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凝的再次出現讓寧凡生重獲了往日的快樂，心滿意足地看着她吃水果。
兩人之間的氣氛讓白塵尷尬而惶恐。
在這之前，他從未想過自己會與魔君同殿相對，看她吃水果。
要知道，他雖然是神獸，但在天界往來時都是繞着幽冥走的。
他不是麒麟與朱雀那種勇猛善戰的神獸，當初一個幽冥魔將都讓他極難對付，魔君更是可以輕而易舉地掐死他。
而且眼前的這位紫幽魔君可是號稱魔族有史以來最強大的女魔君啊，連熾焰戰神都敗了，還有東海……
“走了。”雨凝吐出一個棗核，欣然說道。
“你又要走？”寧凡生立刻緊張起來。
白塵微微眯着眼睛。
雨凝說道：“有他在你身邊，就算牧娉婷出現，我也很快能感知到。我來的匆忙，還要回去處理一些事情。”
“可是我……”寧凡生欲言又止。
雨凝看着白塵說道：“做好你該做的事情！”
說完，便消失了。
主僕二人靜默相對。
一個黯然，一個……竊喜。
……
……
時間緩慢流逝。
寧凡生問道：“白塵，你有喜歡的人嗎？”
白塵接道：“有啊。”
“可以說說她嗎？”
“她啊，溫柔美麗，心地善良。我第一次見她，是在一位魔將的手中救了她，那時的她還是一隻小仙鷺，可憐兮兮的……”
“真好，你喜歡她，她也喜歡你，你們做神獸的，可比我這個做皇帝的快樂多了。”
白塵忽然問道：“陛下，你喜歡魔君？”
寧凡生默不回答。
白塵暗歎道，夢幻神主喜歡幽冥魔君，這要是傳到九重天界，會激起怎樣的狂瀾……他不敢想象。
神主就算是在凡間，也依然是神主啊！就連喜歡一個人，都這麼不同凡響！
……
……
輾轉半月過去，年節淡了，雪氣也漸漸散了，初春很快便會到來。
白塵就此成爲了陛下的御前侍衛。
南宮若薇的病好了許多，便再來求見。
寧凡生本就心懷歉疚，如今更不好拒不見她。
景陽宮一向清寂，即便燃着暖爐，較之尋常宮殿還是冷徹許多。好在白塵出現後，整座宮殿便籠上了一層蟬翼般的無形仙氣，纔不至於凍寒。
“立後一事，對陛下造成困擾，若薇在這裡向陛下賠罪。”她披着狐裘，領上與裙角還有未散的雪粒，本就素潔的臉色因爲近來的憔悴，更顯慘白，亦更惹人生憐。
寧凡生說道：“他們也是關心國事，與你無關。”
“陛下當真不願娶若薇嗎？”南宮若薇柔聲問道。
寧凡生沉默不語。
“若薇斗膽向陛下要一個理由？”
寧凡生說道：“沒有理由。”
“那陛下喜歡那位紫衣姑娘呢？也沒有理由嗎？”
寧凡生又沉默了很長時間，說道：“有。”
南宮若薇臉色微變，問道：“何由？”
寧凡生思量說道：“難得與恰好。”
是的，他喜歡她的理由只有兩個。
一個叫難得，一個叫恰好。
難得的是她，恰好的也是她。
難得相遇，恰好喜歡。
他的理由就這麼簡單。
南宮若薇卻不能理解。
“我從年幼時便喜歡陛下，直到今天，已經二十餘載，我等待着陛下解開心結，日日期盼着能成爲陛下的皇后，陛下爲何始終不願憐惜若薇的心意呢？”
是的。世人皆可忘，唯自我難忘；世事皆可欺，唯心意難欺。她一心一意地愛着陛下，期盼着成爲陛下的妻子，可是陛下一直拒她於千里之外，卻對忽然出現的一位紫衣姑娘念念不忘，爲什麼呢？
她想到了先帝，也想到了以前路過景陽宮時看到的那雙冷漠的眼神。
“可是我的心意，你能明白嗎？”
有情之人，唯重心意。然而心意，最是勉強不得，也最是難以成全。
