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接地氣啊！”
想着甲子海市的氣勢恢宏，看着樓下一間不起眼的小鋪面裡，一位陰神大修士做了頭陀打扮和小販模樣，結丹境界的修士討價還價。
錢晨不禁感慨。
“于闐出產中土七成的極品靈玉，都是從長安流入的，偶有神玉品級的好玉現世，各家往往一擲萬金爭購！”
寧青宸笑道：“我記得師兄你有一柄玄黃神玉打造的如意，拿來當骨朵用的，若是叫人知道，必會說師兄你焚琴煮鶴，大煞風景……”
錢晨品味良久，讚歎道：“還別說，手感真不錯！”
“可惜後來投入盤古真身重煉，也不知道能不能順利寄託道果，晉升靈寶，不然只怕後面都用不到了！”
他也是無奈。
成就道君太快，原本可以大放光彩的那些法寶，早早淘汰了。
而自從能動用本體道塵珠後，錢晨更是兩袖空空，什麼都不帶了……
畢竟道塵珠寄託圓滿級數的真幻道果，論起擬造幻化來，當真是煉假成真，便是顯化圓滿道果的靈寶，亦能有六分偉力，諸如乾坤弓，鎮天箭，開山斧，趕山鞭這等靈寶，只如真物的八成。
如今世間法寶，乃至大多數靈寶，都比不過錢晨隨手幻化之物。
導致他入了道君後，常常兩袖清風，在一衆輪迴之主中，算是窮的蕩氣迴腸的一個。
“對了！師妹，你凝聚的那枚日月道種關乎你日後的道途，如今想來，還是煉製一件本命法寶，將之寄託爲妙。”
寧青宸微微皺眉，旁邊的鳳師叼了叼她的手，被她推開，繼而道：“師兄，那枚道種十分虛幻，只是一道雛形，雖然煉成太陰神刀之後，日夜以刀氣打磨，凝聚了微不可查的一絲。”
“但距離徹底凝聚，還有無數！而且……”
她眉頭微蹙，苦惱道：“道種無形無質，按理來說，只有元神真仙才能凝聚。我取巧成就，卻是不知道該如何修它？”
錢晨點了點頭：“大多數元神的道種，都是先以自身大道外合大神通，將其修成自我大道的專屬大神通後，某一日忽而大成，以自身之道，扭曲大道，而凝結成一枚道種。”
“如是，神通便是道種，道種便是神通！”
“所以你想要逆煉這枚日月道種，最好以兩儀絕滅神光這一道神光法術之中，最爲酷烈強橫的大神通爲根基，將道種衍化其中，蛻變爲一道專屬於你的大神通。”
“如是衍法之時，便是煉化道種，祭煉其道的一個過程。”
“當然，我希望你能和鳳師合修，將這枚日月道種拆開，化爲更適合你的太陰道種和太陽道種！”
“畢竟這枚道種乃是舊天日月凝聚，雖然清洗過了一遍，但依舊有一種禁忌暗藏其中，而且道種乃是修士自我大道的凝聚，借用天地所成的先天道種雖也好，可到了道君這一步，卻是根基是否穩固的差別。”
“我設計你得此道種，便是想要你以太陰爲根基，藉助太陰道種承擔廣寒仙子這一道路的種種反噬！”
“日後再掙脫此道，開闢真正屬於自己的大道功果！”
錢晨在探頭探腦的鳳師頭上屈指一彈，笑罵道：“倒是便宜了你……”
寧師妹將鳳師護在懷中，笑道：“辛苦師兄爲我謀劃了！”
“師兄的意思是，以兩儀絕滅神光爲根基，拆分道種，然後以太陰絕滅神光衍化獨屬於我的一道大神通，通過完善此神通，修道種！”
錢晨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是拆分道種更簡單，還是你衍化專屬大神通更簡單，還是兩說呢！”
