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山腳下往上看,灰山就如同一把灰色長劍直插雲霄,絕壁陡峭而又危險,任何試圖攀登灰山的行爲都將被證明是愚蠢的決定。在灰山四周,也有無數盤桓曲折的小路,有的通向遠方的城市,也有的會把旅人引進深林之中——邪惡勢力埋伏的危險之地。風暴常至,常年籠罩山脈的冰雪遠遠望去如同灰燼,以前還有些騎兵在山間小路中穿梭往來,哨所中尚有爐火燃燒,但是碰上如今這樣的年景,城主們只能求得自保,關上城門堅守不出。
但是城門一旦關上,城市間的諸多村鎮便會遭到放棄,只有少數有神聖力量駐紮的村鎮或是較爲幸運的地方尚未淪陷,希芙鎮便是其中之一。如果說是幸運,希芙鎮倒也不是,它是一個相當不起眼的鎮子,許多年前唯一通往外界的大橋早就被摧毀了,整個鎮子像是在地圖上徹底消失了一樣被徹底孤立起來。好在鎮中還有幾個退役的軍官,他們在混亂中接管了整座鎮子,希芙鎮才逃過了毀滅。如今希芙鎮雖然不服往日繁榮,但是也遠遠好過那些被焚燬的鎮子,街道上和森林邊際仍有民兵巡邏,看上去仍是一副不錯的景象。
城鎮的平靜被一陣嘈雜打破了,鎮子中心的堡壘大門緩緩打開,隨即便是馬匹的嘶吼,騎兵們出動了。鎮民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數年前那次混亂仍然刻在每個人心裡,他們躲在屋子中,悄悄打開一條細縫仔細打量着外面的情況,只見十來個穿着鋥亮鐵甲的騎兵衝過街道,領頭的那人正是此地的何塞·德拉克上尉,他穿着一件用流蘇裝飾的軍裝,手中握緊被祝聖的長槍,歲月沒有抹平祝聖時留下的魔力,所有人都看到了那支長槍上閃耀着耀眼的旗幟光芒。
一定是某位地位極高的使者到來,纔能有如此排場。
人們翹首以待,剛剛的恐懼此刻一掃而空,此刻正在七嘴八舌的議論着來客的身份。少女們則和唱詩班的孩童們則被安排站在路邊,隨時等待特使到來。
一個黑色人影遠遠地出現在鎮外,剛剛前去迎接的德拉克上尉此刻正跟在此人的身後,似乎與來者相比,他的地位無比低微。和市集上那些博人眼球的詩人說的不同:這個人似乎並沒有舉手投足之間都散發着高貴的氣息,僅僅一個動作便能讓少女們爲之傾倒。來者更像是一個滿身充斥着暴戾怒火的戰士,他身着一身皮甲,要害處還有鐵片加護,腰間僅帶着一柄無鞘短劍,藏在帽子陰影下的臉什麼也看不清。只有當他擡頭向兩邊樓上圍觀的鎮民們揮手致意時,人們才能看見那張棕黃色的恐怖臉龐和紫色雙瞳。
“奧澤爾·蘭格!”一個吟遊詩人嚷嚷起來,她尖叫着指向來客。她慌亂之中甚至沒注意到她的懷倫琴掉在地上。
奧澤爾·蘭格,這個幾乎等同於海加里安神話故事的男人可謂是家喻戶曉,他是一個實打實的能從地獄中殺出一條血路的戰士,但是同時也是個極度虔誠的魔鬼,他不怕任何人,不怕任何邪祟,更不怕和任何東西對抗。每個故事中的奧澤爾·蘭格都是一個沒有恐懼也沒有愛的殺戮機器,有人說他年輕時漂亮的像個女孩,但是如今這張棕黃色的臉看上去不僅冷酷無情,也更像個死人,僅有薄薄的皮膚包裹着沒有肉的頭骨。
人羣爆發出一陣歡呼,海加里安崇尚武力:雖然近年來這股風氣在首都越來越弱,但是在偏遠的地方,海加里安人對力量的原始崇拜一直沒有減弱。像奧澤爾·蘭格這樣野蠻殘暴的兇狠角色,
