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卿顏的話在卓雅郡主心中成功埋下了懷疑的種子,只要蘇相再去加把油,相信用不了多久,這段婚事就會告吹了。
陸卿顏不知道的是,殷離在聽到她說這些話的時候,就已經明瞭了,照着陸卿顏的性子,是絕對不可能輕輕鬆鬆就讓他們成親的,必定會想方設法破壞這樁婚事。
其實他自己心中也長長地鬆了一口氣。真的要他去娶一個不愛的女人,對他來說真的是一件痛苦的事情,尤其是他一旦娶親之後,就是徹徹底底地沒有資格在回到那個讓他愛到了心眼兒裡的人兒身邊了。
經過這些日子的相處,這個卓雅郡主他也看得出是一個好姑娘,至少不像那些被寵壞了的大家閨秀,驕縱傲慢。她溫婉而體貼,善良而有自己的獨立思想。他雖然對她百般獻殷勤,明裡暗裡表達那虛假的愛慕之情,她也沒有真正的動心。想來也是同他一樣,逼不得已纔會答應這樁婚事的。
心底自嘲一笑,說到底,他不也是不願意的,即便是爲了生母。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這樣也好,且看今後事情會發展到哪一步吧,若到了結束的那一天,他還沒有變得污濁不堪,一定要親自回到那個人兒的身邊,親口求得他的原諒。
心事一鬆,這麼長時間以來的壓力也釋懷了不少。最後深深地看了一眼陸卿顏後就領着卓雅郡主離開了皇宮。
殷離一走,陸卿顏冷着的臉色也是一變,面上浮上了點點無奈以及心疼。
只見她側過臉對着御書房一側的屏風道:“出來吧,他們已經走了。”
隨着她的話音落下,華美的屏風後面緩步走出來一個纖細柔弱的人兒,小臉上已經沾滿了淚水,只是,大大的眼睛在淚水的沖刷過後顯現出來的,是從未有過的堅定。
“小師妹。”
陸卿顏起身迎了上去,體貼地遞給她一塊錦布,嘆道:“你這又是何苦呢?”
柳之之接過錦布一把抹掉了臉上的水痕,隱去臉上的悲傷和脆弱,神色堅定地望着那對璧人攜手離去的方向,脆生生地道:“小師妹,我一直不能夠放下,是折磨自己,也是消磨那段在我心中無比美好的記憶……”
長長地吐出胸口的濁氣,搖了搖頭“我們可能真的是有緣無分吧。”
殷離方纔那些話,不管是真的還是假的,對於她來說,都是一種結束。他們真的已經回不到當初那種純粹的感情了。掛念着,不捨着的人,一直都只有她。
陸卿顏聽了她的話,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本以爲她會被刺激到,然後做出些什麼事情來,看來是她想差了。柳之之確實是受到了刺激,但這個刺激成功地讓她堅定起來,面對這一段千瘡百孔的感情,她終於學會了去勇敢面對嗎?
之前是一味地封閉自我,又是躲在自己的世界裡,不斷回憶着曾經,悲傷往復。現在看着她的雙眼,陸卿顏心中的擔憂徹底地放下了。
因爲她從柳之之的眼中看到了釋懷,看到了放下。雖然還有淡淡的苦澀沒有消失,卻也不難看出,她真的放棄了,想要重新開始一段沒有那個人的生活。
這樣的結果就目前的局面看來,已經是最好的了,也正是陸卿顏讓她躲在屏風後聽他們對話的目的。
“時間還長,你還年輕,師姐大可向前看。”拍了拍她的後背,衝她嫣然一笑。
柳之之看着眼前絢麗的笑容,眨掉了眼角僅有的淚珠,也不由自主地跟着笑了起來。這是她知道殷離背棄了兩人的誓言後第一次發自內心的笑容。
從此,海闊天空,從此,心無羈絆。
——
柳之之這邊的心事已了,陸卿顏就放心許多了,開始全力地對付卿晟國暗中的那股勢力。
枼河一帶也傳來喜訊,枼河地區的百姓因爲朝廷的決定而高興不已,更是對當朝的皇上尊敬,擁戴不已。可謂是民心歸一!