“道理是如此，但是這般走的，至少有三四個大難關，蹉跎你無數時光，還不如先到了元神之上，再來慢慢修它，但這就把你元神之下，修成道種雛形的優勢荒廢大半了！”
“所以，你應該借一借地仙界道君們的法子……”
寧青宸歪了歪腦袋：“嗯？”
“煉道成器，將道種寄託在一件本命靈寶之中！”
錢晨指了指樓下的玉鋪道：“宇內七大神玉之中，有一日月神玉，又稱三光神玉，乃是遠古星辰之精落於玉山之中，正好落在山巔之上，受日曬月煉億萬年而成的那麼一塊玉胚。”
“最適合你寄託日月道種，將之與鳳師合祭，煉爲一件雙生的本命法器。”
“藉助這本命法器，施展兩儀絕滅神光，便是元神真仙，敢直攖其鋒的也不多了！再慢慢衍化太陰太陽的大神通……”
“什麼時候，本命法器成就靈寶，道種就孕育圓滿，什麼時候你與鳳師一道專屬大神通將那靈寶劈成兩個，道種也就拆分了！”
“大道無形，以有形之術，追溯無形之道。”
“以有形之器，承載無形之道。”
“這便是神通法器，修行外藝的作用了！”
寧青宸點了點頭，暗想：“師兄這麼說，只怕連日月神玉都已經準備好了！但是我如何能心安理得，收下這麼寶貴的東西？走到如今，種種機緣，大部分都是師兄爲我謀劃的。何其有幸，讓我遇到了師兄，但我又怎麼能心安理得，受師兄之重愛？”
一時間她的心思也亂成了麻。
錢晨何等玲瓏的心思，自然是一眼就看穿了寧青宸的糾結，當即道：“我記得樓觀道秘藏之中，便有一塊日月神玉，待你拜入門中，我稟明瞭歷代祖師，便將此玉賜下……”
寧青宸聽聞此言，心裡一鬆，暗暗發誓要隨着師兄一起光大樓觀。
至於樓觀道秘藏有沒有這麼一塊神玉，自然是錢晨說有，那就有咯！
鎮教靈寶的事情，歷代祖師你少管！
“若非廣寒宮的老女人不好相處，我都有心讓你將此靈寶煉成之後，扔回廣寒宮去……畢竟道種成就之後，要生根發芽，最好便是以衆生的智慧澆灌。”
“所謂五德澆出大道花！”
“道德乃是傳道衆生，由衆生的智慧凝聚而成的一種反饋，人亦在大道之中，生靈乃是大道的一面鏡子，所以栽種道種。”
“一，要種在天界這等天道顯化，大道凝聚的地方，汲取種種道蘊成長。”
“二，便是要傳道衆生，將自己領悟的道，傳入衆生中去，讓衆生的智慧，勇氣，毅力去發展，栽培你的大道。”
“三，便是要時時刻刻印證大道！”
“諸如開闢一界，用自己的道理運轉世界的地仙法；執道而行，藉助神道將自身道種如轉輪一般轉動的神仙法；還有用道種塑造某些種族，利用生靈繁衍，魂魄輪迴來推動道種成長的鬼仙法……以天界種道爲天仙法，傳道人間爲人仙法，配合鬼、神、地四種主要法門，便是那仙路迢迢了！”
元神真仙之後的道路，少見經典，也只有錢晨這般太上真傳道統出身的人物，能夠這般娓娓道來。
寧青宸聽了也是大感動容。
“元神之下乃是修仙，爲求長生不死而求仙得道，元神之上便是修道，要不停的印證大道，去證道！”
“聽師兄說，地仙界已無天界，種下道果，汲取天道顯化的道蘊而印證大道之路，已然無途。人仙大道，傳法人間，應該就是立道統，成祖師，修道德的一脈，可師兄你繼承樓觀道，大半功果都得給文始真人吧！”
錢晨面色古怪的數了數，搖搖頭：“說來慚愧，我一身道法，沒幾個是文始真人傳下來的。”
“要想恢復傳承，多半還要去求……”
求崑崙鏡唄！
