去蹭宇文天拓的手掌。
後者擡起手來,一邊撫摸着鱗甲金兕獸,一邊流淚說道,“對不起,又一次讓你失望了。”
“噯哼!”鱗甲金兕獸發出叫聲,似乎是在安慰他。
宇文天拓重重的嘆了口氣,彷彿一下子蒼老了許多,他擡起頭來看向樓乙,問道,“現在你打算怎麼處置我們?”
樓乙想了一下說道,“不急,等我先解決一下麻煩再說!”
話音剛落,就見樓乙雙瞳突然閃耀乳白色的光暈,同一時間一道璀璨之光猛然籠罩四周,緊接着許多鬼鬼祟祟的身影,盡皆被這道光給照了出來,同時在他們的頭頂上,出現了一個眼睛的光標。
“糟了,暴露了!”
“快走!!!”
這些被發現的血手堂修士面色大變,向着四周快速逃竄,樓乙冷哼一聲對着天空喊道,“虎癡,動手!!!”
轟得一聲巨響,一道身影從天而降,手中一柄長刀散發着驚人的氣息,只見他長刀立馬雙眼掃向四周,突然高舉赤虎噬炎刀,喝道,“無膽鼠輩,吃咱一記大賢虎變!!!”
話音剛落,只見刀身之上陡然有一股可怕的氣流涌動,它們以驚人的速度包裹赤虎噬炎刀,風與火快速交織在一起,變幻着不同的樣子,隨着虎癡一聲怒喝,長刀猛然向着四周斬出。
風兒裹着炎虎之息,化作無數風捲火流,在空中快速蔓延,幾乎一瞬間就追上了那些妄圖逃走之人,火焰在沾染到他們身體的一瞬間,頓時化作一片火海,敵人僅僅來得及發出一個音符,便徹底化爲了灰燼。
虎癡嘬了嘬牙花子將刀收回,同時虎視眈眈的掃向對面所有人,只一眼就讓宇文天拓以及他身後的修士,感受到了巨大的壓力,冷汗瞬間流淌下來。
樓乙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從乾坤袋中取出一隻烤黃羊,整隻丟了過去,並說道,“一邊呆着啃去!”
虎癡看到這烤黃羊的時候,哪裡還有半分之前的樣子,哈喇子流了一地,一把接過烤黃羊,蹲在地上便啃了起來,樓乙眼皮抽了抽,順勢給了他一腳,罵道,“滾遠點吃去!”
虎癡發出不滿意的哼哼聲,但是還是很聽話的抱着烤羊離開了,樓乙看向目瞪口呆的宇文天拓,笑着說道,“宇文門主見笑了,手底下人就屬他最不靠譜!”
宇文天拓很努力的擠出了一個笑容,開口道,“哪裡,哪裡......”
此一役除部分夜殺門弟子倖存外,包括血羅在內的血手堂修士全部伏誅,譚天閣的一衆長老帶着門下弟子離開了北域,樓乙未加阻攔,不過卻也有一部分加入到了問仙樓中。
至於宇文天拓的皇道門,則因爲他這個門主的關係,竟然全部選擇了歸附樓乙,可見宇文天拓此人的御人之道跟其威望十分的強大。
之後宇文天拓便帶着樓乙來到了雪狼谷當初的宗門所在,一處巨大的山谷地帶,兩側的乃是低矮的丘陵,四周則是廣袤的平原,這裡非常適合飼養靈獸,難怪當初雪狼谷會選擇在此地建立宗門。
之後樓乙便走進了雪狼谷內,這一次宇文天拓等三宗傾巢而出,本來是想給樓乙他們來一個血的教訓,讓他們乖乖的滾出這裡,豈料賠了夫人又折兵,折損了不少人馬。
走進雪狼谷後,樓乙才發現,呆在谷裡的多是些手無縛雞之力的孩子跟女人,而且雪狼谷的四周並沒有像樣的陣法結界,他們一直以來都是在靠人數支撐,畢竟北域靈氣十分匱乏,他們又不懂得這五行聚靈陣法。
這個時候樓乙便明白他們爲何會選擇主動出擊了,對於皇道門而言,殺敵人一個措手不及,遠比躲在雪狼谷中憋屈迎戰更符合他們的胃口。
他在谷中發現了大量的獸欄,裡面圈養着許多烏雲踏雪獸,甚至有的已經產下了幼崽,這些便是皇道門未來的希望,樓乙裡裡外外視察了一番,滿意的點了點頭,他對宇文天拓說道,“宇文門主暫且在這裡好生休息一番,不日我將帶問仙樓的工匠來此,從今以後你們便是我問仙樓的人了!”
宇文天拓有些難以置信的看着他,來到這裡分文未取,還讓曾是敵人的他們繼續呆在這裡,而不是搞個投名狀的儀式,或者是扣押他們的妻兒作爲人質等的手段,他實在搞不懂對方打得什麼主意。
爲了確認自己沒有聽錯,他開口問道,“您的意思是讓我們留下來守着這裡?”
樓乙點點頭道,“沒錯,就是這個意思!”
“可是你就不怕我們出爾反爾嗎?”宇文天拓話一出口,便知道自己說錯話了,他有些擔憂的看向樓乙。
此時後者意味深長的說道,“我敢這麼做,自然就將所有的後果想清楚了,而宇文門主你也可以像你說的那樣去做,只是後果請你也想清楚纔是!”
樓乙的聲音並不大,卻在宇文天拓的腦海中迴響着,如同九天驚雷一般隆隆作響,他連忙抱拳作揖道,“老夫不敢!”
樓乙笑着對他說道,“相信我,你會爲今日這個決定而感到欣慰的!”
樓乙留下這句話,便帶着問仙樓的修士們離開了,留下宇文天拓等人面面相覷,他們竟然就這麼離開了,簡直就像是做夢一樣,然而對方的話卻仍在腦海中迴響着。
他擡頭望着碧藍如洗的天空,喃喃自語道,“後果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