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影到了牀邊之後, 就停了下來。月光籠罩下來的淡光被來人整個兒擋住,在凸起的白色牀鋪上灑下了扭曲的黑色人影。
他就那麼靜靜的站了好一會兒,見牀上的人還是沒有動靜之後, 便彎着嘴角, 緩緩伸手, 拿起了放在牀頭櫃上的一個精緻玻璃杯。
玻璃杯裝着大約一半的純淨水, 他擡高手, 置於半空當中,透明的液體在玻璃杯以及月光的照射下,波光粼粼, 更加凸顯出了那玻璃杯上精緻的暗紋。
他手一彎,杯口朝平衡方向倒下, 透明液體便沿着杯身一涌而下, 直直朝着那凸起的牀鋪處下|流不止。
然而來人的‘惡作劇’並沒有成功。
這水才往下一倒, 一直安靜不動,好似陷入了深深的睡眠之中的男人便突然有了動作, 來人還未來得及收回手,男人便翻身到了液體殃及不到的地方。
不僅如此,男人起身的速度很快,而他那條修長的腿朝着來人位置猛地迸發出去的踢擊速度更快!
僅僅靠着月光照明的屋裡實在是有些暗,來人躲閃的動作有些遲鈍, 眼看着那隻大大的腳掌就要抵達自己那金貴的臉蛋, 他終於忍不住, 喊聲叫停:“等等!是我!”
葉真聽聞, 嘴角微勾, 被黑暗籠罩住的愉悅神情無人能看清,不過即便是對方率先服軟, 他腳下的動作依舊沒有停頓。
任性的小少爺,怎麼樣,也得好好教訓一頓。
這次是熱水,下次,可就不知道是什麼鬼東西了。
況且,明着教訓不能來,暗着還不行嗎?
與此同時,帶着厚厚繭子的光|裸腳掌狠狠踢到了季如風那白皙漂亮的左臉上,發出一聲不小的撞擊聲。
而葉真也在此時掐準了時間,驚呼道,“抱歉,我收不住腳了!”
“.......你唔!”找死!
那腳上的力道毫不含糊,巨大的衝擊力不僅讓季如風直直的被迫被退了好幾步,臉上的傷還痛得差點讓他眼淚都彪出來了。
他甚至感覺到自己的臉以一種無法形容的極快速度開始腫了起來,難以言喻的疼痛感,灼熱感以及最讓他忽視的屈辱和憤怒開始從體內燃燒了起來!
從來沒人敢這麼對他!從來沒有!
燈被打開了,房間大亮。
季如風捂着已經紅腫起來的左臉,看着站在對面笑得一臉無辜的男人,差點就咬碎了白潔的牙齒。
“抱歉。”葉真摸了摸鼻子,笑了笑,臉上帶着深深的‘歉意’以及‘疑惑’,”不過,這個時候,少爺你來找我是有什麼急事嗎?”
季如風眯了眯眼,狠狠平穩了一下自己那變得有些凌亂的呼吸,只是...臉上那從未有過的不斷傳至大腦的疼痛,讓他難受得連開口掩飾和咒罵一下的欲|望都沒有了。
不過,不管他再怎麼不明事理也好,他也知道是自己理虧,畢竟先大半夜溜進男人房間是他,想要整人的也是他,所以,這臉上的虧...他現在也只能暫時忍了!
只是,這虧他忍了,他親愛的爸爸媽媽可是不會忍的。
思及至此,季如風忽然扯開嘴笑了笑,只是這嘴角彎起的弧度又牽扯到了臉上那疼得已經有些麻木的傷,“嘶——疼....”
“我帶你去看醫生。”葉真收回了臉上的笑,走向了季如風的位置。
他心裡可是十分清楚,自己剛剛那故意踢上去的力道雖說不滿十分,可那力道以及疼起來的感覺,真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
差不多就行了,萬一整得太過火,直接被辭退了就不好了。
季如風沒有拒絕對方的‘好意’,而是十分配合的跟着下了樓。
只是,那根本沒有放輕,甚至被故意加大的動靜還是吵醒了正在睡眠當中的一對夫妻。
然後,隨着一陣兵荒馬亂的過去,一直被忽視掉的葉真還是到了面臨季氏夫婦的質問的時候。
雖然當着季如風的面扯着一些無須有的東西很有風險,不過,這風險想必在這沒有受到過如此‘厚待’的任性小少爺面前肯定不成問題。
而且,就算他不找藉口,季如風自己也會找藉口掩飾自己大半夜溜進他房間圖謀不軌的事實,所以,他擔心什麼?
葉真動了動嘴皮子,找了一個聽上去並不是特別好的藉口,敷衍着。
季父當然不信,從來沒有進過賊的季家怎麼今天就進了一個賊呢?
況且,就算是有圖謀不軌的賊出現了也好,既然被葉真發現了,那賊怎麼又一點動靜都沒有便被放跑了?
外面的保鏢是吃屎的嗎?還有這剛僱傭過來的葉真怎麼也——
“抱歉,我當時看少爺被踢倒在地上,一急之下,所以...”葉真臉上帶着恰到好處的愧疚。
“你——”季父皺了皺眉。
“沒錯,是我反應慢,沒躲過去,纔會傷着臉的。”一直安靜的在旁邊看着好戲的季如風忽然開口替葉真解釋道。
葉真訝異的看了對方一眼,只是,他並沒有在季如風那一半慘不忍睹一半一如既往精緻漂亮的臉上看出絲毫的異樣。
他還以爲這季如風會在旁邊一直看好戲呢。
難不成這任性的小少爺被他踢醒了?只是....這醒過來的時間,會不會太久了一點?
“真的?”臉上依舊帶着心疼的季父懷疑的來回看了兩人一眼。
“恩!”季如風重重的點了點頭,那半張完好無缺的臉上歪着一抹看上去並不是特麼美好的笑容。
沒錯,要是這個男人這麼快就被辭退了,那他就不能好好的‘報仇’了呢!
那滿到差點溢出來的洋洋得意被十分完美的掩飾在了一雙眼角略微挑起的眸中,季如風安靜乖巧的模樣不僅沒有讓葉真放心下來,反而不由得越加警惕了起來。
碩大的客廳裡,站在一對年紀稍長的夫妻,一個半張臉都被白色繃帶包紮住的青年以及總是喜歡用淡笑來掩飾自己的男人。
然而這個氣氛看起來並不是特別美好的畫面卻開始被濃重的黑暗給瞬間籠罩住了,那對夫妻不見了,那個臉受傷的青年和男人也不見了。
而他的目光所及之處,皆是一片讓人心生沉悶的黑暗。
但隨即,一大片一大片,不斷流動的血液便逐漸替代了這有些壓抑的黑暗,這迎面而來的味道撲鼻卻又讓人感到...絕望!
“呼!”
像是被噩夢驚醒,季同猛地起身,粗粗的喘息着,豆大的汗珠從白皙飽滿的額上流了下來,打溼了微長的頭髮。
“你怎麼了?做惡夢了嗎?”
隔壁鐵牀上的人聽到這奇怪的動靜,敏感的起身詢問了一聲。
“沒有。”季同搖了搖頭,他伸手摸了摸那似乎至極都還在疼痛的左臉,被濃重的黑暗籠罩住一直緊緊抿着的嘴脣忍不住彎起了一抹好看又病態的弧度。
他...只是夢到了以前的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