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出去一會兒，又回來，哄老頭：“在路上了，會來的……一定會來的……他們說已經上車了……你再耐心等一等……”
老頭這才鬆一口氣。
徐媽小心翼翼的：“孩子他爹，你看這些日子，都是女兒伺候着，跑上跑下，藥費全部都是她出的，家裡那兩套房子……”
老頭瞪着眼睛，彷彿要說什麼，可呼吸急促，什麼都不說。
徐媽暗歎一聲。
半晌，她以爲老頭又睡着了，正要起身出去，卻聽得老頭微弱的聲音：“兒子到底會不會來？”
她一怔，慌忙道：“會來……一定會來的……”
“如果兒子來了，那兩套房子還是給孫兒吧……”
徐媽囁嚅：“這……老頭，可都是小雅在照顧你……”
老頭長嘆一聲：“唉，我也知道是小雅在照顧……可是，我也沒辦法。兩個孫兒畢竟纔是我們徐家的香火……誰叫小雅以後生的孩子不能姓我家姓呢？如果給了她，以後兩個孫兒不得埋怨死我嗎？”
徐媽不服氣了：“老頭，人死如燈滅，哪裡管得了那麼多？？那兩個畜生忤逆不孝，你這麼做就沒意思了……”
“老婆子，給孫兒畢竟是給自己人，給外人就不好……再說，小雅一直很傻，給了她，沒準被外人給騙去了……”
“小雅現在聰明多了，不可能再給人騙了。”
“她聰明？她聰明的話就不可能拿五十萬拆遷款給外人買車子了，分明就是被騙了還幫人家數錢……”
“……”
“再說，她以前那麼絕情，這次爲什麼還來伺候我？如果我沒有那兩套房子，她會來嗎？？？你說她一點也不是因爲盯着房子，你相信嗎？老婆子，這兩套房子說什麼也不可能給她。她這次伺候我，就當是我撫養她長大，她該還我的，辛辛苦苦十幾年養大女兒，爲的是什麼？不就是圖個回報嗎？別人家的閨女好歹還給父母掙一筆彩禮，直到現在，我們也沒見到她一個彩禮錢……”
徐媽抗聲：“這可不行……”
他忽然聲色俱厲：“老婆子，你敢不聽我的？”
就在這時候，腳步聲傳來。
老頭子立即閉上眼睛。
徐媽回頭看到女兒，慌慌張張的，十分尷尬，又疑心她聽到了，急忙道：“女兒，你又來了？這些天可累壞你了，唉……”
徐小雅上前一步，看着那個垂垂待死的老頭。
這麼久，她從沒跟他講過一句話，彼此之間，甚至極少清醒面對過——剛剛，她把他的話聽得一清二楚。
這是迴光返照還是遺囑？
她若無其事，一點也不傷心——真的，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事實上，他直到現在都認爲自己伺候他是應該的——財產留給兒子也是應該的——
人們總以爲你善待他人，精誠所至金石爲開——大錯特錯！
有些人，你就算把心挖出來給他，他也不會多看你一眼。
對付這種人，最好的辦法根本不是挖自己的心給他——而是把他的心挖出來看看，到底是什麼頑固臭分子組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