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差走後,關若蘭幾人悄然沒入黑夜中,也不只是隱藏起來了,還是回去了。
顧白語一點也不關係他們的去留,徑直走到程安跟前,將高連枝的三魂六魄交給他。
接下來就由程安將高連枝的三魂六魄歸體,有程安在,我是很放心的,而此刻,我更關心的是顧白語。
他微閉着雙眼,好像在休息,但我注意到,那雙放在膝蓋上的手卻握的緊緊的。想到他和那幾個陰差大戰時說的話,我不免對他的身世起了疑惑。
以前也不是沒想過,只是更多的精力都用在其他事情上,所以就沒精力去猜測他的身世了。
顧家應該是一個很龐大的家族,連傭人都有這麼一大堆,而且個個身懷奇術,用現代人的觀念來看的話,簡直太不可思議了。
所以我猜測顧白語肯定不是我們這個時代的,往近了說,可能是民國,或者清朝什麼的,往遠了說,就更不好猜測了。
按照年限來算的話,不管他是哪個時代的,他都至少有一百多歲了。
一百多歲,卻擁有這麼一張魔鬼的面孔,簡直太令人匪夷所思了。
正自想的出神,只見程安急急忙忙跑過來,說高連枝的魂魄已經歸位了,她想和我們說幾句話。
我看了顧白語一眼,他依舊微閉着雙眼,沒有要動的意思,便先走了過去。
高連枝剛剛恢復,看上去還很虛弱,但她這麼急着把我們叫過來,肯定是有比她生命還重要的事情要說。
我靜靜地看着她,等她說下去。
高連枝未語硬噎,竟“撲通”一下跪在我面前,我想將她扶起來,奈何她只是一縷幽魂,和顧白語他們不同,我的雙手根本接觸不到她的身體。
“高小姐,你有什麼事情儘管說,我喬沛能辦到的,一定幫你辦,你快先起來。”
高連枝依舊跪着,淚眼婆娑地說道:“沛兒,這件事情很麻煩,我知道,你能幫我,已經是對我們高家最大的仁慈,本不敢再奢求什麼,但這件事情關乎我爹的性命,我、我從小就沒了娘,都是爹一手將我們兄妹兩人拉扯大的,我不能失去他。所以我求求你,無論如何都要答應幫我這個忙,好嗎?”
都說情緒是會感染的,此時此刻,我就被高連枝感染的鼻子一陣發酸。
從小,我就沒享受過爹溫暖的懷抱,不知道被爹疼是什麼樣的感受。這份愛對我來說是缺失的,大概是我想把我沒有得到過的東西加倍傾注在高連枝身上,不經大腦地點頭答應。
高連枝喜極而泣,我讓她趕緊起來,她才終於站起來。
然後,她把事情的經過簡單說了一遍。
那日,程安將高連枝帶到這裡離開以後,高連枝左思右想,始終不放心她爹的安危。她冒險下山,在途中等着高飛翔,希望能說服他讓自己見高老爺子一面。
卻不料,那日和高飛翔在一起的,還有一位高人。
當高連枝察覺到異常的時候,已經晚了,那高人一道符紙劈下,她閃躲不及,三魂六魄被驅散。要不是當時街上發生的一起搶劫案撞了那高人一下,只怕高連枝當日就被打的魂飛魄散了。
高連枝憑着堅強的意志勉強逃回這裡,怎耐三魂六魄缺失,她無法與程安溝通。
那日她偷聽到高飛翔和那高人提到聶放還有顧白語的名字,心頭一緊,料想高飛翔請來的這個高人肯定和聶放一樣又是來對付顧白語的。
她還想再多聽一點,怎耐高飛翔他們走的太快,她不敢跟的太緊了。當他們停下來時,她纔敢冒險逼近一點點。
她又聽到高飛翔說什麼高老爺子太懦弱了,老不死的整天瘋瘋癲癲,還不如早點死了算了之類的話,一時吃驚,發出聲音,這才被那高人發現,打成重傷。
高連枝說完,十分無奈地看着我。我知道,她肯定是因爲高飛翔請高人對付顧白語的事情而感到愧疚。
如今還要我們幫忙救她爹,她心裡很沒底,害怕我會反悔。
誰知我們話音剛落,便聽到顧白語冷笑的聲音:“又來一個不自量力的,我倒很想會會他。”
我和高連枝對視一眼,不由得笑了。
我們商量了一番,與其等他們找上門來,還不如先發制人。於是,我們馬不停蹄地趕下山,準備直接去高老爺子家找那位高人。
路過高林墳墓時,我對着墳墓拜了幾拜。也不知道高林和寧濛濛現在怎麼樣了,當初要不是高林好心救我一命,只怕我現在也已是個死人了。
一行人直接來到高老爺子家門口,大門是硃紅色的,上面雕刻着許多古怪的花紋。
這門一看就有問題,誰家大門上會雕刻一些奇形怪狀,讓人一看就瘮得慌的花紋。我料想這門肯定是用來辟邪的,這扇門,纔是導致高連枝的魂魄進不了高家的罪魁禍首吧?
