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鈺!”女子淒厲地喊聲劃破夜空,他比她想得還要無恥,竟要讓百鬼來折辱自己。
惡狠狠地瞪着那些靠近自己的魂魄,阮瑟瑟將血化爲利箭護衛着自己,“我是修羅惡鬼,難不成還怕你們?我若是回不去,你家帝姬必死無疑。”
周遭又是一片鬨笑,一個尖細的女子聲音響起,“那姑娘還是快回去吧,我們家帝姬是大人的心頭肉,帝姬手指頭破點兒皮兒,大人都要皺眉的。”
哪怕她已經不愛他了,可是聽完這句心裡還是酸的不行。方纔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拖住崔鈺,好把那個女人送去玉山。只是到頭來除了噁心別人,阮瑟瑟也噁心了自己。
“那你們還不趕快退下,杵在這而做什麼。”
“姑娘莫要害怕,畢竟不是誰都同你一般只想着害人的,我們不過是怕你傷了這書院的一干凡人,不敢擅離職守罷了。”
一直到她離開麗正書院,百鬼的笑聲依然縈繞在耳邊久久不能散去。指甲在掌心掐出了一排月牙印,阮瑟瑟發誓,這一次她一定要拆散那兩個人。
月亮已經漸漸偏西,一襲青衫的男人急速朝玉山方向奔去,想要趕在明媚被帶到那裡之前截下對方。
只是鮮少有人知道,在那輪巨大的銅鏡背後,有一條秘境之路,可以直通崑崙。
凌霄殿以西百里名崑崙,崑崙之上有一銅柱,相傳天地初開之時,就是靠着這根柱子撐起九重天,所以三界的人又稱它爲天柱。只是後來隨着疆域不斷擴大,天柱不再是九重天闕的邊界,周身也生出銅鏽,恍若一座青山,崑崙玉山的名字便由此而來。
傳說顓頊天君曾派一女駐守此地,其生得虎牙豹尾,蓬髮戴勝,醜陋至極又兇悍無比,是掌管三界刑罰的神明,因爲駐守此處,所以也被稱爲玉山娘娘。
清冷的殿堂裡,一襲華麗衣衫的清麗婦人望着那輪巨大的滿月出神,她怕是有近萬年沒見過泰山府的人了吧。
恍惚間又回到了那一年的春日,也是這樣的月圓之夜,一向嚴於律己的天君與人喝醉了酒,凌霄殿的護衛不敢掉以輕心,請了她這個當值的天兵首領過去,本以爲不過是一個尋常的差事,卻成了讓她永生難忘的夜晚。
一襲白衣的年輕男人站在靈霄殿外,身邊是天君那個精明的哥哥,兩人相比,倒顯得這位剛繼位的泰山府君面容溫和,她當時還在心裡嘲笑,這樣一個白麪皮兒的人,怎麼能掌管地獄。
可就是這個她一點兒也瞧不上的人,在蟜極走後陪了她整整一夜,說是天君醉酒,她一個女子看守偌大天宮恐力有不逮,他留在此處,若真有什麼事也可以幫襯一下。
她還記得他笑時很溫柔,就像是淡淡的月光灑在人心上。
彼時她也嘴硬拒絕過,說自己是武將出身,什麼妖魔鬼怪沒見過,別說只鎮守一座殿宇,就是戍守邊界也沒有問題。見他一臉詫異,她還有些得意,良久,男人忽然開口,語氣極爲認真。
“銀嬋,我看你跟我妹妹差不多大,都還是小姑娘,小姑娘若是遇到委屈,可比男人受傷流血要嚴重得多。”
就是這一句話,叫她對這位初次見面的泰山府君大人生出了莫名的好感,所以哪怕聽說過冥府的那些事,知道他們有兄妹成婚的舊俗,可她還是對他動了情,起了意。
只可惜,當顓頊天君輾轉知道了她的心思之後,泰山府君已經和自己的妹妹訂婚了。
她曾經爲此努力過,大着膽子,什麼尊嚴和臉面都不顧了,跑到冥府去問他,問他可不可以別和他妹妹在一起,可不可以娶自己。
似是沒想到她會對自己有意,年輕的男人先是愣了下,繼而抱歉地撓了撓頭,“銀嬋,我和小姿,我們已經在一起了。”
心涼了一半,還想要開口,卻聽見一個銀鈴般的聲音在身後喚他。
“哥哥,哥哥你在麼?”
“我在。”轉過頭去應了一聲,冥潤臉上露出害羞又喜悅的神色,那是情竇初開的男子,對着心愛之人才會有的表情。“銀嬋,真的很抱歉,你還會找到更好的人。”
“哥哥,你們在說什麼?”嬌俏的少女輔一出現便對着銀嬋宣誓主權,細嫩的手臂拉着男人的手,一臉警惕地看着她,“你是誰?”
銀嬋自認爲容貌出衆,只是掩在一衆天兵之中,美豔不足卻是英氣有餘。
而對面的女子則明麗動人,美好的叫人看一眼便會沉淪,難怪那些天兵總說泰山府君的妹妹好看,爭着巴結冥潤。
“九重天的護衛首領,是戍守凌霄殿的唯一一個女將,銀嬋,這是我的妹妹,不,是我的妻子,冥姿。”
“你好,我聽哥哥提過你,他說生辰那晚沒回來,就是和你在一起的。”笑着看了看她,又轉過頭嗔了旁邊的男人一眼。
冥潤看她的眼神自始至終都充滿寵溺,哪怕她語氣帶了酸味兒,他也只是笑笑而已。
“都說了會補給你的,怎麼還這般不依不饒。”
“生辰一年才一次,過了就過了,要怎麼補。再說了,那是你的生日,又不是我的。”
“等你生辰,我一天都陪着你,好不好?”
看着兩個人感情甚篤的樣子的樣子,銀嬋落寞得離去了,自此離開了九重天,戍守崑崙邊界,爲的就是與泰山府的人永不相見。不然每次他去天宮述職,自己都要遇見他,遇見那個因爲別的女子展露笑顏的他。
直到後來他忽然抱病,她急得四處尋醫問藥,可當那顆不死藥煉好的時候,他卻死了。
她守了一輩子的天柱,可他死了,她自己心裡的那片天就塌了。
那一年崑崙山下了整整半年的雨,天柱生了鏽,有人笑她爲了一個死人守身如玉,慢慢的,再沒有人記得她本來的名字,更沒有人如他那般溫柔地喚她銀嬋。
人們都叫她玉山娘娘。
“娘娘,人帶來了。”思緒被拉回到眼前,美豔的婦人擡頭,看着地上的那個少女,有那麼一瞬間,她甚至覺得自己眼花,認錯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