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什麼,爲什麼你們都要因爲我的身份而否定我,爲什麼!”微生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衝到樑以歡身旁,強有力的手臂直擊她的小腹。
明明已經是銀階的樑以歡卻根本看不到微生鈺出手,整個人便中了一擊重拳,她不可置信的跌跪在地,痛楚令她額角沁出細汗。
本佔了上風的樑以歡,此時就像個落魄的失敗者,跌跪在地無法動彈。
受了重擊的小腹源源不斷的將痛楚散佈之全身,讓她整個身子發麻僵硬,喪失了行動力,這還是她第一次被人一擊擊垮!
“這怎麼可能……”樑以歡震驚的瞪大雙眸,望向還在一旁瘋癲冷笑的微生鈺,看着微生鈺身體泛出的金色光暈,她有片刻的恍惚,本以爲這金色光暈是屬於金族,卻沒想到這金色的光暈竟然是金階!
微生鈺在短短的幾日裡,從紫階變成了金階!
這絕不可能!
微生鈺倨傲的睨着樑以歡,肩膀因強忍住的笑意而不斷地顫慄,終於,他再也忍不住的狂笑,單手挑起了樑以歡的下巴,揚眉道:“你以爲我還是當年那個屢屢敗在你手下的廢物嗎?樑以歡,即使我心中有你,我也不會跟從前那般對你一再的手下留情,既然你無法愛上我,那我就讓你也成爲我的傀儡,對我言聽計從吧。”
他高高的舉起另一隻手,手掌流光徐徐,金色的靈氣不斷地注入樑以歡的頭頂。
樑以歡只覺身體乏力,腦中混沌,昏昏欲睡。
驀地,微生鈺鬆開了挑起樑以歡下巴的那隻手,按住了另一隻手,口中不斷地大喊道:“皇姐快跑,你快跑啊!”
樑以歡震驚的睜開雙眸,驚覺身體竟然恢復了行動力,她利落的閃身,甩出赤雪鞭纏住了微生鈺的腰身,本想直接將微生鈺打到,卻看到微生鈺竟然不閃不避的閉上了眼眸,那模樣就好似在等死一般。
她遲疑了,方纔耳邊那句皇姐快跑令她困惑。
只見微生鈺的身體不斷顫慄,痛苦萬分,他痛苦的抱住頭,大聲喊道:“皇姐,快,快殺了我,不然就來不及了,快動手啊!”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樑以歡緊蹙眉心,從衣袂間拿出數枚銀針封住了微生鈺的幾處穴道。
被封了穴道的微生鈺痛苦緩解,身體也暫時被銀針所控不能動彈,他大口的喘息,似乎在極力的剋制着自己,腥紅的眸子逐漸褪去殺意,滿眸淚水的看着樑以歡道:“皇姐,父皇跟母后的死是個意外,並非是我動手,他們仙逝之後,我接任斬仙國國主,怎料就在舉行登基大典的時候,朝中有人爆出我並非皇族中人,一時間黑白顛倒,叛亂四起,在我心煩意亂之際想起了那本《異世錄》,可我怎麼都沒想到,竟然會因爲這本《異世錄》帶給斬仙滅國之災!”
“《異世錄》?”樑以歡看着微生鈺體內越發越弱的金色光暈,陷入了沉思。
“沒錯,就是那《異世錄》,我怎麼都沒想到在我翻開那本異世錄後,我竟然會被控制住,做出許多喪心病狂之事,奈我空有護國之心,卻做出了滅國之事!”微生鈺說的咬牙切齒,整個身體顫動的越發厲害,淚水肆無忌憚的滑落臉龐,滴落在地,“快,快殺了我,我就要控制不住他了,快殺了我,不然你也會死在這裡的!”
話音剛落,微生鈺身軀一震,刺入他體內的銀針瞬間彪出,扎入了宮殿的牆壁內,他笑望樑以歡,步步逼近,輕狂的說道:“怎麼,才這麼快沒見,你就忘了我了?我的十三祭司,你想不到吧,我竟然還沒有死!”
樑以歡先是一怔,隨即睜開了眸子,叫道:“許臨風,原來是你!”
