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焰古怪地看了她一眼.“看樣子.你並不糊塗.”
“……”雲楚此刻竟是無言以對.她微微垂眸.幾縷髮絲散落.盪漾在嘴角邊.幾分落寞.幾分……迷茫.
她已經不知道應該去相信誰了.因爲秦焰和平果所說的同一件事.是兩個完完全全相反的版本.在平果的口中.李莫光是惡人.客棧中的其他人似乎沒什麼問題.而通過秦焰的敘述.這個惡人便是那個沒有臉的詭異的男人.而這個男人.就是平果.他因爲什麼事而用極其殘忍的手段殺了何成.然後又將撞破這件事的李莫光分屍.更詭異的是.這件事李莫光的同門林敏芝也參與了.雲楚猜到她.僅僅是因爲對方是唯一倖存下來找到自己的人.當初雖覺得林敏芝有問題.但卻沒想到顛覆如此之大.
她頓時.不知該如何反應.也不知.怎麼樣的反應纔算正確.
按常理來說.雲楚應該更相信秦焰一點.畢竟她自己的親身經歷也證明平果這個人有問題.可是對方的敘述看似完美.但漏洞實在是太多.平果爲什麼要殺何成.要知道何成這個人每日早出晚歸.與平果根本見不上幾面.以平果的武功如果是想阻止所有人追查蠱毒之事.那麼殺傅雪琛或者秦焰會來得更有效.再者便是李莫光看到無麪人殺人.當時無論從兇手的體型還是面貌.平果根本不用擔心自己的身份被揭穿.因爲誰都不會把一個二十幾歲的成年人和一個孩子聯繫在一起.所以他根本不用冒險殺李莫光.反倒可以利用李莫光來 進一步分裂剩下的人.
雲楚不知道這些漏洞是本來就存在還是對方故意隱瞞來試探自己.她的嘴脣動了動.吐出幾個乾澀的字.“你的話.是什麼意思.”
秦焰嘆了口氣.繼續說道.“我並沒有懷疑你的意思.只是這些事情.連我自己都覺得匪夷所思.”
“你是指平果是刺客這件事還是林敏芝是叛徒這件事.”
“都有吧.”秦焰自嘲的笑了笑.“如果僅僅是這麼兩件事.我們又怎麼會淪落到這種地步.”
雲楚抿了抿脣.有些出神地看着火堆.人們都習慣把火的顏色說成紅色.連着太陽也說成紅色.紅色代表着熱情洋溢.代表的一種活力.可是她看到的火.橙黃蒼白.邊緣還會透出藍綠的光.彷彿是隱在光輝背後的陰暗.天堂背後的地獄.只要走入這篇橙黃之中.等到的.便是無盡的吞噬.化爲灰燼.
“發生那些事情之後.我覺得客棧裡實在不安全.便當晚帶着嚴霜和伊爾離開了.現在想來.這也是一個陷阱吧.當時只有我知道傅師兄的蹤跡.恐怕幕後之人就是利用平果挑起事端.讓我意識到危機去找師兄商量.可惜我那時不夠聰明.呵.簡直可以說是笨得像白癡.”
秦焰手中的扇子就這麼忽然掉進了火堆裡.
“你..”雲楚的心跳漏了一拍.有些擔憂地看着他.卻見對方雙手抱頭.表情萬分痛苦.許久沒有修剪的指甲深深嵌入頭皮之內.她甚至可以看到隱約的血跡以及對方悔恨的怒吼.
“如果不是我.傅師兄現在也不會下落不明.你說我當時爲何要去找他.他那麼厲害的一個人.如果不是我們這些累贅.也不會受傷.都是我都是我……”或許是秦焰的只是想要發泄一下自己的憤怒.或許是他知道自己還有人要照顧.所以並沒有像雲楚擔心的那樣崩潰掉.只見他一通怒吼之後便又蹲在那裡.一言不發.再開口時.他已經平靜了許久.“當時我一找到傅師兄.便開始有人追殺我們.除了我們聚在一起的時候.我們上街的時候.吃飯的時候.甚至休息睡覺的時候.都會有各路的此刻出現.沒完沒了.根本殺不光.我們一開始沒什麼感覺.可是到後來.伊爾和嚴霜便受不了了.因爲從那時開始.我們就沒再吃過一頓好飯.睡過一次好覺.每天都要繃緊神經提防刺客的出現.直到有一天.伊爾那把劍刺進了傅師兄的腹中.”
雲楚的眸色頓時閃過一絲震驚.“難道連伊爾都是..”
秦焰搖了搖頭.“我也不是很清楚.當時的場面十分混亂.連日來的小心翼翼讓我們的神經都很不正常.或許她也是臥底.或許她只是崩潰了.當時那一下誰也沒有預測到.那時伊爾說她不想活下去了.拔劍想要自殺.傅師兄爲了阻止纔會上前.哪裡會想到對方根本是醉溫之意不在酒.”
“那現在伊爾在哪裡.”
“她跑了.瘋瘋癲癲的又哭又笑.之後我們再也沒見過她了.”
“那你們呢.你們又是怎麼失散的.嚴霜怎麼會中蠱.”