在他們眼中便是近乎是活聖人的戰士,幾乎所有海加里安人都會磕頭禮拜一整年只爲他們也有一個這樣的兒子。如果奧澤爾·蘭格能多讀點書,多背下點海加里安詩歌中的詞句,說不定在詩人嘴裡連奧瑞爾索斯的神位都要分半個給他。
聽到人羣的呼喊,奧澤爾只是更加頻繁的揮手致意,他的臉上看不出一絲一毫情感。
“幾年前那場大災禍,不僅僅是把橋給砸碎了,大半個鎮子和原先的堡壘都不能用了。”德拉克對奧澤爾說道。邊說邊指了指鎮中心的廣場,那是堡壘的舊址,已經被某種力量徹底擊碎——不能說是擊碎,更像是掀翻,原先緊靠海邊懸崖的堡壘現在已經被整個捲入空中,殘骸至今仍然在空中漂浮,殘垣斷壁之間還時不時地翻動着詭異的紫色光芒。“現在這個堡壘更像是個兵營,我們沒有宴會廳,今晚只能委屈您在酒館用餐。”德拉克多年的軍旅生涯讓他說話時不喜歡繞彎子,但是二者之間的等級差距讓這個老人說話時還是儘量的小心謹慎。
奧澤爾並沒有對此等安排表現出不滿,他把手搭在老兵的肩膀上,彷彿兩人之間並沒有地位差距,像是在一個營地中的戰友。“年景很差,就別考慮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了,給我多準備點吃的就好了。”奧澤爾簡短的說,他用手比劃了一個巨大的圓圈,老兵沒想到這個戰士還有此等幽默感,忍不住也笑了起來。老兵帶着奧澤爾拐進街角一家酒館,酒館的老闆受寵若驚,他手忙腳亂的從酒窖裡搬出最好的酒端給二位,又喊來幾個詩人在圓桌中演奏,他們彈奏着懷特琴,搜腸刮肚般把自己所知的一切高貴詞語都填進歌詞,雖然曲子還是當地的情歌,但是現在故事的主角卻成了古代故事中的英雄如何勇猛。
“現在這裡管事的還有誰?”奧澤爾端起啤酒,看向外面被毀的堡壘,他坐的位置角度很好。
“路加,騎兵少尉,但是他病了,徹底爬不起來了。還有傑利·莫雷諾,他原先是本地的牧師,後來在蘭澤爾的擲彈兵團服役,最年輕的一個,但是他最近總是把自己關在神殿裡,有一陣子沒出來了。”老頭說道。“現在管事的就剩我一個了。路加的病很重,他沒幾天活的了,等他死之後會從新培養的那幾個騎兵裡挑一個出來接任他,這也算是老傳統了。但是傑利,他像是瘋了一樣躲進神殿裡,他負責鎮子裡所有和錢有關係的工作,我負責民兵和管理。”
“看來當地情況不佳。”奧澤爾評論道。但是目光從未離開外面的堡壘。
德拉克上尉注意到了奧澤爾的怪異之處,但是卻也沒有多上心,這樣怪異的景象他早已習以爲常,但是外來者們第一次見到多看兩眼倒是也很正常。相比之下,老兵更好奇,這個鎮子已經孤立了整整六年,究竟是什麼竟然可以吸引這樣一個戰士帶着皇帝本人的口諭特意來此。爲此他甚至徒手翻過了一座向內傾斜的靠海懸崖,當巡邏的哨兵發現此人時他正在草場殺宰殺一隻剛抓到的鳥,而那艘送他到此的大船因爲風浪在懸崖底下觸礁沉沒,只剩下一側船舷沒有完全沉沒,數十門大炮指向天空。他想詢問有關這方面的問題,但是奧澤爾似乎看出了他心中所想,擺了擺手。
“我從來沒在這麼近的距離上看過這種廢墟,之前我見到過,但是巫師們想辦法解除了這些石頭裡面的魔法,我沒什麼機會進去看看。”奧澤爾仔細地盯着那些石頭,誰也猜不透他沒幾根頭髮的尖腦袋裡到底在想什麼。酒館的老闆此刻從廚房裡端來一大盆食物,是鳥蛋卷肉排,幾個切的大塊的酸麪糰,還有一大碗蜂蜜。希芙鎮沒有糖料,也沒有蜜蜂,他們就把甜苜蓿或者是其他手頭能找到的花卉放在一起燉煮成糖漿。剛剛還要吃下一頭鹿的奧澤爾此刻卻對面前的食物毫無興致,他只是一直盯着外面的廢墟。“有人進去過嗎?”