“可不就是我,我親愛的十三祭司,你不會真的以爲你這麼容易就將我打敗了吧?!哦,對了,有一件事情我忘記告之於你,其實我一早就給自己留好了後路,你可知他爲何長得跟我一模一樣?”微生鈺輕笑着捏住了自己受了傷的臉頰,笑的猙獰,“因爲他已經跟《異世錄》合二爲一了,他就是《異世錄》,《異世錄》就是他,從他打開《異世錄》的那天起,他就成爲了一個虛妄的去殼,他什麼都不是,只是一個在將來時刻可以存放我靈魂的容器!說起來,你這個弟弟也真可憐,明明心中有那麼多的怨恨,卻還要堅守自己的信念,想要做什麼好國主,明明是那些人對不起他,他卻還想要保護他們!他越是這樣,我就越要摧毀,我要讓他知道,如何做一個聽話的容器!”
微生鈺驀地擡手,狠狠地給了自己一記耳光,再度笑道:“容器不聽話就要受到懲罰,在我附身於他的時候,他就想要反抗自殺,爲了摧毀他的意志,我才屠盡皇城!方纔他又想反抗我,那我就在他面前毀了你,讓你成爲在我胯下哀嚎***的蕩(和諧)婦!”
“那也要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樑以歡撐開保護屏障,手持數百枚銀針拋向半空,半空中銀針飛轉,以其特有的規律一波又一波的朝着微生鈺刺去,沒有擊中的銀針,再度循環至半空,刺向微生鈺。
微生鈺蹭得跳上空中,將那些刺向自己的銀針都拍入了牆壁中,並施力與樑以歡抗衡。
銀針盤旋在半空中停滯,樑以歡伸出雙臂,催動靈氣,發動銀針。
微生鈺輕擡一手,便將那些銀針控制住。
修爲高低,可見一斑。
自從附身在微生鈺身上,沒了天宮靈氣的韜養,他的私谷欠便被激發了出來,他再也不是什麼天宮的大祭司,而是一個被谷欠念所控的惡魔。
“上次是個意外,你根本沒有贏我的可能,放棄掙扎吧!”微生鈺步步緊逼,高舉的手緩緩握拳。
空氣中似有流光閃爍,一隻無形的手掌扼住了樑以歡的咽喉,將她拉到半空中。
樑以歡費力的掙扎,這還是她第一次感覺到自己的渺小,懸殊的實力令她根本沒有反抗的餘地!
隱隱的,她身體裡的內丹黑氣佔據了上風。
僅在一個瞬間,黑氣瞬間充斥了整個大殿,樑以歡手中的赤雪鞭也有瑩白化黑,黑霧縈繞在赤雪鞭上,泛着詭異的光芒。
漆黑的瞳仁就像深潭中掉落的黑珍珠,幽暗之中隱蘊華光,樑以歡驀地揚脣,擡手握住了空氣中那無形的手腕。
“喀嚓”一聲,那手腕便被樑以歡擰碎,她悠然落地,笑容邪肆妖媚。
微生鈺吃痛的撫着隱約間映出五個指痕的手腕,饒有興趣的盯着樑以歡瞧,笑道:“你終於還是出現了,上一次我被你打敗,肉身盡毀,這一次,我絕不會再敗於你手!哈哈哈哈,好久沒有這種棋逢對手的感覺了,如今承載着我的這個容器融合了四大神族的傳承,倒是能夠更好的發揮我的實力,樑以歡,不,你不是樑以歡,女人,告訴我你的名字,你究竟是誰?!”
“哈哈哈哈,我是誰?”樑以歡魅人一笑,得意的捏着手中的銀針,隨着脣邊綻放的笑意,手中銀針便擲了出去!“我是誰還輪不到你來過問!”
微生鈺輕笑着撐開金色屏障,將那銀針阻隔在外,“怎麼,你以爲就憑這個還能傷得了我?”
樑以歡揚眉,“不妨一試!”
