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好像每次白浩南在蓉都取得了成績上的突破，卻在江州獲得官方認可提升。
可能因爲直轄市沒有大省那麼複雜結構，一旦發現機會容易抓住？
上回U12小學生隊這樣，這次大學生隊好像又這樣。
介紹桌面上這一件件物資是小事情，關鍵是白浩南得解釋賠上這麼多錢，他到底能得到什麼。
頭髮有些花白的領導語氣平和好像在聊天，但那股官威是他自己都抹不掉的：“你們作爲一個商業機構，投入這麼大，蓉都省到底給了什麼承諾？”
白浩南笑：“沒承諾，因爲騙我來當教練的是馬兒，老馬，知道足球的就沒不知道他的，我在蓉都的訓練營跟他的足校合併了，去年初我開他的玩笑，他搞了十來年青訓，還是沒能把蓉都省恢復到他當年踢球時候那麼好的職業俱樂部狀況，說明他在青訓不如我，沒搞成還是小事，耽誤了這十來年一批批孩子的踢球天賦那纔是造孽，他一氣之下把足校都合併給我，自己去足協當官了，去年我帶綿林一個小學隊拿了全國冠軍，也是他牽的線。”
他說完，發現幾名官員都沒接話，老領導繼續看着他，旁的有人表情甚至眼神似乎還有點意味深長的感覺，他這種口吻太沒有面對領導彙報的態度了，怎麼可能騙啊騙的，造孽之類掛在嘴邊。
白浩南只能自己繼續說：“我們的初衷是把足球搞好，怎麼搞，我和馬兒的思路都是搞好青訓，踢球的孩子多了，其中有天賦被選拔的機率才大，而且不光是踢球，得有文化，這是我帶大學生隊再次體會到的核心，這批大學生其實最多算半專業，大多二十出頭的年紀已經技術定型沒什麼提升空間了，但文化水平高踢球意識提高很快，這更證明了我們搞青訓不能耽誤孩子文化學習的路子，所以蓉都省能協助我進更多學校，能夠通過打比賽爲蓉都贏得更多榮譽，自然也能讓有關部門給我們進校園開綠燈，就這麼簡單。”
會議室裡稍微安靜停頓了下，那名研究生敏銳的察覺到氣氛，甚至看出來這幾位官員品銜不低，很有眼力的去端了幾杯水過來，然後悄悄把門掩上退出去了。
還是領導發話：“那你爲什麼要把足球搞好。”
如果換做以前，白浩南一定對這個問題嗤之以鼻，爲什麼？小爺我就會這個，不然去搞原子彈？會嗎？
但顯然現在的白浩南，不再是以前的那個傢伙了，他清楚的明白同樣的問題，回答內容真的會體現出一個人的眼界水準，有時候這跟文化程度沒關係，就好比他說出來，沒文化也洋洋灑灑自有天地：“這個問題很有意思，我投入我所有的資金，再費老鼻子勁弄來其他資金，在全國各地都搞訓練營，搞足球青訓，身邊集中了一大羣夥伴，有中國人、巴西人、東南亞人，有想賺錢的，想實現夢想的，想到處旅遊的，可我就一個想法，把足球搞好。”
依舊還是沒人接他的話，官員們靜靜的看着他，有漫不經心的，也有殷勤眼神看着領導的，領導眼神倒是很溫和，甚至帶點鼓勵的看着白浩南。
白浩南就敢亂說話了：“我這麼一門心思的搞，肯定也聽到過其他冷言冷語，舉個例子，搞足球有什麼意思？花這麼多錢，說國家亂花錢提倡足球，我們這也投入了幾千萬，桂西的基地更是好幾億，花這麼多錢有什麼意思？花這麼些錢怎麼不去扶貧，不去研究高科技，研究醫學救人救命，不去發展經濟，最起碼搞個房地產也能賺很多錢，就搞個足球，二三十個人圍着個皮球跑，有什麼意義？”
官員們的眼神終於全都認真的看着他了，這段鋪墊成功的引起他們的興趣，領導更是隨着白浩南的話語有點頭和眼神期待了。
誰曾想這王八蛋居然邪魅的笑笑說：“我當時就反問這傢伙，你不就是個卵子和精子的結合體嘛，有什麼稀奇的，有什麼意義？”
官員們的眼球都差點凸出來了！
那個女官員更是使勁拉着臉乾咳了好幾下，白浩南臉皮厚：“話糙理不糙，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每行都有存在的道理，既然足球是世界第一運動，這麼多人熱愛，那就有意義，起碼我覺得在落後的地方踢球，可以改變社會風氣，幫助落後的人改變命運，穩定社會形勢，在經濟條件好的地方，那就更應該是讓大家鍛鍊健身，工作生活之餘最有好處的休閒娛樂方式，改變兜裡有了倆錢就開始賭博亂搞之類強得多。”
他心裡真是有譜的，這時候提自己在溙國、緬北那些經歷叫做自找麻煩，只含含糊糊提下就行。
