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一晃神後,她再仔細去看,穿梭的人流裡已經沒了那個身影,彷彿剛剛不過她眼花看到的鏡花水月。
“在看什麼?”男人低醇的聲線在耳邊響起。
“沒什麼。”應當是她認錯人了。
鬱安夏收回視線,伸手將碎髮往耳後撥了撥,笑容如舊:“我們進去吧。”
週末的兒童餐廳人聲鼎沸,外面還有不少人拿了號在排隊等位子的,幸好陸翊臣提前預訂過包廂,將包廂號報給服務員,正準備由人領着進去時,忽然聽到後面有熟悉的聲音在喊他們。
“夏夏、阿臣!”陸瀾馨和沈凌恆牽着一個和悅悅差不多大的小男孩快步走過來,“真的是你們,太好了,小唯吵着要來這裡吃飯,本來還想着要排好長時間的隊呢。”
鬱安夏看了眼那個梳着大背頭的傲嬌小男孩,莞爾一笑:“我們定了包廂,一起吧。”
陸瀾馨主動過來挽住她胳膊:“就等你這話。”
兒童餐廳的菜式大多針對小孩子設計,美觀又精緻,三個孩子很快湊到一起爭先恐後地在電子菜單上點菜。
陸瀾馨胳膊肘撐在桌上託着下巴,目光不停地在對面一對璧人身上打轉:“你們倆打算什麼時候重新把證領回來?”
鬱安夏側目朝陸翊臣看過去,這個問題先前他也問過她,只是最近發生的事情挺多,都沒顧上再商討什麼時候選個吉利的日子。
“這個你得問她,我是隨時都可以的。”陸翊臣細心地燙好杯子,倒了一杯餐廳免費提供的餐前大麥茶推到鬱安夏跟前。
“喲!”陸瀾馨促狹的目光轉到鬱安夏臉上,打趣,“敢情是夏夏還沒答應啊?”
鬱安夏微赧:“回去我們再商量商量。”
說話間,陸翊臣口袋裡手機震動,他一出去接電話,陸瀾馨更肆無忌憚地說了起來,也不知道是在幫陸翊臣說好話還是故意說給身邊一直不提結婚的未婚夫沈凌恆聽:“夏夏,你可不能讓我們陸小二等太久,他這都第二次了,當年爲了讓家裡人同意他娶你,可也費了不少心思呢!”
這話陸瀾馨只是隨口一說,鬱安夏卻來了興致,之前也提過一次這事,不過那時不方便問清楚。鬱安夏端起大麥茶輕抿一口:“費了什麼心思?”
“別的不說。就媽那一關,他走了外公和幾個舅舅還有小姨的路子,當時費力費錢地全世界到處蒐羅他們喜歡的東西,拿人手短,外公和舅舅他們可不得輪番上陣全力遊說嗎?不然光靠奶奶施壓媽可沒那麼容易答應,她當初還說過只要你肚子裡的孩子就行了……”察覺到自己說了不該說的,陸瀾馨及時止住了話題,“反正他真的很用心。哎呀,某人要是有他一半我就心滿意足了。”
邊說邊轉頭,結果看到沈凌恆正低着頭幫幾個孩子完成點菜菜單,壓根沒注意到她說的那番話,當即悶着氣一連給自己灌了好幾杯大麥茶。
而此時,鬱安夏的心情卻和她截然不同。
剛剛陸瀾馨嘴裡的只要孩子一說她之前就從別人嘴裡聽說過,不過並非丁瑜君,而是鬱老夫人。
當年,恆天和鬱氏的合作迫於種種壓力中斷之後,鬱老夫人打電話讓她回了一趟鬱家,言語之間都是讓她給陸翊臣吹枕頭風,無論如何不能讓鬱氏吃虧。被她嚴辭拒絕後,老夫人許是氣極,見鼓動她無望,當即脫口而出說了很多她不知道的事。
比如,陸翊臣當時想娶的人喜歡的人其實是鬱美芝,她只是個替身,這事在圈子裡早已傳得沸沸揚揚。要不是她懷了孩子,再加上鬱美芝在國外意外身故,她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嫁進陸家。
又比如,陸家人一開始只想要孩子,至於那個盛大的婚禮和能嫁進陸家的資格,完全是她老人家和大伯鬱伯康幫她爭取到的,全是爲了全兩家的面子。
自從高中校慶那場短暫的不算交集的交集之後,她和陸翊臣再無正面的實質性接觸,而那場荒唐的歡愛之前,她一直在外地念書,對於茗江市發生的事情知道得並不多。再者,當時的陸家對她並不算友好,陸翊臣又是那般冷漠寡言看不出喜歡的模樣。鬱老夫人這話,當時她其實是信了幾分的。所以不久後辦公室項鍊和照片一出,她整個人都崩潰了。
但現在冷靜下來站在局外人的角度再一回想,竟覺得有幾分可笑。
她所瞭解的陸翊臣,如果不是真心喜歡,是不會費心費力去把人娶回來的,沒人能逼他,他也沒這個必要,更遑論是給一個那麼盛大的婚禮昭告全世界。當時的自己一葉障目,被太多事情迷了心神。
歸根究底,還是兩人不夠了解,這才讓那些牛鬼蛇神找到機會鑽了空子。
回程的夜晚靜謐如許,兩個孩子後來在商場的兒童樂園玩得樂不思蜀,現在全都累得趴在車座上睡着了。
鬱安夏側目看着窗外,不斷倒退的璀璨景色今晚看在眼裡分外迷人。
看了會兒,她重新轉頭,目光凝視着男人完美的側顏。
“阿臣。”鬱安夏主動伸手過去握住他的大掌,“等空閒一點,重新領證後我們找個時間去度蜜月好不好?”