話音剛落,那銀針便刺透了屏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扎進了微生鈺的頸下三寸。
銀針入了他的身體,就像長了眼睛一般,勾住他的鎖骨,令他震驚的瞪大了眼眸。
一個正常的高手,一旦被鎖住了鎖骨,便會功力盡失。
在異界,被鎖住鎖骨雖然不會功力盡失,卻也能削弱部分實力,而在異界當中,卻從未有人被鎖住過鎖骨。
鎖骨被鎖,微生鈺只覺體內力量在不斷地流失,而鎖住他骨頭的銀針也泛着隱隱的黑氣,那是屬於樑以歡的靈氣,樑以歡的靈氣正在一點一點的侵入他體內,將他本身的靈氣吞噬!
“你這是什麼招數!”微生鈺驚慌的擡手想要將銀針拔出,卻發現他每增一份力,體內的靈氣便會削弱,而那銀針也會越發往裡鑽,無論他用什麼樣的方法,都沒辦法擺脫真銀的束縛,一時間,他胸前已血肉模糊,血順着他的指尖跟衣襟滴滴滑落。
樑以歡淡漠的睨着他,冷笑,“自然是你從未見過的招數,大祭司,曾經天宮上的霸主,無論你在哪裡,你都不可能是我的對手!就算在天宮的時候讓你逃脫了,在這裡,可就逃不走了,你領死吧。”
正說着,她便笑着揚手,赤雪鞭瞬間化作一柄漆黑的長劍,橫在了微生鈺的面前,只要再多加一份力,這黑劍便會劃破他的脖頸,取他性命!
逐漸被吞噬的靈氣讓微生鈺站不起身來,他不甘心的望着她,急聲道:“你若是殺了我,微生鈺的性命便也不保了!你要好好想想,你真的願意讓你無辜的弟弟去送死嗎?!”
“你別以爲你附身在微生鈺身上就能避免死亡,我告訴你,那個軟弱的樑以歡或許還會對微生鈺有着莫名的姐弟感情,我是絕對不會心慈手軟的!”樑以歡倨傲的睨着他,手中的劍刺入他的皮肉兩分,“一個連自己都保護不了的弱者,有什麼資格活在世上!”
眼看那把長劍就要刺穿微生鈺的喉嚨,樑以歡的手驀地停住,內丹中的黑氣逐漸被銀色光暈壓制,相互均衡,她吃力的將赤雪鞭變回了鞭子的模樣,一掌拍向了微生鈺的頭顱。
微生鈺只覺眼前一黑,便失去了只覺。
空擋的大殿中只剩下樑以歡一人獨立,她輕輕伸出手來,探向微生鈺的鼻息,發覺他還有氣息,這才鬆了口氣。
內丹的黑氣蠢蠢欲動,樑以歡捂着小腹,垂下眼瞼,自言自語道:“我知道你有話要說,我暫且放你出來。”
說完,黑氣便佔據了整個內丹,魔性的她再度出現,“你放過微生鈺會後悔的,就算他沒有屠殺滿城,也是殺害你父母的元兇,也是摧殘百官的罪魁禍首!許臨風附身在他身上不過只有一天,怎麼可能搞出那麼多事,唯一的解釋就是他本來就不是什麼好人!”
“夠了,我放你出來不是對我身邊的人妄加評斷的,我相信父皇跟母后的死並非他刻意爲之,這當中一定還有什麼隱情,況且若如他說說,父皇死前已經原諒了他,他也只是皇族的犧牲品罷了,而且我還有話想要問他。”
“樑以歡,你不要爲你的婦人之仁找藉口了,你根本就是捨不得他,自從有了嗨寶你就變了,做一個善良的人根本就是愚蠢!你若是在如此的執迷不悟,定有你後悔的時候!”
“只要不變初心,後悔又何妨?”樑以歡清淺一笑,擡手撫了撫自己的小腹,“另一個孩子在我腹中成長,讓我明白,人生在世,總要做幾件不顧後果之事,若所有的事情盡在掌握,未免失了原本的樂趣,該說的也都說了,你還是回去吧。”
銀光再度跟黑氣持平,魔性不甘心的喊道:“你會後悔的,你一定會後悔的!”
