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保住了?那就好!那就好!”當陸安國聽到孫子對他報平安之後,聲音激動地點頭,兩行蒼老的眼淚從眼角掉下來,濡溼了他佈滿皺紋的臉。新年第一天,沒有比這個消息更讓他心安的。他還以爲要失去那個孫子了。
陸少琛突然間發現,爺爺在這一年之中生了許多皺紋。陸家這一年太不平靜,讓爺爺操碎心。
青荇依偎到陸少琛懷裡,不禁爲婆婆逃過一劫而感動。她激動的眼淚打溼陸少琛淡藍色的毛衣。
“大家都要好好的。”陸安國不斷喃喃自語,那雙渾濁的黑眸閃着難懂的光。
“會的,爺爺。”陸少琛用力點頭。
陸安國走到落地窗前,目光深沉地看着窗外。下了一夜雪,花園裡覆蓋了一層厚厚的雪,一樹紅梅在一片銀妝中顯得格外醒目,讓人在滿目蒼白與寒冷中,感受到一種勃勃的生機。陸安國的在看到那一樹鏗鏘的紅梅時,眼睛裡充滿了希望,就像春天的種子,萌動着生命的盎然春意。
青荇看看爺爺,又擡起頭,笑着看向陸少琛。兩人相視而笑。
傅怡出院那天,陸安國特地去寺裡爲她求了一支上上籤。當看到是吉籤時,陸安國笑得格外豪爽。
也許,陸家的背運在新年來臨之後就都走到頭兒了?
陸家再添兩個BABY,就是四個可愛的孩子。這就像一個花園,裡面全是剛發芽的幼苗,那不久之後,便是滿園繁盛的鮮花,而如果裡面已經是開得快敗的花朵,那它迎來的就只能是衰落。
陸家該是那即將繁盛的花園。
陸安國充滿信心地看着面露慈善的觀音,朝她深深鞠了個躬。他其實是無神論者,可是最近陸家發生這一連串的事讓他對這個世界產生許多疑惑。他不知道到底冥冥之中到底有沒有一股可以控制人命運的東西。
……
“終於能呼吸幾口新鮮空氣。再在病房憋着,我非得發黴不可。”陸少琥在堂哥的攙扶下,在醫院的庭院裡散步。他一邊做着擴胸運動,一邊疼得咧嘴。
“還疼?”陸少琛立刻關心地問道。少琥的傷比較嚴重,還沒拆藥線,昨天也纔剛能下地,今兒一早他就非要出來散步。
“沒事。掏這麼深個窟窿我沒死還能活着就不錯了,疼點不算什麼。”陸少琥不羈地咧開大嘴笑起來。
當初被子彈射中胸口時,他腦子裡有兩個遺憾,那就是不能再回北京跟爺爺拜個年,不能再抱抱他的淼丫頭。他沒想到自己竟然能活過來。
“你呀!真不知道拿什麼來形容你。”陸少琛揮起一拳,想要像平時那樣捶向陸少琥,突然意識到他的傷便急急收回拳頭,“早點康復纔是真的,淼丫頭盼着你回家都快望穿秋水了。”
“她是不是天天打電話?”陸少琥挑挑眉,擔憂地問道。他去雲南之前沒捨得告訴她真相,就是怕她會擔心得吃不好睡不香,進而影響到學業。
“一天一個,比上班打卡還積極。”陸少琛半帶調侃地回答。他儒雅地環住雙肩,笑望着堂弟那張已經漸漸恢復紅潤的臉。
“我……我今天就出院。”陸少琥突然有些迫不及待,想回家看看淼丫頭。他發覺自己好想念她那一頭被削得層次分明的短髮,想念她笑起來時燦爛的臉。
“不行!你老實給我住到正月十五!”陸少琛立刻駁回堂弟的請求。他雖然已經能下地,可是不代表傷勢完全好了,唐瑾說如果不注意休養,隨時有可能病情惡化。他可不想冒任何會失去少琥的危險。少琥活着回家,也是支持爺爺活下去的一個支柱。
“哥,你比爺爺還像法西斯。”陸少琥無奈地撓撓頭。“正月十五就正月十五,一個半月我都忍了,還忍不了這幾天?”
陸少琛不由得失笑。看樣子堂弟中這愛情的毒已經太深,這輩子都戒不掉吳淼這支毒。
少琥對吳淼的執着讓他想起自己當年之於青荇。他們兄弟對愛情似乎都一樣,愛上了,就會堅持到底。
“陸痞子?”吳淼的聲音突然從陸少琥的身後響起。她一臉猶疑地靠近,似乎還不確定她所看到的男人真是陸少琥。
陸少琥倏地僵住,收起那玩世不恭的笑容,鄭重地轉身:“淼丫頭?你怎麼在這兒?”
