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重蓮不想去看望樊側妃,實則有幾方面的考慮,如今西涼與樑城開戰,不管這場仗是真打還是假打,樊側妃在燕王府的處境就變得微妙了起來,知道內情的畢竟是少數,燕王的動向和打算更不可能鬧得人盡皆知。
再說府裡幾位側妃之間的關係也不好說,雖然是以石側妃爲首,但是樊側妃卻最是得寵,蘭氏與古氏又有兒子傍身,自然說話也有底氣。
季重蓮並不想捲入燕王府的內宅之爭裡,若是燕王真地成事了,內宅裡的女人可都不是她惹得起的,能少牽扯就儘量少牽扯,不然到時候被別人當槍使了,她不是無端樹了敵?
從燕王府離開時,東方透親自送季重蓮回的裴府,當然也關注了燕王妃是否找了她的茬,季重蓮只是一笑而過,真不好拿燕王妃這幼稚的舉動出來說事。
倒是石側妃與樊側妃那廂,季重蓮提醒東方透要多注意,這守城官的責任不好擔,他要把握好尺度,不然最後反給別人墊了背。
東方透哈哈笑了笑,只讓季重蓮放心,這事他自有分寸。
看着季重蓮安全地回了府後,東方透這才調轉馬頭往城防處而去。
回到家時,奶孃已是抱着哭鬧的霜姐兒來回地走動哄着,見到季重蓮後,立馬露出瞭如釋重負的表情迎了上來,太太,您總算是回來了,霜姐兒醒了就要找您,奴婢想她是餓了,又不敢奶她,真正是急死了……
孩子喝了奶後會認人,季重蓮起初也是好不容易哄着霜姐兒習慣了自己的奶,若是再換成奶孃喂,這一切又白費了,所以她特地告誡過奶孃,沒有她的允許不可以奶霜姐兒。
季重蓮在家裡說一不二,府裡上下都很是信服,奶孃自然也不敢違揹她說的話。
快給我!
季重蓮淨了手後,接過霜姐兒,坐在炕頭上解開了襟口,又用溫熱的棉布擦拭了奶頭,忙塞進了霜姐兒的小嘴裡。
有奶喝着,霜姐兒自然也就不哭鬧了,奶孃鬆了口氣,又掬了一把溫水,用半軟的溼布敷着霜姐兒紅腫的眼睛,有些心疼道:太太若是再不回來,霜姐兒這聲音都要哭啞了。
季重蓮撫着霜兒微溼的鬢髮,心中有些泛酸,面上卻只能輕嘆一聲,轉頭對奶孃道:你先下去吧,喂完了奶我再喚你進來!
奶孃恭敬地退了下去。
季重蓮不由微微蹙了眉,她怎麼能預知燕王妃會無故發瘋呢,這樣的事情可一不可再,若下次燕王妃再爲了這種無聊的事情傳她去王府,她自會想辦法推脫的。
太太,石側妃若真地讓人傳了消息來,咱們聽還是不聽呢?
採秋與安葉陪着季重蓮一起去的燕王府,石側妃與季重蓮所說的話自然也被倆人聽進了耳裡,但戰事這般緊張,若真地軍機泄露,到時候會不會牽連到她們的身上,採秋有些擔心。
安葉在一旁擡了眼,雙臂抱胸露出深思的表情。
季重蓮微微一怔後,卻是點頭笑道:若是石側妃將消息遞了過來,咱們聽着就是,想必王府裡也不會只她一人關注着戰事的進展,就算能報過來的也定是無關痛癢的消息,影響不了大局。
不然戰事之中,誰又能知道其中的兇險,所以外圍的消息居多,有些是爲了迷惑敵人,有些是爲了讓自己人安心,或許僅僅只是一個假象而已,信與不信就要看你怎麼去分辨了。
採秋若有所思,片刻後卻是笑道:還是太太想得深想得透,奴婢還白白擔心了一場。
季重蓮笑笑沒有作聲,目光又慈愛地轉向了懷裡正專心致志吸着奶水的霜姐兒,她白皙的小臉上已經逐漸顯出精緻的輪廓,這個孩子吸收了她與裴衍的長處,將來長大也不知道會是個怎麼樣的小美人。
安葉這時出聲道:太太,婢子去桂英那裡看看木家兄弟。
你去吧!