“轟!”大殿的門突然被人掀翻,梅月晨捂着受了傷的胳膊衝進了大殿,在他身後還跟着手持長劍步步緊逼的金逸。
看到樑以歡平安無事,梅月晨這才鬆了口氣,他的背後早已被金逸砍的血肉模糊,他笑望樑以歡一眼,整個人便栽倒在地。
他實在支撐不起自己的身體,失去一臂膀的他也因失血過多而昏迷。
樑以歡利落的衝上去,扶住了梅月晨,看到他肩膀上的切口,眉心越蹙越緊,繼而瞪向衝進來想要對梅月晨痛下殺手的金逸,喝道:“是你砍去了他的手臂?!我要你一臂還一臂!”
金逸冷冷一笑,還想說些什麼,卻被樑以歡身後昏迷不醒的微生鈺吸引,他不再理會樑以歡跟梅月晨,而是衝到微生鈺身旁,將其單手扛起,就想逃出大殿。
以微生鈺的實力都敗在了樑以歡的手中,金逸心中明白自己根本沒有勝算,如今之計只能先走爲上,日後再來算賬。
可是樑以歡哪裡給了金逸逃脫的機會,她將梅月晨平放在地,甩出銀針刺上了金逸的手臂。
金逸只覺手臂一麻,這隻胳膊便沒了力氣,扛起的微生鈺也因此跌落在地滾了兩圈。
樑以歡乘勝追擊,甩出赤雪鞭纏住了金逸的右臂,梅月晨被砍下的也是右臂,她說過要讓金逸一臂還一臂!
看梅月晨如今的模樣,只要她砍下金逸的手臂爲他接上,或許還有恢復的機會,自天宮到斬仙,梅月晨都對她照顧有加,她說什麼都要給梅月晨醫好手臂,不能因此讓他留下終生的遺憾。
金逸緊緊握拳想要掙脫赤雪鞭的纏繞,怎奈他越是掙脫,這赤雪鞭纏得就越緊,他根本就沒有能力去擺脫!
樑以歡以氣化劍,飛身衝向金逸,高聲叫道:“今天,我就讓你這個狗仗人勢的東西死在這裡!”
眼看樑以歡就要衝了過來,金逸眸光一凜,高舉長劍砍下了自己的右臂,並將右臂丟向樑以歡,自己則趁機用單手拎起微生鈺,飛身逃走。
被金逸的手臂攔下,樑以歡也不急於去追,而是拿着金逸的手臂走至梅月晨身旁,將這條臂膀接在了梅月晨的身上。
斷臂接回之術必須儘早完成,若是錯過了治癒的良機,梅月晨便會徹底的失去這條手臂。
樑以歡以發作線,以銀針縫合梅月晨之手臂,更是將體內大半的靈氣渡到他的身上,替他治癒傷勢。
當杜江帶着北唐冥夜跟嗨寶進入宮殿的時候,樑以歡已經替梅月晨接好了臂膀,盤膝而坐,汲取天地靈氣調理內丹。
梅月晨依然昏迷不醒,身體上的傷在樑以歡的治療下好了大半。
看着空蕩蕩的斬仙國皇宮,北唐冥夜輕輕擁住了正準備站起身來的樑以歡,他可以猜到這裡發生的一切,他早就覺得微生鈺有問題,雖然不知詳情,卻也猜到了大半。
落入這個溫暖的懷抱,樑以歡將頭緊緊地埋入了他的胸膛,她終究還是功虧一簣,她費盡心思的進入傲神國,豁出性命與大祭司一站,爲的就是將那拖延壽限的靈藥給秦翾服下,卻沒想到,秦翾早在她回來之前便已仙逝!