蜜月是每個女人婚禮夢裡不可缺少的一個環節,只是當初她身懷有孕,他接手恆天的時間又不長格外忙碌,耽擱耽擱就成了她心底許久以來的遺憾。
“好。”男人反握住她的柔荑,傾身過來,俊臉埋進了她的頸項。
同一時間,鬱家因爲鬱美芝的突然迴歸掀起了軒然大波,知情者如鬱老夫人、鬱可盈包括秦蓉在內倒是表情鎮定,而鬱叔平在弄清一些事情後卻勃然大怒,更是鮮見地在書房和鬱老夫人爭執了起來。
“媽,當年你和大哥到底做過什麼?爲什麼剛剛盈盈一直在和美芝說什麼她回來後夏夏這個名不正言不順的就該退位了,還說什麼只要陸翊臣知道她活着肯定會特別高興,這些都是什麼意思?翊臣和美芝又有什麼關係?當年他想娶的人不就是夏夏嗎?他什麼時候說過喜歡美芝了?外面人不瞭解情況,咱們可是知情的,到底是誰和盈盈還有美芝胡言亂語的?”
鬱老夫人抿脣不語,一雙渾濁的老眼佈滿不悅。
她就知道,蘇錦繡那狐狸精是她最大的剋星,同意死鬼丈夫收養年幼的她是她這輩子犯的最大的錯。年輕時的蘇錦繡把她僅有的兩個兒子迷得團團轉,現在小兒子爲了她生的小賤種又來頂撞她!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老夫人目光沉沉,抵死不承認自己做過的事。
鬱叔平卻沒那麼好糊弄:“媽,你別騙我了,當初我和大哥一起在鬱氏。金融危機初初爆發之時一直沒有來往的恆天突然伸出橄欖枝,和陸翊臣接觸過之後他不止一次提起夏夏,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看出他對夏夏有愛慕之意。可後來爲什麼傳言會演變成他看上了美芝纔對鬱氏刮目相看?我突然被調去外地分公司,也是你們的主意吧?生怕我破壞你們的精打細算?”
陸翊臣看上鬱美芝的傳言他早聽說過,當時並未放在心上,甚至是夏夏和陸翊臣婚前弄出了孩子,他也以爲只是他不在茗江市的那段時間兩人交往後感情升溫,並不知道其中曲折。今天乍一聽兩個侄女的對話,很多事情這才漸漸摸索出不對味來。
這番質問氣得鬱老夫人心口生疼,終於忍不住擡手指着他怒罵:“我是生你養你的親媽,你就這麼和我說話?我和你大哥爲什麼這麼做?還不是爲了鬱家好?鬱安夏只是你領養的女兒,怎麼比得上美芝這個親生的和我們家親近?陸翊臣娶了那個白眼狼,我們也不會有什麼好處!”
說起這事,鬱老夫人就來氣。
她當初以爲陸翊臣只是看上了鬱安夏那張和她媽一樣狐狸精的臉。剛巧美芝和她有幾分相似,鬱老夫人覺得鬱安夏可以,自家孫女鬱美芝當然也行。和大兒子鬱伯康商量後,他們找人在生意圈子裡暗中散佈陸翊臣看上了鬱美芝的謠言,企圖用輿論壓力扭轉形勢,衆口鑠金之後,陸家要面子不會不承認美芝,只要她再努力一點勾住陸翊臣的心肯定能順利嫁給他。可後來所有的發展都偏離了他們的預料,機關算盡,鬱安夏還是順利嫁給了陸翊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