季重蓮笑着點了點頭,以後我有事再傳喚你,沒事你就守着他們兄弟就是,也給桂英搭把手。
安葉對木家兄弟很有興趣,捏捏骨骼已覺得他們是練骨之材,最近還向季重蓮討了些藥材,說是準備給木家兄弟洗筋易髓。
季重蓮當時聽到就怔住了,敢情這還是部武俠片?
掩飾住心中的驚詫,季重蓮當時便問道:怎麼?難道你們從前也是這樣過來的?
安葉卻是搖了搖頭,低垂的目光中滑過一絲黯然,咱們作爲裴家的死士,從小都要經過嚴苛的訓練,百裡挑一,等到選出了其中的好苗子,卻早已經過了能夠洗筋易髓的年紀,師傅便將這方法傳給了婢子,希望今後若是有機緣能夠訓練出這樣的武學奇才!
聽安葉這一說,季重蓮反倒神情凝重了幾分,藥材你用是可以,但對木家兄弟的身體有沒有傷害?
木家兄弟是季重蓮收下的養子,她可沒有打算這兩兄弟爲他們賣命,只想着有一身武藝倆人可以傍身,南疆那地方又是那麼神秘莫測,若是木家兄弟長大了想要追查自己的身世,有了武藝至少能保住自己的平安。
聽季重蓮這口氣就是允了,安葉的脣角不由升起一抹笑來,自然是沒有傷害的,只會讓他們的身體比普通人更加強韌,修習武功也會比別人更快,且有更好的成效!
那就好,季重蓮點了頭,但還不忘記叮囑道:若是木家兄弟吃不消了,你可不許強來,可知欲速則不達!
是,婢子知道!
安葉當時便是滿心激動,想着木家兄弟倆或許都會成爲不世的奇才,她心裡就隱隱含着興奮和期待,若是將來裴家的暗衛死士交給他們兄弟倆,只怕這前景會更加地輝煌。
等着安葉離開了,霜姐兒的奶水也吃完了,看着女兒心滿意足的模樣,季重蓮忍不住捏了捏她紅撲撲的小臉,這才喚了奶孃進來抱走了霜姐兒,看向採秋笑道:你和朱管事成親也快一年了,怎麼還沒消息?
季重蓮這樣問採秋,也是因爲林桃前不久傳出了喜訊,這丫頭嘔吐得厲害,真是到了喝水都吐的地步,樑家上下擔心不已。
林樓與碧元又已經啓程回了上京城,季重蓮只能讓樑嫂子與樑芬輪着休息照顧着她,還特意差了大夫來看看,是不是這懷的有些不妥。
大夫是個經年的婦科大夫了,鬚髮皆白,慈眉善目,老大夫行醫多年,也見過林桃這症狀,只是暈吐得比一般人厲害,但大夫囑咐這東西還是要照吃,吐了再吃,怎麼着也不能餓着肚子裡的孩子。
林桃吐成這樣自然也不可能再在季重蓮跟前當差,季重蓮便讓她安心養胎,直到生了孩子再說。
所以眼下采秋的擔子要更重了些,好在琉璃她們幾個還能幫把手,就是在管束人方面她們畢竟年輕了些,經驗少了,那些媳婦婆子有些不服罷了,不過被採秋訓斥了幾次也算是老實了。
聽季重蓮這一問,採秋有些紅了臉,半晌後,卻是咬脣道:奴婢與他……太太快別問了,這事也是急不來的。話語中竟然有幾分落寞和心傷。
季重蓮心細如塵,自然聽出了採秋的異樣,喚了她到跟前來,斂了面色沉聲問道:朱管事可有什麼不妥的地方?若是他欺負了你,儘管和我說,我一定會爲你做主的!
