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七號,第一門批量鑄造的十八磅炮已經裝在了城北的炮臺上,是用八匹馬的炮車拉上去的。炮臺位於城牆後面,比城牆高兩米,是個圓柱形的墩臺。
李植將一門望遠鏡交給了負責給火炮落點校正的炮長,讓他試驗用望遠鏡校正火炮角度。
炮長抓着望遠鏡看了半天,一臉的興奮,彷彿現了新大6。
炮長熟悉了一下望遠鏡後,試射就開始了。火炮手們操作火炮,用銃規、銃尺和矩度測量仰角和火藥量,朝四里外的一個石灰畫的大圓圈開火。
標準長炮有效射程三裡,意思是在一千五百米內對特定目標能夠達到有效射擊效果,彈道基本是直線。用標準長炮打四里外的目標是拋射,炮擊效果和精度上都會有所下降。但如果目標夠大的話,調整好角度還是能打到的。
火炮轟鳴,在火舌中猛地噴出了炮彈。炮身一挫,炮彈以肉眼看不見的度向遠處射去。
四里外,用肉眼已經看不清火炮的落點,甚至連炮彈是否落在圈裡都看不清。但李植用望遠鏡看着,卻看清楚了,炮彈落在了石灰大圈左邊二十米外,撞進了一片蘆草裡。李植取下望遠鏡,果然聽到炮長大聲喊道:“左偏十八步!”
炮手們上去拖動炮架,將火炮重新安置在炮臺中間。根據炮長的觀察,炮手們用矩度重新調整了炮口的角度,再次進行了射擊。
火炮再次開火,轟鳴聲中,炮彈在空中畫出一道弧線,向四里外的白圈飛去。最後炮彈一頭砸進了那個直徑三十米的石灰大圈中,砸出了一片土渣子,又往前彈跳前進。
炮長興奮地喊道:“命中目標!”
炮手們跳了起來,擊掌相慶。能夠在四里外命中目標,還是讓炮手們很驕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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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花鏡的需求,還在慢慢酵。買了眼鏡的人在別人面前使用眼鏡,漸漸帶動了更多的購買者。
謝晉道站在李家眼鏡店前面,有些躊躇。
謝晉道是個生員,也就是秀才。他考了好多年,是二十八歲那年考上的,那時候他父母還在,一家人養他一個讀書人。但是這年頭秀才不值錢,他白考了一個秀才,忙碌了一輩子。如今他送走了亡去的父母,靠在王家族學裡教書混一口飯吃。一年忙到頭,學生們給的束脩不過二十多兩。
雖說二十多兩本該夠他用度了,但是謝晉道好杯中之物,嗜酒,手上每有幾個錢便要去買酒來過日子,所以一年到頭存不下幾個錢。
也就是貪杯好酒,謝晉道到了四十八歲了依舊沒有娶妻,還是獨身一個人。
這幾年,謝晉道感覺自己身體越來越不好了。先是腿腳不靈便了,以前走二十里山路一點事沒有,如今從王家莊走到衛城十里平路都走不動了,路上要歇兩次。其次手開始抖,不知道爲什麼抖得利害,不擱在什麼東西上面就抖個不停。
莫非是喝酒喝多了?
不過這些都是小事,最麻煩的是他的眼鏡開始老花了。
作爲一個讀書人,眼鏡老花了真是大問題。看書看不清了,寫字寫不好了,最糟糕的是沒法好好教書了。學生寫的文章謝晉道看不清楚,遠遠地舉着眯着眼睛看,十個字裡面起碼有三個字靠猜,結合上下文才能猜出學生寫的是什麼東西。這怎麼行?這樣下去謝晉道就要被王家家主辭退了。
沒了這族學先生的活計,謝晉道就要餓死。他堂堂一個秀才,可不想四十多歲就餓死在天o津。
謝晉道前些天遇到王家的賬房先生,看見那賬房先生鼻子上戴着兩片玻璃片,在那裡做賬。謝晉道就問他你眼鏡不老花啊?那賬房先生得意地指着他鼻子上的玻璃片說道:
“就這兩塊玻璃片,十兩銀子!”