聽到這話,老兵身體微微前傾,酒館老闆也識趣地退後,招呼那些詩人們拉高嗓音。
“廢墟里常有異變,必須定期清理。必須保證平時沒有人進去,也要保證不能有任何人出來。爲了儘量穩妥,向來都是我親自帶隊。”老兵的話中略略帶着驕傲。但是他話音剛落,便看到奧澤爾目光一凜,用難以置信的速度鉗制住老兵的脖子,這是一種難以想象的力量,像是奧澤爾把整個體重都壓在他的脖子上。在德拉克中尉腦袋徹底充血失去意識之前,他只能聞到一股瑞香花的味道衝進他的鼻子,隨後奧澤爾便鬆開了手。老兵花了好一陣子才緩過神來,那幾個剛剛還在唱歌的詩人們看着這一幕幾乎被徹底嚇傻,他們不知道要不要出去叫來外面看守大門的衛兵。
“運氣挺好的。”奧澤爾點了點頭。“你運氣好,我的運氣也好。”
在鉗制老兵的那一剎,他檢查了德拉克的眼睛,那雙眼睛因爲充血而變得無比恐怖。但是隻有這時,眼睛纔不會騙人,那廢墟是被邪惡的魔法摧毀的,任何膽敢進入的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會受到影響,奧澤爾就親眼見到一個失手的牧師不幸被那魔法影響,他堅信自己的信仰可以化作足夠堅固的鎧甲抵禦不潔的魔法,但是不知是信仰毫無作用,抑或是他的信仰不夠堅定,當牧師走出來時,人們看到他的眼睛已經充血,幾根粗大的紫色血線在他的眼球中劃過。這是受到影響的第一步,裸露在皮膚以外的器官會在血液的影響下慢慢浮現出紫色的力量。海加里安人相信不同顏色的魔法代表着不同的力量,黑色的魔力象徵着奧瑞爾索斯的偉大憤怒,藍色的魔力象徵着奧瑞爾索斯的專注,而金色則是代表他的純潔與偉力,除此以外任何顏色都是不潔的象徵。
當德拉克上尉的眼球充血時,他沒看到這種東西。
“你進去過很多次,但是卻沒有受到一絲一毫的影響?”奧澤爾似乎不太相信。“我不記得當地有巫師,只有巫師施。。。。。。”
但是這次老兵直接打斷了奧澤爾說的話。“火,只要用火就可以驅散邪惡。”他揉着脖子。“如果下次要檢查什麼還請提前告訴我,這一下子可比我上了絞刑架還難受,起碼絞刑架會死的快一點。”
奧澤爾摘下帽子,露出他的紫色雙眼。雖然紫色會讓人聯想到外面廢墟中浮現的力量,但是這雙眼睛中卻沒有那種被魔力影響的渾濁和邪惡,相反如果換一張不那麼殘暴的臉,這倒是一雙非常漂亮的眼睛。“不,肯定不止是火。”奧澤爾喃喃道,但是他很快就閉口不談。他開始低頭專注於食物,腦子裡滿是那個牧師被腐化之後的模樣:牧師變得極具攻擊性,揮舞着手中的釘錘與在場的士兵們交戰,士兵們揮劍反擊,但是劍戟不能對此人造成任何傷害——他的皮膚下好像又浮現出一層堅硬的紫色結晶,無論刀砍還是斧鑿擊都難以將之擊穿,最後還是附近的衝鋒軍們拉來一門加農炮才把這個傢伙送進地獄。“如果火焰可以驅散它,那應該可以傷害他。”奧澤爾努力回憶,那一次確實是有用過火焰,牧師試圖衝上山坡攻擊觀望巫師施咒的騎士長,他的侍衛一手執劍一手揮動火把,非但沒有傷害到那個怪物,反而更激怒了它。