她雖不恥秦翾的自私,卻也不得不承認,秦翾對她愛的無私根本無人能及。
自從秦翾得知樑以歡纔是自己的親生女兒,對她便是百般疼愛呵護,彌補了這麼多年來她缺憾的母愛。
作爲一個不牽掛天下人只牽掛自己孩兒的母親,秦翾可謂是作得淋漓盡致。
牽着北唐冥夜的手,樑以歡來到了秦翾跟微生景麒的寢宮。
自從秦翾與微生景麒和好,兩人便形影不離,就連寢宮都只設立一個,在這宮殿當中幾乎都沒有丫鬟個是侍衛的存在,秦翾一直都自己伺候微生景麒,還親手替嗨寶縫製了好幾件衣服,其中還有爲樑以歡準備的大婚喜袍。
縫製了一半的喜袍斜放在桌面,樑以歡能夠想象在秦翾彌留之際依然強撐着身子替她縫製喜袍的模樣。
樑以歡緩緩跪下身來,在那喜袍前磕頭三次,並將那件縫製了一半的喜袍穿在了身上。
她知道這是秦翾畢生所想,秦翾一直都渴望她能在自己的勉強出嫁,能穿上其親手縫製的喜袍與人成親。
雖然後來秦翾得知她已經嫁做人婦,卻依然希望有朝一日,她能夠在斬仙國再舉辦一次婚禮。
樑以歡輕撫着喜袍上的針腳,情難自禁的落下淚來,“母后,我終究還是來晚了,若我能早日趕回,你也不會……”
淚水模糊了她的雙眼,從喉間發出的啜泣聲讓她無法繼續說下去。
“以歡,逝者已逝,你不要太過傷心,若是被母后知道你這麼難過,她走的也不安穩。”北唐冥夜執住她的手,將她再度擁入懷中,憐惜的嘆了口氣,“你如今懷有身孕,還是不宜傷懷。”
“父皇跟母后……”樑以歡沒有繼續說下去,而是從懷中掏出一個藥瓶,這個藥瓶正是蘇墨白託梅月晨給她的休,她將休遞給北唐冥夜,深吸一口氣道,“微生鈺如今已經被大祭司完全控制住了,他一定會盯上我,這休暫且放在你這兒保管,日後或許能夠派上用場。”
北唐冥夜接過藥瓶收了起來,而後望向樑以歡道:“父皇母后可是微生鈺所殺。”
似是詢問似是堅定的語氣,分明就是在陳述一件事實。
樑以歡垂下眼瞼,輕輕頷首道:“微生鈺親口承認,他意外將母后跟父皇害死。”
“爲何不報仇?”北唐冥夜眸光深深地望着樑以歡,蹙眉道,“即使母后對微生鈺再刻薄,他也不能作出這等弒父殺母之事,如此滅絕人性之人留在世上,只會是種麻煩,我知你憐惜他身世可憐,但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你一再姑息,並不像你性格。”
“報仇?父皇都以原諒了他,讓我如何報仇?”樑以歡長噓口氣,繼續道,“死者爲大,在父皇心中一定希望鈺兒能做一個好的國主,我能夠體會他的那種心情,在他心裡一直將微生鈺當做親生兒子看待,即使母后如何逼迫於他,他都想將皇位交予鈺兒,怎奈天意弄人,他竟然死在了鈺兒的手中,但是我知道,父皇不恨他,父皇心中對鈺兒有愧,身爲人女,我自然也欠鈺兒一份情。”
“以歡……”北唐冥夜笑着將樑以歡擁入懷中,嘆息道,“你真的變了,以前的你若是知曉有人會成爲你未來路上的絆腳石,你一定會將其斬殺,而如今,你的思量,你的顧慮都如此周全,爲夫自愧不如,既然你說你前他的一份情,那麼爲夫也甘願欠他一份情,日後交手,爲夫必定留他一條性命……”
說到這裡,樑以歡慌忙擡手捂住北唐冥夜的脣,正色道:“不,冥夜,放他一次算是還了這份情,當我們第二次交手,若他還是無法控制大祭司,你一定要殺了他,大祭司冷血無情,留着大祭司只會讓天下大亂,況且以大祭司的能力,若你真的留手,只怕會對你不利,我雖感念父皇心意,卻也不是什麼聖母,能夠一而再再而三的去放過他,所以你要答應我,如果你跟他交手,一定要拼盡全力。”