還能怎樣？
寧青宸瞪大了眼睛：“師兄你……你不是樓觀真傳嗎？你一手神雷……”
“神霄派和造化道的，主要靠掌握五雷，自己硬蹭的！”
錢晨屈指數道：“還有一門自創的希夷神雷，源自佛道雙修的一門無音神雷，我嫌它道理不純，後來精修了太上道祖傳下的某些道理，衍化爲大神通。論起來，我是此法地地道道的祖師爺！”
“刀法劍術？”
“廣寒宮嘍！劍法是太白劍宗，以天地六御劍訣爲總綱，依着斬情御劍道修成的，還有燕師兄所傳少清的一些劍法精髓！”
“法力根基？”
“《太上丹書》，這是兜率宮的至高傳承，當然兜率宮沒我全啊！貨真價實的太上親傳！”
“就是，樓觀道不怎麼修這一門！”
“那樓觀道修的是？”
“先天紫氣！”
寧青宸心中被雷的東倒西歪，小聲問道：“師兄你這一路走來，除了《太上丹書》，也稱得上神通廣大，道法無窮纔對！”
錢晨木木的，遲疑道：“大多是無師自通的魔道智慧……你說我要不要把這些……”
“錢師兄！”
寧青宸瞳孔劇震：“咱們樓觀道億萬年的清譽，不能毀在你手裡啊！”
“這些不能留，一個字也不能留，要是留下哪怕一點傳承，異日千萬載後，樓觀道真傳一個個精通魔道，修魔比修道強，文始真人脾氣再好只怕也要立刻殺下來，把你狠狠鎮壓了！”
錢晨嘆息一聲：“樓觀道的根本是望氣，天底下但凡精通望氣的，可以說都是文始真人的傳承。”
“除此之外，什麼元嬰之道，玄牝之根，衆妙之門，先天紫氣，衝盈劍訣，太上玄德，混成大道，盈缺大道，無爲大道，陰陽太極，兩儀無極，若水大道的幾種先天水法……這些……這些我都不會啊！”
寧青宸身形凝固了！
她小聲道：“衆妙之門，號稱道門第一大神通的萬道之源，樓觀道的看家本事，就連我都聽過……”
錢晨攤手：“你什麼時候見我用過這個？”
“天魔化血神刀我倒是使的很厲害，甚至從中衍化了三刀，解脫、毀滅、索求！”
“這個不行，師兄這個不行！”
寧師妹都快急哭了！
她好不容易下定決心，跟隨錢師兄拜入樓觀道，雖九死不悔，但現在錢師兄一副樓觀叛逆的樣子，這還怎麼重開樓觀。
“師兄，太上道同氣連枝，你快去找找兜率宮和太清宮，把有關樓觀的道書要回來，抓緊時間參修幾門。”
“不然咱們樓觀道重立之時，你若以天魔化血神刀應對來人，太上道只怕要把樓觀開除了！”
錢晨渾不在意：“那就用希夷神雷來應付顏面嘍！”
“這門大神通，根基還是純的，太一在前，我所創道法根基難免偏向魔道，這能怪我嗎？”
他無所謂道：“師妹，我開闢樓觀道，全靠自己，太上道怎麼說？他們配說嗎？”
寧青宸嘆息一聲，最後只能道：“那師兄爲我找幾本樓觀道經吧！師妹入了樓觀門牆，一身道法，不能盡是廣寒宮的根基，我要好好參修樓觀道法，到時候，由我來教那些弟子就是。”
“師兄你做個門面就好，寧可不教，袖手旁觀，也別傳下那幾門驚天動地的魔道大法來，好嗎？”
錢晨尋思道：“說起來，真傳道那邊一直叫我去……”
寧青宸木然道：“請恕師妹不能奉陪！”
“真傳道那邊叫我去，我怎麼去嘛？它是太上真傳嗎？它也配？嗬……呸！”
錢晨立馬口風一轉，厲聲呵斥，然後對寧師妹道：“好了！師妹，現在你對得起樓觀道歷代祖師了！來來來，吃飯吃飯……”
且不說錢晨念頭轉了幾個彎，這才恍然想到要問崑崙鏡把樓觀道歷年的藏經帶回來。
