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宮中出來,顧老夫人黑着臉理也不理顧明珠,大步帶着羅氏與顧明月顧明玉上了馬車,顧明珠倒是落得清淨,慢悠悠上了自己的馬車,吩咐回東府去。
“你是個糊塗的嗎?怎麼方纔連遮掩都不會遮掩一下?就不會說是她自己糊塗要坐在那裡的!”顧老夫人那一肚子氣沒處撒,狠狠呵斥羅氏。
她早就不記得是自己吩咐羅氏,教顧明月坐在前席的了,就算記得她也不會承認,畢竟她可是老夫人,她不會有錯的。
羅氏低着頭任她說着,這些年來一直都是如此,不管老夫人有多糊塗,最後受氣的都是她。
她現在滿腹心思都在顧明月的事上,她方纔問了半天,顧明月都含含糊糊說不明白,像是出了什麼變數,讓她心裡越發着急。
“你如今不用打理府裡的事了,就該對明珠她們幾個的事多上點心!”顧老夫人拉着臉,對着羅氏說着。
“明珠年紀也不小了,照理早該張羅親事了,別的府上娘子這個時候早就已經訂了親,等着嫁出去了,咱們府裡若不是因爲宮中選王妃,也早就該給她們幾個說親了。”
“你雖然不打理中饋了,但終究還是她們母親,明珠的婚事就交給你了。”老夫人不在意地說着。
羅氏這會子倒是打起精神來了,坐直了身子道:“老夫人怎麼看,明珠畢竟是咱們府裡的大娘子,尋常人家怕是配不上。”
顧老夫人從鼻子裡哼出一聲來:“什麼配不上配得上的,她雖說是身份貴重,卻終究沒有郡君的封號,也不是什麼了不得的,能說一門差不多的親事就成了。”
先前顧明珠得了宮中召見,顧老夫人還擔心是不是宮中看中了顧明珠沒有看上顧明月,要賜婚了,誰知道到這會子還沒個動靜,分明是沒有看上。
如此一來,顧明珠的親事還是由得她拿捏,一想到方纔在太極殿她受的氣,都是因爲顧明珠,她就氣得手直哆嗦,一門心思要趕緊給顧明珠說了親事嫁出去。
“不拘門第高低,只要是長安貴府裡的就成,人品才貌你掂量着看吧。”
顧老夫人心裡的怒火熊熊,打定主意要好好收拾了顧明珠。
顧明月這會子卻愁眉不展地坐在馬車裡,倚靠在軟枕上怔怔出神。
賢王的冷淡大爲出乎顧明月的意料之外,明明上一回他對她那般溫柔多情,可這一次卻是全然不同,他的滿腹心思這會子全都放在了顧明珠身上。
那她該怎麼辦?難不成就這麼算了?
其實顯王殿下也很是出色呢,只是……老夫人與阿孃都說過,賢王殿下才會是日後的天命所歸,顯王終究是差了一籌,沒有那樣的雄心壯志。
她們說是聽父親說的,顯王沒有帝王之才,只能安分守己當個親王,天后娘娘的子嗣中只有賢王有心也有才,所以她只能嫁入賢王府。
顧明月的心又漸漸堅定了,她撩開一線簾子,望着前面那輛寬敞的馬車,那裡面坐着的就是顧明珠。
一切還未成定數,還沒有賜婚,她未必就不能如願。
顧家衆人各懷心思地乘車回了大將軍府,只是他們不曾想到,纔到府門前,就發現門前等了兩個衣着寒酸的僕婦,被顧府門房的僕從攔在了門前,正踮着腳朝裡看着,像是在等着什麼。
看見顧家的馬車回來,那兩個僕婦眼前大亮,快步攆了上來,在馬車邊哭道:“是大將軍夫人麼,是大將軍夫人回府了嗎?”
隨車的僕從撩開簾子看了看她們:“你們是何人?”
僕婦哀哀哭着:“婢等是安寧伯府伺候的,奉夫人之命前來報喪,府里老夫人病故了……”
羅氏一驚之下,蒼白着臉探出頭來:“你說老夫人已經……”
看見羅氏,那兩個僕婦哭得更是傷心了,拜倒下去:“夫人請大將軍夫人回伯府去,商量老夫人的喪儀之事。”
羅氏嘆了口氣,倒是看不出有多少傷心,畢竟安寧伯老夫人病在榻上好些時日了,早已病危,沒有人蔘吊命自然也就熬不了多久。
她扶了顧老夫人下了馬車,才與那兩位僕婦道:“老夫人病故了,你們該去那些府裡報喪纔是,我就是要回去,也是要明日纔對,哪有這時候過去的。”
她是嫁出去的娘子,孃家就是有喪事,她也只是第二日過去上香磕頭幫着打點打點,沒有這時候急急忙忙趕回去商量的道理。
她知道安寧伯府的意思,這是指望着她再幫襯着,怕是還指着她出些錢銀幫着打點老夫人的喪事,可是現在的她哪裡還有錢銀給他們,她已經不掌家了,連進項都沒有,難不成還要拿她安身立命的那些錢銀。
僕婦卻是連連磕頭:“請大將軍夫人回去一趟吧,府裡伯爺夫人特意交代了,一定要請了大將軍夫人回去,您可是府裡的主心骨,不能不管呀。”
她們不說倒罷了,說起來顧老夫人一肚子火,她冷冷哼了一聲,斜了一眼羅氏:“你當然得回去了,貼補了孃家那麼多錢銀,這會子他們還能輕易作罷,你可是主心骨呢,沒有你他們早就餓死了,我這府裡怕是要被你都搬回去了吧!”
她甩開羅氏的手,向着殷勤等在門外的毛氏走過去,回頭還啐了一口:“真是晦氣,還沒進門就遇上這樣的事,還不趕緊給我洗手焚香,我去給菩薩上柱香,去去這晦氣。”
羅氏臉漲得通紅,頭都擡不起來,只能忍着淚吩咐顧明月與顧明玉:“你們先進去,明日隨我去一趟外祖家。”
又轉回頭衝着那兩個僕婦道:“你們先回去,再怎麼也沒有壞了規矩的道理!”
可那兩個僕婦卻是不肯起身,好半天才吭哧吭哧說了出來:“伯夫人說老夫人的喪事怕是要花不少錢銀,各房分攤着來,可是大夫人三夫人四夫人都說沒有錢銀,只好請大將軍夫人回去商量商量,或是先把錢銀帶回去也成。”
就這樣赤裸裸地來要銀子了!
她心裡滿是淒涼,婆家對她如此狠心,說奪了她的掌家之權就奪了,半點情分也不講,孃家又是這樣一幅無賴的嘴臉,不管她死活,等着要榨乾她,她能怎麼辦,只有盼着女兒出息了,才能不教這些人欺負到死。
她回頭看着顧明月,袖子裡的手緊緊攥成拳頭,不管是誰敢壞了她的打算,她都不會輕易罷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