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愛鬱安夏不因爲她長得好看,換言之,他對易宛琪不假以辭色也從來不因爲她長得平淡。
“翊臣哥。”易宛琪起身迎上前喊他,她臉頰泛着紅,顯然對於陸翊臣願意過來意外卻又驚喜。
相較之,陸翊臣的臉色平淡之餘更顯冷淡。
易宛琪有些緊張地側過身指着桌上的菜:“都是依依和我說過的,你喜歡吃這些,剛剛端上來沒多久,應該沒冷,要不我讓服務員重新換?”
陸翊臣單手插在褲兜裡,甚至沒去看有哪些菜:“不用了。”
易宛琪咬了咬脣,不過很快臉上又重新拾起笑,伸手做了個請的姿勢:“你坐吧。”
“易宛琪。”陸翊臣對着她走回座位的背影喊了聲,“先前你傷害依依那件事,之所以我們這邊撤訴,完全是因爲依依大庭廣衆之下把你的孩子推沒了,雙方都有了錯,不想鬧到兩敗俱傷,再者她吃這番苦頭也是活該,讓她長個教訓,沒有其他任何原因。”
易宛琪轉回身看着他,淚瞬間就掉了下來,雙手緊緊抓着腰際兩側的衣服:“我知道這件事是我不對,我一時糊塗因爲在電視上所有觀衆面前丟了臉所以遷怒到她身上,可我也受到報應了不是嗎?”她雙手拍着自己的胸口,“我只喜歡你一個人,可是卻失了清白懷了別人的孩子,那杯酒是我給她準備的,最後被自己喝了下去,這樣還不夠嗎?”
“夠不夠你自己心裡有數就好,我今天來見你,的確有話想跟你說。”他頓住聲音,視線落在易宛琪有缺陷的那條腿上。
易宛琪觸及他的目光,狼狽又慌亂,想往後挪着遮掩,卻避無可避。
“新聞的事情,我知道是你在背後弄出來的。”
易宛琪嗤笑:“原來又是爲了鬱安夏。”
她盯着陸翊臣的臉,想起他十幾歲那會一本正經地訓斥兩個堂兄不準欺負她的模樣,那模樣在她腦海裡根深蒂固,如果一切都和當初一樣該有多好。
眼圈漸漸泛紅:“爲什麼你喜歡她?我不懂,明明我先認識你的啊,我從小就認識,你以前也維護過我,還因爲易明爵和易景辰欺負我捉弄我訓斥過他們。難道就因爲鬱安夏長得比我好看嗎?論對你的真心和感情,我不輸給她。你一直潔身自好,我以爲等我長大了就有機會的,可是爲什麼是她!”
太過久遠的事情陸翊臣回想了好一會兒腦海裡才漸漸有了印象,他沒想到一次無心之舉竟然讓易宛琪記到現在,目光落在她臉上,緩緩開口:“你小時候身體不好又是你家老夫人的掌心寶,哪個孫子孫女都比不過,他們是調皮經常欺負你,可回過頭去一頓訓斥更嚴重的甚至家法肯定跑不了,好歹我是當大哥的人,比他們懂的道理多,沒理由眼睜睜看着他們吃虧。”
“……”易宛琪滑在臉上的淚珠漸漸凝固,不敢相信也不願意相信,“你是說你那會兒根本不是因爲憐惜我,是不想看到那兩個人捱打捱罵?”
看到陸翊臣點頭,易宛琪似乎聽到了自己心碎的聲音,她開始後悔,或許今晚不該要求見他的,這樣她就不會知道這樣殘忍的事實,連欺騙自己陸翊臣對自己有過感情的藉口都找不到。
片刻,她伸手抹掉眼淚,微笑着道:“所以呢?你因爲我故意找人在網上散播那些亂七八糟的新聞過來警告我?還是想要再做點別的?你以爲我會怕?你們陸家是四大家族之首沒錯,可我們易家也樹大根深,我爺爺是去世了,但我大伯二叔哪個都不差,我奶奶的孃家單獨拎起來茗江市也沒幾個人敢惹。奶奶不會不管我的,大不了大家兩敗俱傷。木秀於林風必摧之,陸家現在樹大招風,你二叔的事情不就是個最好的例子?大家抱團纔是最正確的選擇,真的要跟我們家決裂?”
