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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在深林俱樂部的茶室裡，看到那張被林深時拿出來的報銷單據之後，坐在他對面的老人好像一下子就全都明白過來了。
又是一陣挺有中氣的乾啞笑聲響起。
依然是那種捕食者見到了新鮮事物的感覺，但這一回，林深時似乎還從曺赫的聲音當中聽出了些許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還沒等他細細去琢磨，他就見面前的老人放下了手中一直攥着的那枚兵棋，隨意地擱到棋盤上面，恰好落在那張報銷單的旁邊。
“好，情況我好像大致瞭解了。現在我們倆可以談一談了，有關於之後的事情。”
目光注視着棋局的林深時擡起頭來，語氣依舊鎮定：“之後的事情？”
“你不是期待了很久嗎？”
曺赫笑着往後靠了靠，這副模樣往常放在他身上並不多見，特別是在家族晚輩的眼前。
“不光是你，可能外面的很多人也都在猜……如果，你真的完成了約定，我應該給你一個什麼樣的獎勵纔好呢？我估計你自己心裡恐怕早有想要的東西了吧？”
林深時垂下眼，面上從始至終保持着應有的恭敬，言語卻漸顯犀利：“只要不是一錘子買賣，商人總會給合作者一點甜頭，這樣雙方纔好有下一次的交易，商人……也可以得到自己真正想要的東西。”
曺赫鏡片後的雙眼眯了眯，“嘴皮子倒是很會說。可是，你怎麼確定我一定會有第二次用到你的時候？”
“因爲您總不可能真的是爲了想要驗證一下我有沒有對外宣稱是Han Shin子弟的資格才找到我不是嗎？”林深時不假思索地說出了一句落到曺詩京等人耳中堪稱膽大包天的話來。
他擡頭迎上老人的視線，神色平靜地說：“這個所謂的約定，對我來說最重要的是我能因此得到什麼，而對您來說，最重要的只是我這個人合不合用而已。僱主，和被僱傭的人，雙方需要達成長期合作的關係的話，從一開始，您總得給我一點福利不是嗎？”
坐在棋盤對面的曺赫沉默地看着他，很快換了隻手，稍稍撐着頭，目光又往下落在了身前的棋局之上，說：“我們今天這場對話……還真是，越來越不像是長輩和晚輩見面了。”
“本來就不是，即便是裝得像又有什麼用？”林深時又大膽地隨口回答。
他注視着老人眼鏡後的雙眼說：“說實話，集團的會長，還有底下的職員，我們保持這樣的關係會讓我覺得更自在。反正，我不會成爲您的親孫子。”
“這個嘛……”歪靠在椅子裡的曺赫瞧着眼前的棋盤，似笑非笑地低語，“世事也說不準不是嗎？站得越高，你就越會明白擁有可能性這種事本身就是一種讓人擔心又相當重要的資本。”
老人說着話就伸出手，似乎想把方纔丟下的那枚兵棋重新抓在手裡，但蒼老的手在上方猶豫了一會兒後，卻遲遲沒有動作。
最終，他擡眼看向面前這道坐姿挺直的年輕身影，眯着眼忽然就說：“好吧……你想要的‘獎勵’，我送給你。”
“現在有一家叫‘Unicon’的公司，你知道嗎？”
“……”
一老一少兩個人在茶室裡秘密交談了一陣後，在邊上的人走過來恭敬的伺候之下，曺赫從座椅上站了起來。
“那麼，好好做。如你自己所說，我已經把‘訂金’付給了你，如果你完不成我的要求，有些事情就不會再像是現在這樣了。”
同樣起身恭送的林深時低了低頭，嘴上所說的話卻引得老人身邊的幾個人有些側目：“說實話，您交代的事情實在……不過我會盡最大努力試着完成看看。”
曺赫忍俊不禁似的笑笑，擡起手指着他點了點頭，對左右的人說：“這幾年是第一次吧？有人在我面前這樣說話？”
旁邊的人均是低頭笑着不應聲，也沒有再將隱含驚異的眼神投到林深時的身上，把所有情緒好好地藏住。
“反正，話我已經說了。接下來又輪到你來做事情了。”
曺赫剛要在一羣黑衣人的護送下轉身離開，動作又是一頓，側過身來說：“不要把你努力的動力全部寄託在所謂的感情上面。”
林深時情不自禁地擡起頭看他。
“如果說男人是天，那女人就是地。看起來絕配對吧？擁有天地才能組成世界。可是，其實天和地分開也不會怎麼樣，天還會是天，地還會是地，大家不會離了誰就活不下去。”
“這算是作爲長輩，我今天給你的勸告。不要以爲人生只有那麼一個人，那樣的話，你這個人也很容易完蛋。”
“你要明白自身的重要性才行。”
老人的這番話算是說得語重心長，哪怕是曺詩京等一衆曺氏子弟，以往在家族裡也很少能聽到曺赫這樣以長輩的身份進行教誡，僅從這一點來講，林深時今天來深林俱樂部的這一趟其實就已經很有價值了。
他自己心中大約也很明白這點，但衆人看着他沉默了一陣後卻是聽他對老人說：“這個嘛……如果光從商人的角度來說，所謂的天空一點價值都沒有，現在的地皮不知道有多麼昂貴。所以我覺得吧，可能還是‘地’更重要一點？”
茶室內的氣氛突然變得有點奇怪。
不少保持鞠躬姿勢的人背後隱隱冒出了冷汗，他們再一次忍不住用餘光瞥向了那道在老人面前垂着雙手、人卻站得很筆直的年輕身影，腦海中也不知道紛紛在翻涌着怎樣的念頭。
“呀……”
過了片刻，一聲輕輕響起的老邁聲音聽得人心中一顫。
在所有人的注目之中，像是也被林深時的這番發言弄得驚訝不已的曺赫臉色古怪地問他：“你這小子平時在你女朋友面前也是這麼說話嗎？”
正在默默旁聽的衆人大多不由自主地愣了愣。
這是什麼反應？會長竟然沒發火嗎？
“當然不會。”
面對着老人異樣的眼神，正在讓眼下在場的人都心驚膽戰的林深時保持着尋常的神態，微微一笑地肯定回答說：“可能今天在您面前，我的狀態有點不太正常吧？”
……
“呀，你再說一遍那句話給我聽聽吧？”林允兒拍拍身邊的男朋友，目光灼灼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