太太……
採秋看着季重蓮欲言又止,眼眶卻是漸漸泛了紅。
到底是怎麼了?
季重蓮沉了臉色,若是你不說,我即刻就喚了朱管事來問個明白,我跟前的人也不是任由着他欺負的!
別,不要太太!
採秋慌亂地擺了手,白淨的臉龐上倏地滑落大顆的淚珠,半晌,她才哽咽道:他的心原來不在我的身上……
這是怎麼回事?
季重蓮神情更見凝重,拉了採秋坐着說話。
採秋用帕子抹了抹臉,這才擡起頭來看向季重蓮,太太,你可知道當初他見到我時爲什麼會變了臉色嗎?
季重蓮凝神細聽,這件事情的確是耐人尋味,只是朱管事與採秋之間一拍即合也沒有遇到什麼波折,她便放在了一旁,可現在想想卻是有些奇怪。
難道他不是看中了你的美貌?
季重蓮這樣問着採秋,卻見她臉色大變,脣角噙着一抹苦澀,奴婢算什麼美貌,不過尚能看得過眼罷了……太太,你不知道有一天奴婢收拾他的舊物,竟然從箱籠裡找出一副畫來,看着那捲軸都有些泛黃了,想來已是有些年頭,奴婢還以爲是一副古畫,可打開了一看……奴婢嚇了一跳,那畫裡的人分明就是奴婢……
是你?這怎麼可能?
季重蓮眸中也露出了詫異,朱管事與採秋相識也就不過這兩年的事,以前可是見也沒見過的人,他怎麼會擁有采秋的畫像?
那不是奴婢!
這個秘密藏在自己心裡好久了,採秋一直壓抑着,此刻這苦澀漫過心頭,她覺得自己幾乎窒息。
就像當初她驟然看到這副畫時的情景。
雖然畫中的人和奴婢長得幾乎一模一樣,可那身碧月秋華裙奴婢卻從沒穿過,她的耳垂更圓潤一些,帶着絞絲鏤空燈籠的耳墜,耳墜裡還有一顆紅寶石……
採秋向來觀察入微,季重蓮卻沒想到她連這樣的細節都知道,此刻她心中已經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測,結合着朱管事前後的異樣,不由沉聲問道:那名女子可是他的亡妻?
是,採秋這才點了頭,眸中卻難掩心傷,畫下題名爲鄭氏月娘,正是他從前妻子的名諱,所以奴婢覺着他喜歡的不是奴婢,僅僅是因爲奴婢和他的前妻長得一樣……
採秋這樣說,季重蓮卻不這樣想,她見過朱管事與採秋在一起的情景,朱管事對採秋的關心與愛護不似作假,這等真心與假意她如何分辨不出來?
再說逝者已去,長得再像又如何,活着的人才更重要。
那這事……你可當面問過朱管事?
季重蓮小心翼翼地觀察着採秋的反應,見她微微一怔,接着有些怯意的搖了搖頭,這種事情,讓奴婢如何問得出口……就因爲這事,奴婢與他已經好幾個月都不曾親近了……
說到這裡,採秋的臉紅得好像蘋果,也算是間接回答了爲什麼他們夫妻成親近一年的時間都沒有懷有身孕,實在是事出有因。
季重蓮也想到了採秋的這一層顧忌,若是問了,朱管事回答是,採秋難免心傷,還不如不問。
想到這裡,季重蓮不由認真地問道:採秋,你老實告訴我,你還願意和朱管事過下去?
採秋沉默良久,才道:他外表看起來冷漠,不苟言笑,實際上對人卻很是關心照顧,若不是奴婢發現了那一副畫,咱們眼下的日子應該還是很幸福的……
採秋這麼說就是不願意輕易放棄了,季重蓮略一思忖,便拍了拍她的手道:你該怎麼樣還是怎麼樣,我會找個機會好好問問朱管事的!
太太……
採秋還是有些擔憂,若是他……
季重蓮笑了笑,你放心,我有分寸!
