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晟天集團,方思然用眼角瞄了瞄走在自己身旁的賀弘逸,從下車的那一刻開始,他的氣場明顯變得不一樣了。
現在的賀弘逸,不是與自己在房間裡鬥嘴耍賴的賀大少爺,而是在商場上叱吒風雲的鴻昇實業總裁。
前臺的工作人員一看到賀弘逸,立即起身,恭恭敬敬地向他鞠了一躬。
“賀總,您好,秘書室已經交待過了,您可以坐三號電梯直達頂樓的董事長辦公室,到時會有人迎接您。”公司職員知道眼前這位賀大總裁對於公司的重要性,自己如今還能在這裡工作,也是多虧了他的出手相助,所以,對他不敢有絲毫的怠慢。
在把賀弘逸送上電梯之後,她連忙打電話聯絡了秘書室,告訴王秘書鴻昇實業的賀總已經到了。
因爲三號電梯是隻有貴賓才能乘坐的直達電梯,所以電梯裡只有賀弘逸和方思然兩個人。
“還在緊張嗎?”賀弘逸見她一直緊皺眉頭,輕輕地拍了拍她挽在自己臂彎裡的手,想讓她放鬆一點。
“一點點。”方思然與他四目相對,此時此刻的他又變回了賀大少爺,眼神中少了些許冷酷,多了幾分溫柔。
“不用緊張,雖然我不知道你想問陸伯伯什麼事,但不管結果如何,你要記住,一切有我。”賀弘逸伸手過去,在她的眉心按了按,“你不要再皺着眉頭了,只要有我在,就沒有任何事值得你煩心。”
“你是阿拉丁神燈嗎?”方思然調皮地眨了眨眼睛,他的話讓她的心裡蕩起一絲絲暖意。
好可愛!賀弘逸搖了搖頭,既是在否定她的問題,也是藉此搖掉腦中的胡思亂想。
“我可比那個燈神強多了,他只能許三個願望,而我……”他把手放在自己的胸前,像是對着自己的心在起誓,“則是不限量。”
幹嘛說得向是許下一生的承諾一樣啊!方思然臉頰微紅,移開視線,小聲說道:“我皺眉頭並不是因爲煩心,我只是在想事情。”
“想什麼?”賀弘逸就喜歡看她害羞的模樣,他向她稍稍靠近了一點,在她耳邊打趣道:“是在考慮我的提議嗎?”
“纔不是呢。”方思然被他弄得耳朵癢癢的,連忙側開半步,迴避他的親近,“我只是在想,爲什麼晟天集團門口沒有保安啊?這一點和你的公司完全不一樣呢。”
“你還在介意自己連老公的公司也進不去嗎?你放心,現在不會了,你隨時想去都可以。話說,我還等着你給我送愛心便當呢。”賀弘逸在她去過公司之後,就讓鍾霽文處理這件事了,只要是鴻昇實業的員工,已經沒有人不認識她這位賀太太了。
“這個以後再說,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方思然沒想到他還記得這件事,都過去這麼久了,她還以爲他早忘了呢。
“國內大多數公司還沒有這個概念,其實在國外很多公司都會以工作證做爲進出公司的憑證。最近更有公司在員工的手中植入芯片,通過‘刷手’來獲得進入辦公大樓的許可。”賀弘逸對高科技的東西一向很有興趣,“我覺得這個真的很不錯,畢竟工作證很容易丟失,植入芯片確實提高了安全等級,我正在考慮要不要引進呢。”
“哇,這也太誇張了吧。”方思然沒想到他的想法還挺超前,其實芯片植入在美國已經成爲一種越來越流行的趨勢。
有一次她爲了幫助一個昏倒在地的老人而把夜一給弄丟了,幸好和她一起住的那幾個女孩把夜一的照片發到了推特上,所以很快找了回來。
正是因爲這次的經歷,才讓她動了在夜一體內值入芯片的念頭。
芯片有跟蹤的功能,哪怕它跑丟了也可以很快找到。
只可惜後來因爲種種原因而耽擱了。
不過,她多少也有點替賀弘逸公司的員工擔心,萬一中途離職了怎麼辦?