“我還要問你呢?你既然回北京了爲什麼不給我打電話?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擔心你?你知不知道我疊了好幾瓶子幸運星?你知不知道我爲你掉了多少眼淚?”吳淼生氣地衝向陸少琥,帶着不滿捶向他的胸口。因爲她的動作太突然,一旁的陸少琛沒來得及阻止,結果陸少琥結結實實地摔了一拳。他疼得悶哼一聲,他彎下腰,咬着牙頭天沒吭聲,額頭上直冒冷汗。
“你怎麼了?”吳淼嚇得臉色蒼白,這時她才發現陸少琥身上穿着的是醫院的病號服,而不是威武的警服。“陸痞子,你怎麼了?你別嚇我。”
陸少琛趕緊上前扶住堂弟,然後對吳淼說道:“少琥在緝毒行動中受了重傷,纔剛脫離危險。”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陸痞子,你爲什麼不告訴我?”吳淼焦急地看着陸少琥的臉。她說他怎麼會穿病號服呢,原來是受傷了。聽少琛哥的意思是少琥哥傷的很嚴重,一想到他一個人躺在病牀上,她就心疼得要死。
“臘月二十四,”陸少琥正想解釋,就看到吳淼開始啪嗒啪嗒地掉眼淚,他趕緊改口,“我傷的不重,只是破了個小洞,我這不是好了嗎?淼淼,你別哭。”
“你是混蛋!”吳淼衝進陸少琥懷裡,用力地緊緊抱住他,“再有什麼事你不許再瞞着我,一定要讓我知道。我不想永遠做那個最後一個知道你受傷的人。”
陸少琥被撞得後退了一步,他很快穩住身體,然後笑着一手環住吳淼的腰,一手摸上她的發頂:“好。我答應你。”
“壞人!下不爲例!你再敢欺騙我,我就一輩子也不原諒你。”吳淼把臉上的淚全抹到陸少琥的病號服上。
“淼丫頭,你還沒告訴我,你怎麼會來醫院。”爲了穩住吳淼的情緒,陸少琥趕緊轉移話題。
“爺爺頭痛,我們帶他來做檢查。對了,你的傷到底嚴重不嚴重?真的沒事了嗎?”吳淼擔憂地擡起頭,認真地從頭到腳把陸少琥檢查了一遍,發現他黑了,也瘦了,下巴上的胡茬也多了許多。
“早沒事了。你看我,不是結實着呢嗎?”陸少琥笑着向吳淼展示自己發達的肌肉。
“你?離結實還遠着呢!病號陸!”吳淼聲音哽咽地回答。她知道少琥是緝毒戰線上一名傑出的特警,隨時都有可能深入虎穴,隨時有危險發生。
陸少琥灑脫地笑起來:“看來我得趕緊讓你改變病號陸的印象。”
“差點丟了條命,你竟然還能笑得出來。”吳淼笑着說道。她對陸少琥的感情因爲分離而變得更深,當半夜的時候,她就會一會人抱着樹袋熊抱枕,默默地思念他,爲他祈福。
聽到吳淼的話,陸少琥笑得更加不羈。
陸少琛擡起手腕看了一眼手錶,發現離自己去會見英國大使的時間還差兩個小時,他現在必須趕回部裡,去跟屬下們開個會,所以他立刻抱歉地對吳淼說道:“淼淼,你扶少琥回房休息吧,我還有點事。”
“好。你去吧,少琛哥。我幫你看着陸痞子。”吳淼立刻笑着朝陸少琛揮手。
陸少琛重重地看了一些陸少琥,才轉身大步離開。
吳淼看着陸少琛坐向停在不遠處的奔馳,立刻笑着挽住陸少琥的胳膊:“從現在起,我就是你的24小時監護。我得盯着你,咱好好養病。”
“能看到你,真好。”陸少琥把吳淼再次摟進懷中,下巴搭在她的肩頭,無限感慨地說道。他離開北京的時候,把所有通訊設備都交給戰友,想她的時候只能在腦子裡先把她從大腦深處調出來。他沒想到還有再見她一面的機會,聽她在自己懷裡撒嬌的感覺真棒。
“可我差點要看不到你了。好什麼好?”吳淼撇撇嘴,緊皺起一張漂亮的娃娃臉,笑得比哭還難看。
“我認錯,下次注意。”陸少琥嬉皮地笑着。
“你還想有下一次?”吳淼生氣地瞪着陸少琥,“你——趕緊給我回病房!”
“是!”陸少琥雙腿併攏,腰板挺直,朝吳淼做了個最標準的軍禮。他雖然口頭上答應吳淼以後不再欺騙她,可是事實上他卻並不打算這樣做。他的工作性質決定了它的危險性,他不能讓吳淼成天擔驚受怕。如果哪天他真的光榮地掛了,他也不會主動告訴吳淼什麼。似乎,吳淼真的會是最後一個知道的人。他要保護自己的女人。
吳淼於是破泣爲笑,她扶着陸少琥,走向住院部的大樓。
陸少琥被吳淼的短髮吸引,笑問:“什麼時候把頭髮給染回來的?我記得我離開的時候你那一頭跟鸚鵡尾巴似的短髮。”
“你走那天。”吳淼笑着回答,“怎麼樣?你現在也承認我染那個樣漂亮了嗎?”
“是你人漂亮,什麼髮型都好看。”陸少琥雖然有三寸不爛之舌,可是這句誇讚卻是發自內心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