“我們每次都帶着火把進去,那些攀附在牆壁上的鬼東西一碰到火焰就會往後退,我們只需要帶着火把,從原來堡壘大門進去,然後仔細地用火焚燒一次,就可以保證它們有一陣子出不來。但是這鬼東西就像苔蘚,到處都是,而且每次進去都要小心翼翼,堡壘被摧毀的時候裡面可還有不少人吶,有士兵也有鎮子那一頭的人,他們都飄在那些石頭之間,如果哪天他們運氣好,落到地上,那我們進去的時候可就要遭殃了。”老兵不善言辭,他還是儘量地把裡面的情況描述出來,奧澤爾對這樣的描述顯然還有些不滿意,他決定自己進去看看,如果真的只需要火焰就可以保護好他自己,那這東西也沒什麼可怕的。
用餐完畢後,奧澤爾跟着德拉克上尉到處轉了轉,但是他此刻多少有些心不在焉,他的任務是記錄奧瑞斯提斯省各地目前的狀況,說白了就是一個書記官——在這樣的年景像他這樣戰鬥力極其驚人又會寫字記錄的戰士無疑是書記官的最好人選。希芙鎮短時間之內是無法恢復貿易和管理的,與其記錄那些沒用的人口或者稅務信息,倒不如讓他進去那個廢墟一探究竟。當他提出這個要求時,同行的德拉克上尉明顯有些不太樂意,但是在奧澤爾的堅持下他的反對並沒有什麼意義。他命令了十二個人與他同行,有四個火槍手,帶着改進過的滑膛槍,剩下的8個人有四個帶鶴嘴鋤和木盾,剩下四個人則帶着拒敵的大盾。這倒是很有意思的事情,海加里安人的神話中描述天地各有七層,因此他們堅信七這個數字帶有某種神聖意義,但凡出行或是出征肯定會盡量帶着7的倍數數量的人同行,哪怕是建造房屋也會盡量遵循這樣的規則,那四張距敵的大盾則可以在堡壘內的狹窄通道中組成一道完美的盾牆。
正如上尉所說,他只需要火把就可以安然進入堡壘內部。奧澤爾撇了一眼幾個同行的人,他們對這趟旅行並無太多抱怨,臉上也沒什麼擔憂,似乎早已輕車熟路。用來防身的火把似乎也有所不同,當點燃時,有一股刺鼻的油脂味傳入奧澤爾的鼻子,只可惜他對鍊金術瞭解不多,聞不出來這是什麼木頭。當14個人齊聚門口時,四個輕步兵去打開大門,火槍手們則還在檢查手中的槍支和包好的火藥鉛彈。那幾個輕步兵像是猴子一樣攀上堡壘的舊牆,然後合力轉動機關放開封死的大門,隨着齒輪轉動,城堡的大門正在慢慢打開,像是一張黑暗的巨口,隨時準備吞下這幾人。
“老鼠想吃橡子嘍。”一個火槍手突然用滑稽的口氣說道,他身着一身衝鋒軍的舊長袍。此人名爲皮雷,原是希芙夫人的弄臣,但是在那次混亂後因爲敏銳的聽力和優秀的射擊天賦而被德拉克收編,雖然說他的腦子似乎不太好使,走起路來像個在林子裡採蘑菇的農家女,但是他總能敏銳的察覺危險,因而還是有人願意與他共事。“老鼠在爬門縫。”他繼續說道,邊說邊以極快的速度爲步槍裝藥,上膛,當堡壘的門打開的縫隙足夠大時,此人瞬間出槍,哪怕是奧澤爾都沒有看到目標,子彈便已經飛出,鉛彈打在橡木門包鐵的邊框上隨即彈開,以不可思議的角度命中了躲藏在門後的怪物身上。這一槍如有神助,精準地命中了那怪物的膝蓋,直接將他打倒在地。手執鶴嘴鋤的士兵則立刻上前,用武器尖端命中怪物的要害將之殺死。鶴嘴鋤只需稍稍用力便可貫穿堅石,擊碎一個覆蓋着水晶的怪物亦然不在話下。