“從公司的角度考慮,其實真的是很有必要的。尤其晟天集團,他們有很多正在開發中的項目,如果安全級別不夠,很可能會令多年的研究成果外泄,從而給公司造成無法挽回的損失。”說到這兒,賀弘逸想到一件事,“我記得幾年前晟天集團就曾經發生過被盜案件,他們與一位專家合作的項目資料全部丟失了,好像到現在還沒破案呢。如果不是那件事,那麼晟天集團絕對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
“怎麼會這樣……”方思然正想追問這件事的具體詳細,電梯發出“叮”的一聲,他們已經到達了董事長辦公室所在頂樓。
電梯門緩緩地打開後,陸洪濤的秘書就站在外面。
“賀總、賀太太,二位好。”王秘書畢恭畢敬地伸出手,與賀弘逸握了握手。
“王秘書,我和陸伯伯預約了十點半見面。”賀弘逸擡起手腕,看了看時間,“不過我們早到了一刻鐘,不知道陸伯伯……”
“賀總,真的很抱歉,董事長的會還沒開完,恐怕您要多等幾分鐘了。”王秘書做了一個“請”的手勢,“我先帶您二位去董事長的辦公室,賀總、賀太太這邊請。”
進了董事長辦公室,方思然好奇地環顧四周,比起賀弘逸的辦公室,陸洪濤的辦公室要顯得古樸得多。
不過呢,她還是比較喜歡賀弘逸那間辦公室的裝修風格,這間辦公室呆久了有點讓人喘不過來氣。
見她只顧着四下張望,賀弘逸端起一杯咖啡遞了過去,極力推薦道:“來,嚐嚐這裡的咖啡,味道很不錯。”
“哦?那我真要嘗一嚐了,能讓你說出‘不錯’這兩個真的太不容易啦。”方思然接過咖啡,嚐了一口,坦白承認道:“確實很好喝呢。”
“雖然陸家人很中式化,但陸伯伯很喜歡喝咖啡,在他的三個兒子裡,也只有陸子靖與他最像,也偏好此道。”賀弘逸見她似乎很喜歡喝的樣子,又向她推薦了一個喝咖啡的好去處,“有時間我帶你去陸子靖經營的西餐廳,那裡的咖啡是我喝過最好的。”
“好啊。”方思然連忙點了點頭,想了想,她迫不及待地建議道:“不如我們一會兒就去吧……啊,對了,我要叫上蘇嵐,我現在就給她發微信,讓她去店裡。”
方思然剛剛拿出手機,辦公室的門被人推開,陸洪濤邁着大步精神抖擻地走了進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讓你們久等啦,賀總可別怪我怠慢了。”陸洪濤一進門就客氣地道着歉,其實離他與賀弘逸預約的時間還早五分鐘呢。
身爲晚輩,賀弘逸很有禮貌地站起身,笑着說道:“哪裡,陸伯伯太客氣了,我這次來拜訪純粹爲了私事,所以陸伯伯還是叫我弘逸吧。”
“陸伯伯,您好。”方思然站在他身邊,落落大方地寒暄了一句,她在心裡不停地提醒自己,要把陸洪濤和自己的外公分開。
“快坐下、快坐下。”陸洪濤坐在了對面的沙發上,看着方思然問道:“我記得你叫思然吧?既然弘逸讓我叫他的名字,那我也這麼稱呼你,你不會介意吧?”
“怎麼會呢?”方思然笑着搖了搖頭,“陸伯伯叫我思然就好了。”
“我聽弘逸說,這次是你要來見我?”陸洪濤對她的表現不是一般的滿意啊,要是陸子靖也能找這麼一個婉婉有儀的女孩子做女朋友,他一定不會反對他們結婚。
“是的,我有點事想問問陸伯伯。”方思然不由得握緊了拳頭,她馬上就可以爲自己糾結了好幾天的疑問找到答案了。
陸洪濤點了點頭,大手一揮,豪爽地說道:“好,有什麼事你就儘管問吧。”
聽他這麼說,方思然並沒有急着開口,而是先看了賀弘逸一眼。
“陸伯伯是自家人,你不用有什麼顧慮,就算你說錯話,想必陸伯伯也不會怪你的。”說話間,賀弘逸看向陸洪濤,笑着問道:“我說得沒錯吧,陸伯伯?”