謝晉道當時還沒聽懂,問道:“什麼東西這麼貴!”
那賬房先生說道:“這叫眼鏡,專治老花眼,十兩銀子買了,戴上,就能看清楚字了。”
謝晉道這才知道世界上還有這麼一個東西,能治老花眼。他試了試賬房先生的眼鏡,倒是沒什麼效果,賬房先生說每個人的眼鏡都不一樣,要自己去店裡配。謝晉道不懷疑這眼鏡的效果,畢竟要十兩銀子,沒效果能賺這麼多銀子?他和那賬房先生問清楚了李家店鋪位置,便往這裡走來了。
但到了這裡,他又有些捨不得了。十兩銀子啊,夠買五壇金華酒——他這幾年都不捨得喝金華甜酒。這幾年他的學生送的束脩都薄,他也就買些天o津土酒過過日子。
但不治好這老花眼,別說喝酒了,飯都沒得吃。
謝晉道嘆了一口氣,揣着十兩銀子走進了李家眼鏡店。
那店裡有幾個人,除了自己還有兩個顧客在試鏡。謝晉道一進店,一個小廝就迎上來笑道:“老爺子貴姓,你來治老花眼麼?”
謝晉道整了整衣襟,說道:“老夫姓謝,是個生員。”
那小廝恍然大悟,立刻十二分尊敬地說道:“原來是謝相公,謝相公老花眼多少年了?”
謝晉道還在肉痛十兩銀子,沒好氣說道:“兩年了,老花得厲害,學生的文章看不清了。”
那小廝說了聲稍等,便去後面搬出一箱子眼鏡出來,拿出一副給謝晉道戴上,說道:“謝相公,你看這二百度的怎麼樣?”
那眼鏡一戴上去,謝晉道斜着眼睛看了看桌上那本《春秋》,翻了翻,果然現自己看清楚上面的字了。謝晉道無奈地眼睛一眯,暗道這十兩銀子鐵定是要花出去了!
五壇金華甜酒,一下子就沒有了。
謝晉道粗聲粗氣地說道:“看清楚了!”
那小廝卻不放過謝晉道,又遞過來一副眼鏡把謝晉道鼻子上的這副換下了,說道:“謝相公再試試這二百二十五度的!”
謝晉道又翻了翻那本《春秋》,楞了楞說道:“更清楚了!”
那小廝又給謝晉道弄了一副二百五十度的,戴上來試了試效果,現沒有二百二十五度的好。
那小廝這才說道:“那就是這一副二百二十五度的了!”
謝晉道倒是沒有爲這眼鏡的效果驚詫,這十兩銀子賣的東西,必然有這樣的效果,否則能賺這麼多銀子?他倒是又心疼起十兩銀子起來。謝晉道看了看坐在裡面的眼鏡店掌櫃,見他正一臉期待地看着自己,不禁冷哼了一聲——這些逐利商賈,真是吃人不吐骨頭,兩塊玻璃片要十兩銀子!
謝晉道啪一聲把十兩銀子拍在桌子上,冷冷說道:“銀子在這裡了,你可收好了!”
那小廝拿着銀子走進去,用戥秤稱了稱銀子,這才笑着說道:“謝相公,我們還有一個盒子給你,你等等。”
那小廝走進去拿出一個長方形的盒子出來,交給謝晉道,說道:“這是專門收納眼鏡的盒子,謝相公你可拿好了!”
謝晉道想到如今自己治好了老花眼,這族學先生的差事算是保住了,舒了一口氣。不過想到花了整整十兩銀子,足足五壇金華酒的錢,謝晉道又忍不住重重的哼了一聲。
逐利商賈!不懂聖人教化!
一揮手接過眼鏡盒子,謝晉道戴着眼鏡揚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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