這樣的配合令奧澤爾驚歎不已。上尉手執火把前去檢查,嘆了口氣。“這是我的副官,我的兒子。”他臉上稍稍表露出悲傷,便轉瞬即逝。
“他死前一定像個英雄,哪怕是變成怪物了也在與他的敵人作戰。”奧澤爾說道,他口中的敵人便是指他們幾人。海加里安人已經被數百年不斷的戰爭永遠地改變了,犧牲像是一種家常便飯,仁慈現在也是一種罕有的惡習。
上尉沒有說話,只是揮了揮手示意其他人與他一同跟進。大盾們走在最前面,手持火把驅散邪惡,火槍手和輕步兵緊緊跟進,他們手中沒有火把必須時刻保證自己在火光之內以防不測,而德拉克和奧澤爾則手持火把走在最後,奧澤爾不喜歡這種安全的位置,但是他的任務是記錄而非殺敵,倘若因爲自己一時熱血上頭導致自己身陷危險那便是最大的瀆職。他仔細地觀察着四周的牆壁,牆壁上爬滿了時不時溢出不潔力量的紫色苔蘚,但是又並非植物的質感,更像是血肉。更奇怪的是當火光靠近,這些東西便會瞬間枯萎。
“只要碰到這些東西,就會被腐化,但是仍然有補救的機會,哪碰到就把哪砍下來就行。”上尉說道,他說話時還看了眼一個手執大盾的士兵,他就少了一隻手。“在穿過第一段甬道之後,我們就會到達校場,那個地方前後左右都有通道,如果有人在那邊埋伏我們我們就會非常被動,所以我們不會進去,附近所有可能藏污納垢的地方之前我們都用炸藥直接炸碎了,否則既不容易清潔也容易藏些老鼠偷襲我們,每次來要做的事情只有沿着這條通道一路走到頭,然後再慢慢地退回去。”他指了指面前的甬道盡頭,那邊便是校場,這一條路並沒有多長,而且萬幸這條甬道邊並沒有什麼小房間,哪怕有也被先前工兵的炸藥給掩蓋填埋了。當火光灑到甬道盡頭,這趟旅程便宣告結束。剩下要做的便是靜悄悄地退出去。“如果這也有巫師,他就可以施法解決這裡的麻煩。如果有足夠的炸藥,工兵也可以把整座堡壘送上天,而不用隔幾天就過來一次。好運氣總會消耗光的,如果說哪天破碎的兵營或者是希芙夫人的宴會廳砸下來那可就是大麻煩了,裡面塞的人比我們的子彈還多。”德拉克。
“說什麼,來什麼。”奧澤爾說道,這是海加里安人的老話。他透過工兵炸開的破碎牆壁,看到一座建築正在直直地向這條甬道飄來。雖然主體結構已經幾乎破碎,隨着它的漂浮還時不時甩出一些瘦長鬼影,但是那東西確實是在筆直地向他們撞來!幾人連忙後退,以防被切斷後路,雖然它並沒有直接撞擊通道只是輕輕擦過,但是這一下足以讓探入空中的脆弱甬道幾乎斷裂,盾牆幾乎瞬間破裂,有一個可憐蟲被撞出了火焰範圍,他的內臟被這強大的力道撞的破碎,嘴裡咳出了血。那點血液瞬間便被結晶化,他整個人變得極度扭曲,順着他嘴裡那一絲血液,不潔的力量直接搗入他的腹腔,在破碎的內臟上形成更多腐化的結晶,甚至探出了體外。