易宛琪怎麼不知道自己早就沒有機會了?她一而再再而三地鬧出事情來,除了還抱有那一點點不切實際的希望之外,還想着就算不能破壞他們,也要噁心他們,讓他們知道,他們在幸福的時候永遠有一顆不定時zhà dàn在旁邊盯着,隨時準備炸得他們措手不及。
她想從陸翊臣臉上看到憤怒的神色,結果卻是失望。
陸翊臣開腔,語氣很平靜:“那你儘管可以試試,試試我敢不敢對你怎麼樣。”
易宛琪眯眼看着他,不相信他會冒着和易家決裂的危險真的對她做些什麼。
可在陸翊臣轉身要走的時候,她又後悔了,不該把話說得這麼難聽:“對不起,翊臣哥,我只是嫉妒,我嫉妒你喜歡她。我就是不服氣,我這輩子只喜歡你,就算以後奶奶逼着我嫁給別人,我也絕不會讓他碰我。”
“不管什麼理由,不是你一而再再而三興風作浪的藉口。”陸翊臣拂開她試圖抓住他袖子的手,易宛琪一路追他追出了餐廳。
陸翊臣走到車邊時,拉着車門的手突然頓住,側頭往旁邊一樹花壇看了過去。黑夜裡,他一雙精明墨眸噙着凌厲的光。
今晚跟陸翊臣一起過來的人除了小戴還有保鏢頭子樊通,幾乎一接到陸翊臣的眼神,樊通立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衝過去,將躲在花壇後面的黑衣黑帽年輕男人跟老鷹抓小雞一樣拎了過來。
樊通一把扯下男人脖子上掛的相機,另一隻手幾乎要將男人的小細胳膊捏碎。
“你們幹什麼?”情急之下,躲在花壇後tōu pāi的男人痛得喊起了救命,卻被樊通大手一捏卸了下巴,只能發出痛苦的嗚嗚聲。
陸翊臣接過相機,又看了眼樊通從男人身上搜出來的記者證,餘光掃向心虛垂着頭的易宛琪一眼,翻看起了裡頭存的相片。
有易宛琪進這家餐廳時的,也有他,還有出來時易宛琪緊跟着他不捨的。
照片組合在一起很容易讓人浮想聯翩,陸翊臣幾乎能想象到這些照片明天放出去會是什麼標題。
他勾了勾脣,卻緊接着臉色驟冷,將手裡的相機擲到地上砸得四分五裂。
易宛琪心頭猛地一顫,再擡頭去看時,他臉色冷厲,如寒冬臘月裡刺進骨子的寒風。她想起易明爵警告過的話,讓她別試圖去從陸翊臣身上算計些什麼,她那點手段根本不夠瞧。
陸翊臣沒有看她,低頭整了整有些褶皺的西裝袖口,旋即眸底寒峭落在嚇得瑟瑟發抖的男人身上,緩緩開腔:“這還是第一次遇到敢tōu pāi我的人,我以爲媒體界該打的招呼、該給的人情也都差不多了。”
就像慈善晚宴一樣,陸翊臣的照片能公開出現,媒體那邊絕對提前得到過他的準信。
“不過也因爲是第一次,今晚只是警告,但再有下一次,茗江市的綠瀾江可沒蓋上蓋子,人扔進去,江水一衝,從此以後就查無此人了。”
年輕男人卸了下巴說不出話來,嚇得只能拼命地嗚嗚搖頭,以後再也不敢了。
陸翊臣拉開車門坐上車,臨邁步前,丟了一句話,讓樊通給個教訓警告,只要不鬧出人命來就行。
易宛琪是眼睜睜地看着凶神惡煞的樊通出手教訓她請來的tōu pāi記者。
那一下下不留情的拳頭打的是她的臉。
那摔得四分五裂的相機砸的是她的心。
她一直以爲陸翊臣永遠都是在鬱安夏面前那副儒雅體貼的模樣,卻不想那份溫柔只屬於鬱安夏一人。
這一晚上,有人註定失意。
陸翊臣是次日中午十二點左右接到鬱安夏打來的電話的,算算時間,巴黎那邊才早上六點鐘。
“怎麼醒得這麼早?”鬱安夏聽到電話那邊的聲音還夾雜了鼻音,嘴角忍不住上揚,“剛醒?怎麼不多睡兒?”
鬱安夏揉着額角坐着靠到牀頭:“可能是昨晚睡得早,昨天中午那會兒吃過飯後我和那幾個從京都還有廣深來的朋友又一起去掃貨穿高跟鞋走了好幾個小時,回來時雙腿就跟灌了鉛似的,連澡都沒洗就shàng chuáng睡了,結果早上就睡不着了。”
兩人就跟平時無事時一樣聊着家常,鬱安夏還說從京都受邀來的一位時尚zá zhì的編輯給她們每個人都帶了禮物,是自己創立的品牌護膚品,說是送給她們用的,她試用過後覺得還不錯,但也不確定是不是適用其她人的肌膚,不好明着宣傳,就發了條敷面膜的朋友圈和微博,照片裡囊括了那位編輯送她的護膚品,算是還人情打個隱形廣告,順便又結交了一條人脈。
陸翊臣嘴角淺勾,耐心地聽着她說,腦海裡浮現出她說這話時肯定正慵懶地靠坐牀頭,一手往後捋着頭髮,另一隻手握着手機,未施粉黛的臉上含着笑,漂亮,卻又溫和無害。
兩人聊了有十來分鐘,直到包廂裡等不及的老闆出來催他進去。
鬱安夏似乎聽到了聲音,問道:“你在飯局上啊?”