“這是當然。”陸洪濤是什麼人啊,他一下子就聽出賀弘逸這番話聽着像是在安慰自己的老婆,但這每一個字都是說給他這個長輩聽的。
“陸伯伯,我要打個電話,你和我太太慢慢聊。”話音未落,賀弘逸站起身,準備離開了。
陸洪濤一愣,隨即點了點頭,說了聲“好”。
看來方思然要問的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呢,不然她不會連自己老公都請出去了。
目送着賀弘逸離開,陸洪濤纔開口問道:“思然,你要問我什麼事?”
“陸伯伯,其實我是想問一個人。”方思然越來越緊張了,祈禱着陸洪濤如果真的認識父親就好了。
“哦?”陸洪濤揚了揚眉頭,自己與她的年紀相差很大,又不在一個圈子,應該不會有共同的認識的人啊,“你把名字說來我聽聽。”
“陸伯伯,你認不認識方君浩?”方思然緊緊盯着對方的嘴巴,不想錯過他接下來所說的每一個字。
“方君浩?”陸洪濤聽到這個名字顯得很意外,他追問道:“你是說方教授?”
“這個……他是不是教授我不太清楚……”方思然搖了搖頭,她從小和父母在鄉下生活,在自己的記憶裡,並沒有父親是教授的印象。
“如果是方君浩教授,那我就是認識的。”陸洪濤見方思然似乎有點消沉,略作沉思,他想到一個最簡單的辦法,可以證明他們所說的是不是一個人,“你有他的照片嗎?”
“我沒有帶來。”方思然暗暗罵自己笨,既然是來問人,她怎麼早沒想到帶上父母的照片呢,想了想,她又問道:“不知道陸伯伯說的那位方教授,是不是幾年前過世了?”
“沒錯。”陸洪濤點了點了,關於這件事他記得非常清楚,“大概在六七年前,他和太太出了車禍,夫妻兩人雙雙過世了,據說只有他的女兒活了下來。”
“那……他們一家三口是不是去過陸家?”方思然現在幾乎已經她肯定自己小時候確實去過陸家了。
“沒錯,方教授確實帶着太太和女兒來過,不過她們母女只在花園裡等着,所以,我沒有見過她們。”陸洪濤遺憾地搖了搖頭,從方思然的態度就看出她要問的人就是自己認識的方君浩教授,他還以爲她連方教授的妻女也要問呢,“不過,我家老三……就是子竣曾經見過方教授的女兒,還和她玩了一會兒呢。”
方思然頓時滿臉黑線,原來自己還和陸子竣一起玩耍過,不過她真是一點印象都沒有了。
“方教授有些重要的資料要交給我,可我那天身體不舒服在家裡休息,所以他就帶着太太和女兒來家裡見我,我記得他去我家的那天還是她女兒的生日呢。”說到這兒,陸洪濤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懊惱地說道:“如果不是擔心我的感冒會傳染給他的孩子,我想我一定會留他們在家裡吃飯,或許他們一家三口就不會出車禍了。”
“原來是這樣……”方思然也跟着嘆了一口氣,她非常明白他的心情。
自己也不只一次想過,如果那天不是她的生日,如果她的父母沒有答應要送她一隻小貓做生日禮物,如果他們先去買蛋糕而不是先去了寵物店,如果……那或許就不會有那場車禍了。
“後來聽我家老三說,他在得知方教授答應女兒送一隻小貓做爲她生日禮物之後,就把自己新買的一個貓項圈送給她當生日禮物了。”陸洪濤回憶起當年的事,心情變得非常沉重,“我們家老三很少會把自己的東西送給別人,可見那個女孩子非常討人喜歡呢。”
方思然愣了一下,她把夜一的東西都留了下來,包括它小時候一直帶着的那個項圈,原來那不是寵物店贈送的啊。
這麼說來,項圈上刻着的“ZJ”就是子竣的意思啊,她還以爲是店名的縮寫呢。
只是,自己對與陸子竣見面的情形怎麼都不記得呢?