“皮雷表現地像個救世主,黑袍小人納頭便拜。”弄臣皮雷開槍了,腐化者甚至還沒有來得及站起來便被一槍擊中腦袋,鉛彈在他的石頭腦袋裡炸開,裡面沒有血,都是紫色的結晶。
還有幾個腐化者從他們的背後的大洞中被甩了進來,這幾個傢伙已經與人類沒有一絲一毫的相似之處:他們身上到處都附着着探出身體的水晶,屬於人類的皮膚也大幅脫落,如今皮膚更像是一種披在身上的獸皮坎肩,他們的五官都包裹着水晶,已經難辨面目。盾兵們還來不及轉身,只能讓輕步兵上前迎敵,有個迫切想要表現自己的傢伙越過隊友率先衝了過去,他奮力揮動鶴嘴鋤,但是甚至沒有在那怪物身上留下一絲劃痕。怪物揮拳相迎,他的拳頭因爲結晶更像是無比沉重的戰錘。驚愕的步兵只能倉皇舉盾防禦,但是他是左手執盾,那怪物的力量越過盾牌沿着手臂直擊心臟,僅僅一拳便讓他長眠。但是怪物並沒有停手的意思,它並不是狂暴地亂打一通,而是從容不迫地一拳接着一拳,好像世界上所有時間都由它支配,即使是火槍的子彈也不能貫穿他的要害,甚至不能讓他停下拳頭。
德拉克從容不迫,他抽出手中的長劍,劍鞘裡藏滿樹脂,抽出後只需瞬間便可引火。
那火焰可以讓那怪物畏懼,與外面那些技藝精湛的劍士不同,德拉克的劍術從來不是甩開華麗的劍花,而是一刀一刀沉穩的重擊,奧澤爾看出這不是殺人的劍法,而是專門用來對抗這種敵人的劍技。他每次重擊都會在怪物身上留下劍痕,怪物吃痛後退,憤怒地嘶吼着,但是卻因畏懼那火焰遲遲不敢上前,奧澤爾在一旁觀察,腦子裡飛快地記錄上尉與怪物戰鬥時的表現,在外界記錄中沒有人能用火焰傷害怪物,往往需要釘頭錘等重武器甚至是火槍火炮才能殺死他們。那幾只怪物在狹窄的通道中來回踱步,盡是因爲畏懼不敢上前,火槍手們紛紛射擊,輕步兵則等待火槍裝填的間隙偷襲敵人。德拉克終究是個老人,他在揮劍時一不小心露出破綻,另一隻怪物抓住這個機會瞬間出手,像戰錘一樣的拳頭直接橫掃而來。
奧澤爾像個鬼魅一樣穿過火槍手們,動作快的如同刺破黑夜的陽光,他撥過老兵並將之護在身前,用皮甲下埋藏的鐵板護臂堪堪吃下這一記攻擊。所有人都看見在他防禦時身後好似出現一個灰色的影子,那影子並不是倒映在地上的,而是與他幾乎重疊,衣着打扮更像是個女子,在奧澤爾承受這一記攻擊時那影子幾乎被彈飛,但是旋即又回到他的身體裡。在抗下這一記殺招之後,奧澤爾拔出他的短劍——與其說是短劍,更像是一把細長的匕首,他輕易地就找到了怪物兩塊結晶之間尚未消弭的人類肌肉捅了進去,劍身附帶的黑色力量輕易破開結晶。
於此同時,那灰影又出現了,像是外鄉故事中的舞娘劍士,劍法猶如流水,兩把曲劍上纏繞着不潔的紫光,僅僅是一劍便將那怪物切做兩端,彷彿那並不是塊石頭,而是一塊肥膩軟爛的魚肉。她的劍術宛如舞蹈,這種場景令在場的所有人目瞪口呆,德拉克望着奧澤爾的藍色雙眸,緩緩開口。
“您有很多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