果然,只聽程安說高家以前不是這扇門的,肯定是後來換上去的。也怪自己粗心大意了,沒注意到高飛翔竟然換了一扇辟邪門。
有這扇門在,高連枝就無法進入高家,留她一個人在外面又太危險,我還想問顧白語接下來該怎麼辦?只見顧白語在程安耳邊低語了幾句什麼,程安便轉身離開。隔了片刻又回來了,手上多了幾張白色的紙張。
我頓時明白,顧白語是要程安用這些紙把門上的花紋堵住,如此一來,這扇門就失去了辟邪的作用。
我趕緊幫着程安一起貼,正貼着,大門忽然被人打開,望着門裡面的高飛翔和他身旁一臉鐵青的高個子傢伙,我和程安愣了一下,旋即以最快的速度退回到顧白語身邊。
高飛翔看到我和顧白語,冷笑兩聲:“我還沒去找你們呢,你們倒先送上門來了,哼,有意思。”
我們都不把他的話放在眼裡,他這種人,狗仗人勢,靠山強大了,他就以爲自己也強大了,殊不知自己幾斤幾兩罷了。
我直截了當地告訴他高連枝的三魂六魄已經被我們找到了,並要他把高連枝的肉身交出來。
高飛翔在聽到高連枝的時候,臉明顯的抽搐了一下,喃喃咒罵我們愛多管閒事,也不管路過的行人對他投去多少白眼和漫罵。
“看什麼看,還不趕緊滾,再看就把你們的眼珠子挖了。”高飛翔肯定是這一帶的惡霸,村民們都怕他,不一會功夫,圍觀的人羣就跑的沒影沒蹤了。
但他們並不是躲回家不敢出來了,而是把頭探出來,一副看熱鬧的樣子。
這些人平日裡肯定沒少受高飛翔的欺負,如今能有一個和高飛翔對着幹的,他們都從精神上默默支持着。
大概他身邊的那位高人都有些看不下去了,讓高飛翔低調一點,畢竟大家都是一個村子裡的,激起民憤了,對他們沒啥好處。
而且我們這一帶比較偏僻,死個人就跟死頭豬一樣,真把村民們惹急了,他們集體把你殺了,警察來了也沒用。
高飛翔似乎不把村民們當回事,冷哼一聲,許是看在那高人的面子上纔沒有繼續罵罵咧咧。但他又把矛頭對向高連枝,讓她趕緊滾蛋,這個家現在他說了算,還說他已經把高連枝的肉身賣給另一戶人家配冥婚了,過兩天人家就來取貨。
光天化日的,他不顧村民們的白眼和漫罵,這種話都說的出口,用禽獸來形容,都覺得不夠。
我知道和這種人再說下去也是浪費口舌,索性不再理他。
高飛翔能這麼耀武揚威的,還不是仗着他身旁的那位高人。
我早就發現了,從那高人一出來,他就和顧白語四目相對,眼神裡滿是殺氣。再看顧白語,眼神裡平靜如水,看不到一絲絲憤怒。但我知道,他越是這樣,就越是可怕。顧白語太會隱藏自己了,他不會在彼此都不瞭解的情況下就輕易暴露自己,更不會讓敵人一下子就發現自己的短處。
他就是要那人琢磨不透他心裡在想什麼,人對於未知的東西往往會感到心虛、害怕,從氣勢上來說,顧白語已經贏了對方。
雙方對視了幾分鐘之後,那高人終於忍不住說話了,但他不是對我們說的,而是對高飛翔說:“把你妹妹的肉身還給他們吧。”
高飛翔驚叫起來:“什麼?還給他們?你讓我怎麼跟……”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那高人一個眼神嚇的閉了嘴。那高人看也不看我們一眼,轉身進了高家,而高飛翔對着我們一陣罵罵咧咧,最後還是叫人把高連枝的肉身擡出來了。
爲高飛翔辦事的幾個小哥不像以前那些小廝,狗仗人勢,他們把高連枝的肉身放在門口,其中一個守在門口,防止高飛翔突然出來,另一個跑到我們跟前,塞給我們一張小紙條。
待那小哥走後,我趕緊將紙條打開,只見紙條上寫滿了歪歪扭扭的字,大致意思是:他們兩位家中都出了怪事,爲了讓葛道士幫忙,不得已爲高飛翔辦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