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孤漠然道：“太子修有吞噬怨魂的內功心法，這東西他便不需要了，你自己留着。”
婆羅梵音已經被德容贈給了她，她又給了孩子。
這一隻手環，叫賀摩清心。當年他去護國寺給德容求護身符的時候，住持大師其實給了他一對手串，說他身邊也有惡靈糾纏。
只不過，因爲他是帝王，那些東西不夠厲害的，但凡敢靠近他都是自取滅亡，所以情況纔沒有德容嚴重。
他得到這隻檀木珠子十幾年了，但從來都沒有戴過。
杜秋將盒子拿起來，不知道爲什麼心裡忽然有點難過。她神情複雜地問獨孤漠然道：“你是不是知道鬧鬧是無憂的親生兒子？”
不然，爲什麼那麼輕易就接受了她們母子，還對她們那麼好？
獨孤漠然微微一怔，道：“聽說過。……你們去中洲，何時能回來？”
“不確定。”應完，杜秋突然問道：“那媚絕子不是你下的對嗎？”
獨孤漠然身子僵了下，神情微一個恍惚，他道：“行了，你出去吧！”
“你爲什麼……”
“出去！”杜秋還想再問，獨孤漠然卻突然冷臉，伸手以內力隔空拍開了門，直接驅遂，根本不想跟她談論這個話題。
雖然很想知道內情，但杜秋也不想因此激怒他，無奈只能轉身離開了。
獨孤漠然坐在御案上，沉默了會兒，忽然微不可察地彎了下嘴角，眼裡沁出些許笑意。
秦歌坐在房澀上，調笑道：“那臭小子跟你不親，倒是眼神賊精，給你找了個不錯的好兒媳婦兒。”
說到跟他不親的臭小子，獨孤漠然難得的那點兒好心情頓時沒有了。臉上瞬間恢復了尋常的冷漠如水，他對外吩咐道：“讓傾王來御書房，就說朕有事找他。”
“兒臣參見父皇。”獨孤傾歌很快就來了。
御書房中同樣一個宮人也沒有，他下跪請安，獨孤漠然沒有叫他起來。他問他道：“燼國公主準備獻上來的解藥是假的，並且，這份解藥對你二皇兄身體有極大禍害，你原先知道嗎？”
“回父皇，兒臣事先並不知曉！”獨孤傾歌平靜地應着，雖然早有心理準備父皇會問他這個，也早已做好了準備，卻仍然不能控制地汗溼了手心。
他更加的低下頭去，不敢擡頭，無法問心無愧地面對那御案後的偶像與父親。
“可是，夜月是你的授武師父，這段時日，她一直居於你傾王府中。燼國公主更加三番四次進傾王府與夜月相商，你當真不知？”
“兒臣……不知！”
“你擡起頭來看着朕！”
獨孤傾歌咬了下牙齒，慢慢擡起頭來，終於對上父皇那一雙望着他時神光乍現的眼睛，忽然就心虛地打了個哆嗦，惶恐地低下了頭去：“父皇，兒臣……兒臣……”
狡辯？父皇會信嗎？
認錯？父皇能原諒他嗎？
獨孤漠然淡淡道：“燼國公主聲稱有解藥，解藥在夜月手上。朕曾經很想讓你去跟夜月討要，但是朕忍住了。朕還知道你曾經將解藥扣了一頓時間，朕很想知道，你最後會不會顧慮你二皇兄的性命，交出解藥。後來，你真的拿出來了，朕當時真的很欣慰！”
可是，今天的圍場看臺上，杜秋檢查解藥真假時，他曾悄悄觀察過這個兒子的神情。
他確定，他早就知道所謂的解藥是什麼了。
之前扣着不給是因爲以爲解藥是真的，不希望他二皇兄好起來？
而後來又給了，是因爲知道解藥是假的，不僅救不了他二皇兄，還能將人控制在自己手心裡，是這樣嗎？
“父皇，兒臣，兒臣……”獨孤傾歌很快滿頭大汗，他想辯解，但是腦海裡想了許許多多辯解的句子，到了最後卻都沒能說出口來。他忽然叩頭，哽咽着說道：“兒臣知錯，求父皇責罰！”
內疚，後悔，害怕……在心裡翻來滾去，絞得他胸口發疼。
沒有咬死不承認，還不算無可救藥。獨孤漠然呼出一口無奈的濁氣，說道：“手段，實力，無情，一樣不缺。或許，你纔是最適合的帝王。”
“父皇，兒臣知罪，您罵兒臣吧！兒臣錯了……”獨孤傾歌連連叩頭，語無倫次地認着錯。
“我罵你做什麼，你只是做了一個未來帝王會做的事。我這個帝君做的並不合格，換你來，你定能比我做得好，我應該欣慰。”獨孤漠然嘆了一口氣。
他說的是實話，這個帝君，他早做得累了。
但他自稱我的實話卻嚇壞了獨孤傾歌，以爲他是生氣說的反話，因此頭叩得更快了。
獨孤漠然擡手，以內力將他托起，淡淡道：“我喊你來，是有些話要告訴你。你二皇兄要走的，不是帝王路，他不是你的敵人。這天祈早晚是你的，你不必爭，更不需要爲了藉助外力而同那些不安好心的外人與虎謀皮。”
“父皇！”獨孤傾歌猛然擡起頭來，震驚地瞪大了眼睛。
獨孤漠然揮手道：“你下去吧，我累了！”
說完，轉身進了內殿裡面。
獨孤傾歌怔怔地跪着，僵了許久，才突然痛哭失聲。
先前他後悔，害怕，只是怕父皇爲此事怪罪他。對獨孤永夜雖然也有那麼點點兒內疚，但其實並不多。
可是，父皇並沒有怪他，還說欣慰於他可以做到無情。可是，其實他心裡還是失望的吧！
他那樣嚴厲地管控後宮，就是爲了避免他們爲了利益，兄弟間骨肉相殘。
可他偏偏，還是做了。
是他辜負了父皇的期望，傷了父皇的心……
而今父皇那樣清楚地告訴他，天祈是他的，他不必爭。
可是突然，沒了半點的開心，只有說不出的悔恨……
“對不起，父皇，對不起，兒臣知錯，兒臣錯了……”
獨孤漠然默默地靠在內外室的夾門後。
事情傾歌都已經做了，他罵他怪他，除了讓他心中更覺得他偏心而生怨懟外，並沒有什麼用。
好在那毒蟲無憂沒有吃下去，但願傾歌能記住這個教訓，往後這種殘害骨肉至親的事，不要再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