北唐冥夜輕輕擡手,攏了攏樑以歡的額發,柔聲道:“我知你擔憂我,你放心,我一定會保證自己沒事,爲了你,也爲了嗨寶,更爲了還未出世見過爹孃的孩兒,我都會讓自己沒事,以歡,時至今日,我才得知,原來我在你心裡竟然如此重要,爲夫高興。”
“你啊,又取笑我。”樑以歡羞赧的低下了頭,宛若一個情竇初開的少女。
北唐冥夜在她額前印下一吻,清明如洗的眸蒙上了一層陰霾。
秦翾已經仙逝,休便無了之前的用途,而此時最需要休的人正是他自己,只是此時此刻,大敵當前,他並不想這麼快的服下休,況且就算服下了休,也只是能起到延緩壽限的作用,他身中兩種奇毒,已是無藥可解,又何必浪費這顆休呢,他擔心,這次放了微生鈺,以後會迎來更加難以解決的困難,留着休,自然就有了一份生機,這無論是對以歡也好,對嗨寶也罷,都有好處。
人一旦抱着必死的決心來照顧自己的妻兒,便會有無窮盡的動力,北唐冥夜就是如此,現在的他只是爲了妻兒活着的。
曾經的熱血豪情,曾經對能力的追求,此時都化作了泡影,經歷了這麼多,他只希望能夠成爲妻兒的保護傘,讓他們平安的度過一生。
只可惜,在這種亂世,這樣的願望都是一種奢望。
若有一天,他有機會能平這亂世,也定當是爲了自己的妻兒。
不知不覺間,北唐冥夜也發生了很多改變,經歷種種磨難,早已磨掉了他的銳氣,頗有仙骨之風。
另一頭,微生鈺被金逸救走,失去一條手臂的金逸吃力的拖着微生鈺進入了一個山洞,並用涼水將其潑醒。
冰冷的水喚醒了昏迷的他,微生鈺腦中閃過跟樑以歡打鬥的種種,驀地睜開了眼眸,當他發覺自己正處於山洞當中,警惕性極高的掃了四周一眼,當他看到斷了一臂的金逸正站在自己身旁時,這才卸下了防備,冷聲問道:“你的手臂怎麼了?”
金逸緊緊蹙眉,咬牙切齒道:“這是被樑以歡斬下的,一臂之仇,他日我一定會報!”
“就憑你還想找她報仇?”微生鈺輕笑着拭掉臉上的水,鄙夷的睨着金逸道,“以你的修爲,若是沒有我,你連樑以歡的頭髮都碰不到。”
“金逸求主人賜予我力量!”金逸驀地跪到地上,匍匐在地,懇求道,“主人,求您給金逸更強大的力量,當金逸看到主人從《異世錄》中飛出附身於微生鈺身上的時候,金逸便知道主人擁有的力量根本不是凡事間這羣螻蟻可以比擬的,如今衛生院的肉身還未修煉完全,主人您需要有人護法,請您將力量賜予金逸,金逸必當誓死效忠!”
“誓死效忠?”微生鈺冷哼一聲,驀地擡手甩了金逸一記耳光,“即使我如此待你,你也願意誓死效忠?!”
金逸僵硬的昂着頭,擡起僅存的那隻手狠狠地在自己臉上甩了數個耳光,一邊打着自己一邊明志道:“無論主人如何對待金逸,金逸都願誓死效忠主人!”
一時間,山洞內迴響着金逸的巴掌聲,脆生生的巴掌聲中還夾雜着微生鈺若有似無的笑聲。
微生鈺,不,應該是附身在微生鈺身上的大祭司,心中十分明白金逸爲何一定要得到更多的力量,金逸一直都在用自身的力量來供養一個只有靈識的泥娃娃,這個泥娃娃便是蓮馥弦!
他輕易的從微生鈺的記憶中瞭解到蓮馥弦與金逸以及北唐冥夜夫妻二人之間的關係,在他眼中金逸的癡情是世間最可笑之事,若非他還有用得到金逸的地方,他早就將這種可笑可悲的人殺了!