“你還真是沒什麼耐心啊.”秦焰搖搖頭.嘆了口氣.拿了一段木頭又放進火堆中.瞬間.火堆暗淡了許多.連着秦焰的面目.也是忽明忽暗.愈漸模糊.“大概是過了四五天吧.蠱毒之事又有了進展.你知道嗎.以傅師兄的線索.我們一步一步查下來.最後查出的方向.竟然會是揚州.當初因爲容家覆滅之事指向風月山莊.但蠱毒之事與揚州的聯繫只是一些苗頭.雖然各路人馬都掌握了這個苗頭.但真正拿到線索的時候.我們不免又難以置信.那時.追殺我們的人.身份也開始明朗了.”
“是什麼人.”
“風月山莊.鳳凰閣.織錦城.還有很多暗中的勢力.這些勢力藏得很深.連我爹都只能得到他們隻字片語的資料.傅師兄當時便確定.這次的蠱毒之事.恐怕沒那麼簡單.雖然看似是在對付江湖.可是真正的目標.根本是這個天下.”
“……”
“以天地爲棋.江山爲局.操縱人間.這樣的對手.究竟有多麼可怕.我一想到這樣的人的存在.便連呼吸都難以順暢.”
“天地爲棋.江山爲局……”雲楚默唸着這句話.眼前.彷彿出現了一個巨大的虛擬的棋盤.風雲縱橫.人間百態.一雙大手正在翻雲覆雨.生死..不過是一指之間.
“可惜.我們的線索到此終止了.後來的對手太過詭異.我第一次看到武功如此陰毒的人.我被打得失去了意識.醒來的時候.傅師兄已經不見了.嚴霜就成了如今這般瘋瘋癲癲的樣子.醒來額時候大部分時間也說着胡話.她似乎在這之前受了很大的折磨和刺激.加上如今的那副身體.可能……”
火適應了木頭.慢慢地燃燒起來.頓時.秦焰的 面目又清晰了起來.不過他似乎並不想提起他們受挫的那段.“因爲那些人的追殺.我躲在這裡.在暗處尋了很多名醫.可是沒人可以救嚴霜的命.”
“那你現在又有什麼打算.”
“我不知道.現在只能先回天陽了.找到師父再另做打算.”
“天陽.”忽然.兩人的背後一陣尖叫聲.絕對像女鬼的叫聲.只聽得雲中跳腳地吼道.“這不是去揚州的路嗎.怎麼會和天陽有關.”
“這就是去天陽的路.”轉頭時.秦焰的面色已經如常.撇撇嘴.鄙夷地說.“你該不是迷路了吧.”
“……”雲中的臉明顯比原來紅了一點.可是依舊雄赳赳氣昂昂地說道.“我怎麼可能迷路.是你走錯了.這就是去揚州的路.”
秦焰撫了撫眉心.“我說阿楚.我原來還想問你爲什麼會走這條路.原來你們是走錯路了.”
雲楚：“……雲中.”一個眼刀飛向雲中.
某人立即心虛地低下頭.還委屈地嘀咕一句.“他有沒憑證.憑什麼不相信我啊.”
“對了.你說他叫雲中.”秦焰回頭看向雲楚.
“嗯.”
“我記得傅家的旁支也有一個孩子叫雲中..傅雲中.”秦焰若有所思地盯着雲中說道.“因爲生的陰柔.所以自小扮成女裝.”
“你你你你你..你怎麼知道的這麼清楚.”雲中的、啊不傅雲中的嘴巴張成了“O”字型.簡直可以塞下一個雞蛋了.
“你姓傅.”雲楚的眼刀子繼續飛過去.
傅雲中立刻舉起雙手投降.可憐巴巴地瞅着雲楚說道.“我不是故意要騙你的.是因爲‘雲中’這個名字我用習慣了.當時我也被追殺了..”雲中的話只說了一半.就見秦焰的目光忽然凌厲起來.一隻手騰空而出.掐住了傅雲中的脖子.
“你偷聽我們的談話.”
雲楚也注意到傅雲中所用的是“也”.
“咳咳.你冷靜點.聽我說啊.”傅雲中很悲催地瞪着腳.
“你聽到了多少.”秦焰的手漸漸收緊.冷酷而決絕.簡直就像是變了一個人.
“我就聽到了那麼一點點啊.我不是壞人..你個變態烏龜王八蛋快放開我..咳咳.”
“秦焰.你先別激動.說不定他說得是真的.”雲楚手足無措.拉着秦焰的手希望對方可以網開一面.因爲她覺得此刻的秦焰有點不太正常.“我們總不能濫殺無辜.”
沒想到.秦焰的手真的慢慢鬆開了.傅雲中的身子無力地滑下來.他捂着脖子說道.“咳咳.還以爲我死定了.”
“哎呀.能說話就別廢話了.快點告訴我你又是怎麼回事.”
“等等.先讓我緩緩.”傅雲中狠狠地瞪了一眼秦焰.才繼續說道.“我身上有家族賦予的任務.當時我出來的時候家族還派了另外四個和我長得一模一樣的人來混淆敵人的視聽.本來我們是要在揚州匯合的.結果..”傅雲中的眼珠子轉了轉.然後看着牆角說道.“我因爲迷路已經離預定的時間晚了近一個月了.”
雲楚：“……”
秦焰：“……”
“你是傅家的旁支.”雲楚忽然想到解語樓的那場刺殺.當初流年告訴她不就是爲了殺一個傅家的旁支弟子麼.
而同時.秦焰想到的.卻是另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