領導沒有表情波動，甚至在白浩南說完以後還笑了下：“好像有點道理，你用最簡單粗暴的方式解釋了文藝體育工作者在精神領域的作用，我更願意相信你這種發自內心的感受是你的真實想法，接下來呢？你在江州這塊足球青訓的工作有什麼需求？可以談談，我們有什麼可以幫助到你的，不要有顧慮，都說說。”
精子卵子都敢說，白浩南有什麼顧慮，或者說雞賊如他，是故意把自己打造成這種有點莽撞的角色：“需求？您還別說，目前我對江州這塊還真沒什麼需求，前年我們在江州剛剛開始的時候確實很艱難，需要很多支持，到處都沒有找到支持，不得已才跑到蓉都發展，結果頂着蓉都的名義在綿林搞出點成績拿了全國冠軍，然後是江州教育部門的鄧主任發現了我們的潛力，邀請我們回去搞了足球進校園，現在這塊我們搞得最好就是江州，但這事兒吧，我覺得跟農民種地也差不多，現在剛把種子撒下去，我們最近的一批也才U12梯隊，要成才就不能着急，這個階段我也不着急搞什麼，慢慢培養這些孩子長大吧，我不期望他們人人都成爲球星，但會踢足球能讓他們終身受益，成爲對社會有益的人，那就足夠了。”
領導的眼神終於有些變化，輕咳了下。
旁邊有個三四十的精幹男性自認爲會心的提醒：“白教練，你可能沒明白領導這個提法的意思，我們很支持你這樣的工作發展，譬如在企業規模、行業管理、發展方向、稅收政策、經營場所等方面，有什麼需要我們協調幫助的，都可以提出來，這個機會非常難得，你應該考慮清楚了再說。”
換做於嘉理肯定會嫺熟的打出一系列牌面了，但是就像白浩南曾經告誡過孩兒媽那樣，他無欲則剛：“我有資金來源，相比江州，桂西省我們有更好的市場基礎，我們收購了一所爛尾的民辦大學搞全國足球基地，利用熱帶地區一年四季都不耽擱的氣候條件優勢，所以原本註冊在江州的訓練營，我們已經整合到桂西的教育集團面向全國，而我們在西北地區的六所訓練營春節前完工，開春以後投入運營，同樣在東北華北地區的七所訓練營跟隨平京的訓練營也是在春節後投入運營，華中華南地區目前還在考察，都因爲氣候原因，不會影響明年春季，我們全國擁有超過三十家訓練營的規模，未來肯定還會更多，我不否認整個團隊做這麼多是要賺錢的，只有賺錢才能讓整個青訓滾動下去，但我個人不在乎賺不賺錢，我是個教練，只想把足球搞好，讓更多孩子踢球，發掘更多有天賦的孩子，讓他們不至於到了成年才發現錯過了踢球的快樂，也不至於到處都是些娘娘腔的花樣美男，哪怕不成爲足球運動員，起碼也都是男子漢，這就是我的夢想。”
那位精幹男性還想說什麼，領導平和的笑笑：“你的意思是完全依靠自己的力量來完成？其實……”
白浩南竟然敢打斷：“不是否認政府的意思，甚至我比很多人都要感謝政府，足球說到底是個吃飽了纔會玩兒的運動，兵荒馬亂的誰有興趣搞這個？正是因爲現在環境好了，踢球的人才多，這個事業纔會越做越大，只是我也是從專業體校、職業體系裡面出來的，很明白……這麼說吧，足球說簡單真的很簡單，這就是個體育運動，有很多好處沒啥壞處的健康運動，我知道政府想大力提倡推動，可這事兒政府提倡下就夠了，不該插手。”
對面官員的臉色都變了，有倆甚至嚴厲得要喝罵斥責了。
白浩南也覺得說岔了：“不是，我的意思是……這是個技術活兒，不是老下紅頭文件就能解決的事情，我文化不高……”
領導反而和藹的點頭：“我明白你的意思，專業人做專業事，而不是通過行政干預來影響專業進程，不過還是應該在政府的管理監督下，對吧？”
白浩南也只剩點頭：“政府推動肯定是好的，這也是我的親身經歷，如果不是領導人提出了足球戰略，恐怕我們在山區的高原訓練基地不會那麼快得到當地政府的支持，小學進校園的相關校長也不會那麼重視，甚至這幾十家加盟訓練營也是順着這風氣才順風順水的搞起來，但有個分寸問題……”
他還真是啥都敢說，旁邊的官員表情都有點抽抽了，還好那位領導面帶微笑。
難道還是如同老於說的那樣，層級越高，遇見有水平的人機率越大？
白浩南確實是沒什麼壓力的，展現真實的自己嘛。
他又沒什麼害怕失去的。
再說他也會演。
大家都在演。
不就是相互試探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