不過如今,他也確實需要一個能夠護他周全的侍衛,倒不如先給金逸一點甜頭。
思慮及此,微生鈺驀地擡手製止了金逸抽打自己臉頰的行爲,冷聲道:“好了,既然你下定決心追隨我,我就答應把我的力量分給你,說起來當初若不是你,我也不能這麼輕易的控制住微生鈺跟他體內的赤金魔嬰,權當是我對你的一點獎賞。”
金逸用力磕了個響頭,低眉斂目道:“多謝主人。”
“金逸啊,你還真是一隻好狗,只要有人餵你屎吃,你就肯給對方賣命,果然是微生鈺選中的一條忠犬啊!”微生鈺大力的拍打着金逸的頭,靈力源源不斷的灌入金逸的體內。
金逸面無表情的接收着微生鈺賞賜的靈力,緊緊地握住了衣襟內的泥娃娃,心中默唸:蓮兒,很快,很快我就能復活你了。
泥娃娃中承載着蓮馥弦還未消散的靈識,自古以來便有靈識修煉成人的傳說,其實這並非是傳說,人的靈識本就是一種靈,天地萬物皆可修煉成人形,靈識也不例外,這抹殘破的靈識是赤金魔嬰在無意中尋找到的,輾轉來到金逸的手中,金逸爲了讓蓮馥弦復活,不斷地耗損着自己的靈氣跟生命,按照赤金魔嬰跟微生鈺給的方法,韜養這靈識,期盼有一天還能跟蓮馥弦共續夫妻之情。
之所以將靈識放入泥娃娃中,無非也是爲了給靈識一個軀體。
待靈識修煉有成,他便還要找個女子屍體,借屍還魂。
說白了,就是將靈識放入另一個女子的體內,佔據這個女子的魂魄,從而得到肉身。
只是這種佔據人魂魄之術有着極大的風險,若是處理不當,靈識極其容易被破壞,這樣蓮馥弦就再也沒有了復活的機會。
所以,當金逸看到大祭司的靈識從《異世錄》當中飛出,佔據了微生鈺的身體時,他便決心背叛微生鈺,投靠大祭司,從大祭司的口中探出佔據他們軀體的秘訣。
是他在微生鈺脆弱的時候出手,將微生鈺打成重傷,這才成全了大祭司,幫助大祭司完完全全的控制住微生鈺。
不然,以赤金魔嬰跟微生鈺之力,倒是也能與大祭司的靈識抗衡。
人性就是如此,當有可利用的價值時,即使不擇手段,也必然要得到追隨。
人是貪婪的,金逸若是一直跟着微生鈺慢慢修煉,將來也必定能夠復活蓮馥弦,只是他等不及了,他沒有那麼多的時光等待,他已經等得太久了,他希望快一點,更快一點的見到她,他不斷地消耗着自己韜養靈識的行爲,本就是一種自殺,他不想等他可以見到她的時候,已經垂垂老矣,再也無法相伴。
他渴望再次擁她入懷,渴望再次用大紅花轎將她贏娶進門,渴望洞房花燭廝守終生。
有時候他在想,當初若是能跟她生個一兒半女該有多好,當年若是積極尋醫,說不定他們真的會有幾個孩子。
有時候看着北唐冥夜跟嗨寶,他會莫名的嫉妒,憑什麼北唐冥夜既有娘子陪伴還有兒女,而他卻註定孤寡,隱姓埋名!
在這種日益增長的仇恨跟期盼中度日,讓他備受折磨。
靈力源源不斷的被他轉換給靈識,那泥娃娃就好似有了生命一般,微微的顫動,令他欣喜不已。
就這樣過去了兩天兩夜,皇宮內的嗨寶終於有了甦醒的跡象,在這兩天裡,北唐冥夜與樑以歡無時無刻不守護在他身旁,而杜江則在別殿替梅月晨療傷。
清晨第一縷陽光照***清和殿中,擾醒了還在做長夢的嗨寶。
昏迷的這幾日中,嗨寶好像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他夢到他一直在跟納蘭星海玩,而納蘭星海好像一直在跟他說着什麼,至於內容他已經想不起來了,他只記得似乎是很重要的事情。
昏睡了好幾日,嗨寶只覺頭痛欲裂,他小心翼翼的睜開眼眸望見的是清和殿的房樑,似乎沒有預料到自己竟然回到了清和殿中,他有些詫異的從牀上跳起來,高聲叫道:“我怎麼回來了?!”