三日之後,又是月底交帳的時候,朱管事總會將外院的帳目細細算上一次,再呈在季重蓮跟前讓她過目。
季重蓮看完了帳目,笑着對朱管事點了點頭,帳做的很細,我看沒什麼紕漏。
朱管事這才收了帳本,微微欠身便要離去,不想季重蓮卻是及時喚住了他。
朱管事眸中略有詫異,卻還是恭敬地問道:太太可還有什麼吩咐?
季重蓮看了左右一眼,琉璃與瑛虹快步退了出去掩下了簾子,她這纔看向朱管事,道:採秋最近做事老是走神,我就是想問問你她是不是身體不適,或是有什麼事情影響了她的心情?她畢竟是我跟前的人,說是主僕,情似姐妹,這關係我不說你也應該明白。
是。
朱管事眉頭蹙起,嘴脣翕合了一下,像是想說什麼,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季重蓮嘆了一聲,又道:朱管事,我知道採秋的性子向來是溫和大方的,但若是她有哪裡做得不對,你也不用顧忌着我,夫爲妻綱,該怎麼說還怎麼說。
不,沒有,採秋很好。
聽季重蓮這一說,朱管事連連擺手,採秋是太太跟前的人,懂禮識趣,知書達理,對我也一直很好,只是……只是我也不知道她出了什麼事,年前開始,她便對我有些冷淡了……
朱管事話到這裡,連季重蓮都聽出了幾分苦澀,他擡起的眸中閃過一絲掙扎,又有一絲落寞,太太,若是採秋嫌棄我了,你儘可以告訴我……我知道我年紀大了些,又是個瘸子,她這麼好的一個姑娘跟了我確實委屈了……起初是大人與太太極力撮合,她又不好駁了你們的面子,眼下處了一段時間,恐怕才覺得我不合適……若真是這樣,我也不想耽擱了她……
朱管事垂下了眸子,可放在身側的雙手卻在隱隱顫抖,彷彿在極力掩飾着什麼。
是怕失去嗎?還是捨不得?
季重蓮搖了搖頭,這倆人明明是相愛的,卻因爲缺乏了溝通才造成如今的局面,可見在婚姻之中彼此坦誠有多麼重要,沒有了隔閡與猜忌,日子才能過得更加美好。
想到這裡,季重蓮卻沒有正面回答朱管事的問題,而是問了一句,你到現在還想着鄭月娘嗎?
朱管事詫異地看了季重蓮一眼,隨後想到可能是採秋曾經提及過,心中便又釋然,只是牽脣笑了笑,月娘早已經不在這世上了,我想着她也不過是一種懷念罷了,並不會影響我對採秋的感情。
好,季重蓮點了點頭,又接着問道:那你爲什麼還要留着鄭月娘的畫像,卻偏偏被採秋給發現了?
朱管事這才臉色一變,眸中大驚,採秋看到了月娘的畫像,怪不得,怪不得……
季重蓮根本沒有給朱管事思考的空隙,連珠帶炮地問道:朱管事,我再問你,當初你願意娶採秋,只是因爲她長得像鄭月娘嗎?難道成親後你就對她沒有一絲真心?
朱管事怔了怔,面上才泛出一抹苦笑,自從我去家鄉拜祭過父母與月娘之後,也算是徹底地放下了,若不是真正喜歡採秋,我也不會應允這門親事……至於那畫像,是我在外漂泊時因爲想念月娘才臨時畫下的,若不是採秋找到,恐怕我已經不知道那畫像放在了哪裡,又怎麼會因爲掛念着月娘而不顧忌着採秋的感受,如今她纔是我的妻子啊!
季重蓮滿意地點了點頭,目光往梢間垂下的官綠色帳幔一瞟,笑道:採秋,你可聽到了?
朱管事詫異地增大了眼,隨後猛地轉過了身來,這才見着帳幔後緩緩走出一個窈窕的身影,桃紅色的比甲上繡着精緻的玉簪花,嬌俏的臉蛋,含淚的眸子,不是採秋又是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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