“嗯,和下一季度工程合作的幾位老總一起吃飯。”
“那我不耽誤你了,趕快進去吧,我也要起牀了,待會兒去吃早餐。”鬱安夏掛斷之前,還在電話裡親了他一下,“老公,我想你。”
陸翊臣嘴角笑紋浮動,說了句也想她,雖然浪漫了不少,但偶爾甜言蜜語起來還是略顯詞窮。
不過他進包廂時也一直掛着笑,同他一起吃飯的幾位老總都感覺到了他寫在臉上的愉悅。
剛跟恆天達成合作的思達營銷策劃公司的姜總適時吹捧:“陸總剛剛肯定是跟太太通電話了,你們的感情真是讓人羨慕,怪不得剛剛一路進來,酒樓裡那些小姑娘都盯着陸總看。這人長得帥也就算了,對太太又體貼,夫妻感情好,可不就越活越年輕嗎?哪像咱們?這人才到中年,也就比陸總大個十幾來歲,可看着連二十都不止。”
其他老總暗罵姜總會拍馬屁,但一個個卻都笑顏如花地上趕着附和。
陸翊臣跟各位老總互相敬酒,到了姜總這裡,他笑道:“聽說姜總的獨生子也是青出於藍,現在已經在公司裡幫着做事了,以後前途不可限量。”
既然提到了自己兒子,有些事姜總也就打蛇隨棍上,撇開其他老總,私底下想讓陸翊臣幫個忙。
他那獨生子什麼都好,就是喜歡小白臉愁得他一頭白髮,玩歸玩,可老婆總得娶吧?孩子總要生吧?不然以後偌大的家產誰來繼承?他這個做爸的這些年倒是養過幾個情人,可折騰來折騰去也就這麼一個寶貝疙瘩。他也不知道兒子到底能不能碰女人,可家裡面子不能丟,媳婦兒是要娶回來撐門面的,孩子的話,以後不行就做試管嬰兒。他想着娶個家世不怎樣的好拿捏,他家裡那婆娘偏偏眼高手低看不上那些女孩。
到最後,就是易宛琪鬧出來的一樁又一樁醜聞被他老婆盯上了,雖然名聲壞了身體也不清白了,但易家是頂級豪門,比起他們這些三流的簡直就是雲泥之別,能攀上以後吃不了虧,他也樂見其成,心想易家肯定也想把那個不要臉的jiàn rén趕快嫁出去省得丟臉,只是一直苦於沒有門路搭上易家。
這兩天網上那些謠言他和太太也看到了,兩人都覺得說不定就是易宛琪那不安分的小jiàn rén自導自演弄出來的。陸翊臣和他太太那麼恩愛,想必對此是煩不勝煩,如此一來,他讓兒子娶易宛琪不就是給他解決了麻煩嗎?他肯定會幫自己搭上易家這條路的。
但讓姜總失望的是,陸翊臣聽了之後只是含笑抿了口酒,姜總等了好半天才聽到他的拒絕。
“陸總,這……”他不明白陸翊臣爲什麼不答應,明明對雙方都有好處。
可接下來陸翊臣卻把話題引到了別處,至始至終沒有給姜總解惑。
直到兩天後,葛傑親自來姜總公司給送了一份給姜總夫人的請柬,是市裡望族白家大夫人舉辦的一場小型酒會,請的都是各家名門夫人,以往這種宴會,姜家是沒有資格拿到請柬的。
姜總低頭看了好一會兒手裡鑲了水鑽的請柬,不明所以地將目光轉向葛傑。
葛傑放下茶杯,彎脣笑得意味深長:“這場宴會,易家兩位夫人也會去。”
姜總還是沒明白,匆忙送走還有事情的葛傑後,皺着眉若有所思地回辦公室。
剛坐下,猛地拍了下腦門,終於明白過來。
這張請柬可不就是陸翊臣給他鋪的路嗎?
他以爲自己兒子喜歡男人的事家裡掩蓋得很好,但想來陸翊臣那邊早就知道了,陸家和易家交情不淺,所以他不願明着趟這趟渾水,而是給他們製造了一個機會。至於能不能成功把易家的財神娶回來,就看他老婆交際的本事了。
但換個思路,陸總願意幫自己,未嘗不是易宛琪太會作夭把人得罪死了,否則想必他不會搭理自己。他們公司雖然才起步幾年,但一直都跟恆天有合作,外面人都說陸總在商場上冷血無情,但他們這些合作過的才清楚,恆天從來沒有仗着勢大欺負過他們,反而他們這些小公司能一步步發展起來,這期間沒少受恆天的照顧。就連陸翊臣本人,對着身份地位不如他的合作商教養也十分良好,沒有任何盛氣凌人的架子。
八字還沒一撇,姜總心裡已經琢磨着把易宛琪這個禍害娶回來後一定要讓自己老婆好好“管管”。
……
三天後,茗城機場。
鬱安夏剛從出場口出來,莫名其妙就被一堆早已獲知她行程的八卦記者堵了個正着。
網上傳出來的那些謠言幾天前她在巴黎就看到了,不過她相信陸翊臣能處理,後來新聞都被撤了下去,她也就沒再關注,沒想到剛回國會因爲這事在機場被堵得水泄不通。
------題外話------
機場這邊,會出一點點事,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