難道說在天宮的事情都是他的一場夢?
聽到嗨寶的叫喊,趴在牀邊睡着了的樑以歡也醒了過來,當她看到嗨寶醒來的時候,情難自控的將嗨寶一把拉入了懷中,淚水再也控制不住的滑落眼眶,“嗨寶,你終於醒了,終於醒了!”
由於被抱的太緊,嗨寶只覺呼吸困難,他艱難的從樑以歡懷中探出頭來,大口的喘息道:“娘,你就不能對我溫柔一點嗎,你幹嘛這麼激動啊!”
“還怪你娘激動,你知道你昏睡了多久麼?”北唐冥夜端着一個食盒踏進了臥房中,看着已經活蹦亂跳的嗨寶,揚眉笑道,“昏睡了好幾日,也該餓了吧,來吃點東西吧。”
嗨寶嘿嘿一笑,摸着乾癟的肚子,從牀上跳了下來,撲向食盒,來了個餓虎撲食,美滋滋的吃了起來。
由於梅月晨的身體美好,做飯的工作就暫且交給了杜江,可是杜江素來只會配藥,哪裡會什麼廚藝,以至於做出來的食物口感差了很多。
儘管口感差,對於好幾日沒有進食的嗨寶而言,有的吃就已經很幸福了。
看着嗨寶狼吞虎嚥的模樣,樑以歡笑得合不攏嘴,想起嗨寶爲她所做的一切,她就感到欠他太多,身爲人母,被兒子如此呵護,着實覺得羞愧。
嗨寶並沒有想太多,吃飽喝足之後,這才揉着圓滾滾的肚子看向自己的爹孃,打着飽嗝問道:“嗝~爹孃,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我們怎麼就回來了?大祭司就這麼放過我們了?不對不對,他怎麼可能這麼好心嗝~難道說我們從來都沒有去過天宮,我在天宮的那些記憶都是一場夢?”
質疑天宮時的經歷,嗨寶忍不住催動靈氣,發覺自己已經突破紅階成爲銀階高手,這才又開口道:“也不對,我已經進階了,就說明我真的去過天宮,真的跟大祭司打過擂臺,只是……我不知道自己怎麼回來的,爹孃,你們快跟我講講在我昏過去之後發生了什麼吧!”
未免嗨寶問東問西,他們將事情的經過做了簡單地描述,其中北唐冥夜蠱毒爲清的事情有所隱瞞,但是卻將樑以歡體內魔性的事情盡數交代。
在聽到自己孃親體內有魔性存在並且將兩顆內丹合二爲一的時候,嗨寶驚歎的長大了嘴巴,並故作深沉的摸了摸下巴闔上嘴巴,點頭道:“原來孃的身體裡還有一個那麼厲害的boss,竟然能夠將大祭司打倒,真的是很厲害,不過,更讓我想不到的是,那條被我救下的紅色小蛇竟然有着那麼大的來頭,早知道我就自己先吃了!”
嗨寶調皮的吐了吐舌頭,而後望着樑以歡問道:“娘,既然打贏了大祭司,休是不是也拿到了,所以我們纔回到斬仙國,對了,外公外婆呢?他們看到我們平安回來,是不是很高興啊?”
聽嗨寶提及微生景麒跟秦翾,樑以歡強忍住即將掉落的淚水,緊咬銀牙道:“嗨寶,我們回來得太晚了。”
“回來的太晚了?”嗨寶不安的望着樑以歡,問道,“娘你這是什麼意思,什麼叫回來太晚了?聽你說我們回來的那天明明還來得及啊,爲何就說晚了,難道這當中發生了什麼意外?”
“在我們回來的時候,你外婆她就已經仙逝了。”樑以歡刻意平穩了情緒,故作平淡的繼續道,“不僅如此,你外公他也隨你外婆走了。”
“你說什麼?!”嗨寶震驚的瞪大眼眸,淚水瞬間彪出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