不,應該說,自己對那天的事都不太記得了。
如果不是前幾天去了陸家,如果不是她陪蘇嵐到花園裡透氣,恐怕她還不會想起自己小時候曾經去過陸家呢。
“思然,你問的問題我都照實回答了,如果我猜得沒錯,我們兩個人所說的方君浩應該是一個人吧?”陸洪濤現在很想知道方思然問起方教授的目的,畢竟“方君浩”這三個字已經很多年沒有人敢在他面前提起了。
方思然緩緩地點了點頭。
“那你問了這麼多,應該不只是知道他這個人吧?你是不是和那位方教授認識啊?”陸洪濤的聲音因爲急切而走了調,沒想到那件事已經過去那麼多年了,如今提起自己居然還是這麼激動。
“嗯,他是我的父親。”方思然坦白說出自己與“方君浩”的關係。
“啊?方君浩是你的父親?”陸洪濤着實驚訝了,他愣了好一會兒,才喃喃說道:“是了……是了……他叫自己的女兒小然。那個小然,就是你嗎?”
“是的,陸伯伯,我的名字叫方思然。”方思然眼圈紅紅的點了點頭,“小然”這個稱呼自從父親過世後就沒有人再這麼叫過她了。
就連宗政玉澤也是,要麼叫她“小公主”,要麼叫“思然”,卻從來沒叫過她“小然”,那是因爲他知道在她的心裡,沒有人可以取代父親的位置。
“天啊,這真是讓我太意外了。沒想到隔了這麼多年,我會見到方教授的女兒,而且你現在還是弘逸的太太。”陸洪濤站起身,來回踱步,他覺得老天的安排實在太不可思議了。等他終於冷靜下來,才坐回到沙發上,看着方思然,由衷地說道:“如果你父母在天有靈,看到你嫁得這麼好,過得這麼幸福,一定會深感安慰的。”
“嗯。”方思然心虛的應了一聲,如果她父母真的在天有靈,一定會很難過,他們一定不想她爲了目的而結婚。
“對了,有時間你見見子竣吧,當年得知你出了車禍,他哭了好幾天呢,一直央求着我帶他去看看你。”陸洪濤重重地嘆了一口氣,言語之間流露出些許內疚,“只可惜,在你父母過世之後,我的公司也發生了一些事,那段時間我真的忙得焦頭爛額,實在是分身無術啊。後來等我去醫院想要看望你的時候,聽說你已經被親戚帶走了。爲此,子竣足足有兩三個月不肯理我。”
方思然嘴脣動了動,卻不知道該如何接他的話。
她沒辦法告訴這位陸伯伯,其實她和陸子竣已經見過面了,還因爲蘇嵐而吵了起來。
雖然方思然對自己小時候和陸子竣見面的情形沒有印象,但她相信,這位陸家三少爺已經不是當年送給她貓項圈、又因爲她出車禍而哭泣的那個小男孩了。
他現在變成了一個好討厭的大人了。
沉默了好一會兒,方思然又開口問道:“陸伯伯,你剛剛說我父親是教授?”
“是啊,你不知道?”陸洪濤對於她的問題感到十分的意外。
“不知道。”方思然搖了搖頭,她對父親是教授這件事一無所知,但她記得鄰居們都叫父親爲“方老師”,因爲他曾經是一名小學老師。
“呵呵,你也不用太難過,可能是你當時的年紀還小吧,而你父親所研究的是新能源,那些專業領域詞彙連我聽多了都會覺得頭疼,所以即使他說過,你也未必記得。”陸洪濤有說有笑的安慰着方思然,只不過,卻有點強顏歡笑的意思,這“新能源”三個字觸痛了他的心。
“我父親很有名氣嗎?”方思然沒有留意到他的神色,她一心只想多瞭解一些自己父親的事。
“不,你父親有的是才氣,他這個人從來不在意虛名。”陸洪濤絲毫不掩飾自己對方君浩的敬佩之情,“他就是不願意自己造福人民的研究成果成爲某些人牟取暴利的工具,纔會從大學裡離職,隱居在鄉下做一名小學教師。”
“陸伯伯,你願意多和我講講關於我父親的事情嗎?”方思然對父親的事很是好奇,可她突然想到賀弘逸的話,“啊,對了,弘逸說過,我的見面時間只有半個小時,所以……”
“這個你不用擔心。”陸洪濤站起身,用內線給自己的秘書打了個電話,“王秘書,把我中午的約會推遲半個小時。另外,你再告訴賀總一聲,他可能要多等一會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