南宮若薇不懂，但是寧凡生懂。
我喜歡你，你喜歡他，他不喜歡你，你不喜歡我，我不喜歡他，這本來就是世間常有之事，適當的時候，努力就好，不適當的時候，放棄就好。一個是閬苑仙葩，一個是美玉無瑕，相看兩不厭，自然就會產生故事，不需要奇緣，更談不上什麼虛化。若眼前只有敬亭山，想必那位詩仙也會覺得無趣，甚至感到空虛吧。
他與她相看很多年，除了自身的性情影響之外，他對她真的沒有那種男與女之間的感覺。如果他是太祖皇帝和太宗皇帝那樣的人也就罷了，完全可以讓一個自己不愛卻能幫到自己的女人成爲皇后，但他就是他自己。無論如何行走冥想傷害與背離，每個人都註定只能成爲他自己，除此之外別無可能。從某些方面來說，他與那個冷酷的男人是相似的。他們都只能也只會愛一個人。很明顯，在他的心裡，南宮若薇並不是那個人。哪怕她真的很好，很難得。
寧凡生說道：“除我之外，你會遇見另一個你喜歡的人，過上你自己的美好人生。而這些，我都給不了你。”
南宮若薇失落想道：人生的確美好，但若是你不要的，那也罷了。
……
……
南宮若薇帶着比上次更沉重的心情離開了。
寧凡生默默看着她走出殿門，一位婢女撐傘扶着她離開。
白塵親眼見證，神主陛下因爲幽冥魔君的緣故，拒絕了一個美得非凡的人間女子。
可是，陛下的神情爲什麼這樣哀傷呢？
寧凡生看着他說道：“因爲我無法回報她。”
白塵不明白。
寧凡生真摯說道：“因爲那人給的是真情，所以必須回報，又因爲那人不求回報，所以才最難回報。”
白塵愣愣地點了點頭，好像明白了，又好像沒有明白。
陛下似乎比他複雜很多。還好，他就只有一個千瀾。
……
……
大戰之後的幽冥依然靜謐森然，月光普照之下，潛藏着無數妖魔鬼怪的強大氣息。
雨凝回到羅魘宮後，便引下月華，助自己調息。
與戰神的一戰，考慮到幽冥的現狀，她在最後關頭強行收了手，以爲那樣就可以殺死戰神，沒想到戰神非但沒死，自己反而承受了不小的反噬之力。她壓制了兩日，想起自己離開人間之時那小傻包的落寞神情，才忍不住去看了一眼。在景陽宮又遇到了找來的白塵，爲在他的神魂上留下魔靈印記，她動用了魔氣，也引發了壓制之下的反噬。好在這反噬終歸與她同根同源，調息數日便能恢復。
她取出海魂珠，將裡面的那縷夢幻神源提了出來，放在銀光瓶中，然後以紫幽魔氣將海魂珠多餘的氣息全部祛除。東海龍族已滅，海魂珠從今往後當然歸她所有。她大意之下，讓白塵找到了自己，可不能再讓天界那幫傢伙有機可趁。
據墨瞳探來的消息，天帝在其餘三海都增派了大量仙兵，唯恐復蹈前轍。戰神重傷靜養，戰神殿暫時由凌奕上仙主掌。牧娉婷離開天宮之後，便一直留在問心宮，不見其影。在她的勸說下，天界果然沉穩了許多。至於暗地裡的小動作，雨凝當然不會在意。
月華如練，星海如潮。她閉上眼睛，繼續凝神調息。
無數道紫芒圍着她的身體旋轉，彼此呼應，散發出更加純正且霸道的氣息。是的，她的修爲又精進了一層，心魂感應隱約可以藉助月華抵達更遠的地方。不過那裡似乎是一片虛無，很空渺的感覺，感應不到什麼具體的實物。
無論是離憂谷之外的那道劫雲，還是東海覆滅一事，都給她一種超出控制之外的不好的直覺，她必須時刻保證自己的強大，才能護住魔族，制衡天界。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