就說他行走地仙界這麼多年，參修道法一向隨心所欲，開闢的佛法、道法都有幾門極上乘的傳承了，偏偏任是任何樓觀道的經文傳承都沒修過。
說起來，他預備光大樓觀的那幾個‘弟子’也都是……
若非今次寧師妹苦勸阻攔，只怕錢晨這幾日怕不是要偶遇什麼中年文士，道袍老者，給狠狠將先天紫氣，太清神符，衆妙之門打入道塵珠中，用身體記下這些道法傳承了！
“只怪我成仙太早，又有《太上丹經》這等直指金丹大道根源的傳承在身，成仙之後，大家都是求道者，哪還有什麼門戶之見嘛！”
“我化佛法爲魔道，不是搞得挺好？”
“由魔入道，也未嘗不可嘛！”
雖然還在嘴硬，但錢晨猶自點燃了三根信香，插在桌旁。
寧青宸自大盆中擡頭，將口中吃食嚥下，問道：“師兄你在請誰？”
“叫那隻青牛回來！”
錢晨道：“師妹你說得對，樓觀道的門面還是要立的，等我騎着青牛過函谷關，登終南山，誰還敢說我不是樓觀真傳？”
寧青宸眼睛一亮，昔日歸墟之中便是青牛全程馱着她來去的，是故一人一牛關係頗好。
“青牛前輩自歸墟一別後，送我回了中土，才轉道南方，說是要回去了卻因果！”
“嗯！”
錢晨點頭道：“這次我叫他帶一個陶家看的過眼的年輕子弟過來，看在它的面子上，栽培一番，青牛那一次得了大機緣，若非等着我，元神應該都要成了！”
“此次北魏接二連三成就一品金丹，應該是有人在推動第二次神州二十八字評比。”
“匯聚各方俊彥往長安！”
“我也有意推動一手，好從中選擇良才，收入樓觀！等到樓觀山門大開，也叫世人知道樓觀道非但掌教乃是橫壓地仙界的不世道君，年輕一輩更是各個成才，已是名副其實的太上真傳，不同以往的廢物門第了！”
“所以，現在的年輕天驕還不夠！”
“青牛帶來一個，我準備栽培他丹成一品，若是再成器一些，收入樓觀也未嘗不可！”
“還有六鎮那些兵家子，兩場大戰，該結丹的也結丹了，沒結丹的也在門檻上了！讓拓跋燾和黑獺那幾個小子過來一下，撐撐場面！”
“再給師兄寫封信，問問少清有什麼年輕俊彥，送來給我打磨一下。”
“燕師兄門面廣，讓他問問海外那些仙門大派，還有兜率宮的丹塵子，多找幾個一品金丹的種子過來，我保他們平安，給資源，給機緣……”
“唔！王龍象那邊也要問候一下！”
“還有我那幾個預備的野生徒兒……”
錢晨執筆龍飛鳳舞，少頃，咬着筆頭道：“這樣一算，神州二十八字，我能給他撐一半！”
“地仙界沒落許久，也是該來一場盛會，宣告崛起了！”
“定一個小目標，下一屆神州二十八字，須得個個是一品金丹，出自我樓觀道的，怎麼也得七八個丹成一品吧！”
寧師妹美目盼兮，一手托腮，看着他。
錢晨書紙成符，化爲一隻只白鶴從窗口躍出，飛向四海八荒。
那些白鶴自帶仙光遁法，雙翅一震便是十萬裡之遙，料想不過半個時辰，燕師兄他們就應該收到信了！
這時，樓下一名穿着圓領袍子，相貌堂堂，自帶一身丹煞之氣，乃有三品金丹的修士，牽着一輛四匹龍馬拉着的雲車，來到門口。
他登樓而上，見到錢晨兩人便下拜道：“李爾少爺！老爺聽聞少爺入了長安，便派我來請少爺回家！”
“你家老爺是？”
“當朝吏部尚書，李氏，諱衝老爺……”
錢晨驀然回首，神情莫測，笑意淡淡。
該來的，終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