經過了枼河一帶的災害一事,陸卿顏趁機讓宮涼兩兄妹暗中查訪當地的官員,收押了許多貪官污吏,爲枼河一帶長期受到那些官吏壓迫的百姓們狠狠出了一口惡氣。
同時,有了魔宮的人的幫助,用於枼河一帶修建溝渠的銀兩迅速到位,立刻就開工了。這讓許多人認識到,卿晟國比他們想象的,還要強大,還要富有!
這些日子,暗月國那邊的人也傳來消息,暗月國最近一個月竟然出奇的安靜,不管是朝堂還是民間。就連前些日子提到過的神秘軍隊也沒有再聽到新的消息。
澹臺羿天消停了?
怎麼可能。
這平靜的背後,只會是危險暗生,不久的將來,有着更大的危機在等着他們!
這日,陸卿顏如往常一般下了早朝正要朝着御書房而去,半路上卻被太監攔了去路。
那名太監弓着背站在她的面前,低垂着頭,太監帽遮住了他的面容,讓人看不清楚他的臉。
陸卿顏皺了皺眉,鳳眸中閃過一絲疑惑。
“何事?”
“。…。”過了一會兒,也不見太監答聲。只是一味地低垂着頭,仿若沒有聽到陸卿顏的話一般。
陸卿顏只是鳳眸變得幽深了些,倒是沒有說什麼。反而是她身旁跟着的王公公看不下去了,出聲呵斥道:“大膽奴才,還不快快擡起頭來!皇后娘娘問你話呢!”
“……”
太監依舊維持着低頭躬身的動作,絲毫不爲王公公的話所動。
王公公自皇上還是成王的時候就已經跟隨了,在一衆的工宮人中更是領頭的人物,如今在皇后娘娘面前被一個小小的太監落了面子,面上難免有些過不去,心中已經生惱了。
剛想開口訓斥就被陸卿顏冷冷掃過來的視線給噎住了,只能把到嘴邊的話嚥了下去,退後一步,蹙眉看着那個低頭的太監。
陸卿顏接着就上前一步,鳳眸眸光難測地將那名太監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
墨黑的雙瞳中帶着點點寒光,即便是不與她對視,也能夠感覺到冷意。
跟在陸卿顏周圍的宮人不約而同地打了一個寒顫,心中暗道不妙。
值得驚訝的是,被陸卿顏注視着的太監竟然還是低着頭,就好像是絲毫沒有發現有什麼不對。
半晌,鳳眸中的寒光突然退去,紅脣勾起了一道邪笑,清冷的聲音帶上了些許熟稔:“別來無恙啊,宮主。”
隨着陸卿顏的話音一落,那人也猛地擡起了頭。
在場的宮人皆是倒抽一口冷氣。
這個人方纔低着頭的時候明明同普通的太監無異,只是現在,隨着他擡頭,身上的傲然之氣也隨之釋放開來!他人只消一眼就心慌慌地垂下了頭,不敢再去看他的臉。
這個男人氣勢太過強大,他們在他面前有種本能的臣服之感,竟然生不出一絲一毫的反抗。
男人依舊如他們第一次見面那般,帶着一張銀色的面具,遮住了大半張臉。
露出的薄脣勾了勾,明顯經過變聲的聲音戲謔地道:“哎呀,被看出來了。”話雖這麼說,卻不見他有一點被看穿的不好意思。
陸卿顏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奕王不是去迎你了嗎?奕王呢?”嶽奕剛從枼河那邊回來就被陸卿顏叫去迎魔宮宮主入宮了。
沒想到這魔塵遠根本不按常規出牌,倒是把嶽奕甩開自己入宮了。
“奕王啊,估計沒有見到本宮就打道回府了。”毫不在意地聳了聳肩,就好像在他眼中甩掉宮中前來接待他的人是一件小得不能再小的事情。
殊不知,某個不遠千里特地來到南部魔宮副宮去迎接魔塵遠的王爺被告知宮主已經先行一步時,那張俊臉黑地嚇人。
見這人面對陸卿顏時恣意灑脫的態度,明眼人都明白了,這人的身份絕對不簡單。
陸卿顏頗爲無奈地嘆了口氣,就知道這個人不會循規蹈矩地來。
陸卿顏領着魔塵遠來到百花園的樓閣內坐下,只留下了珠兒和王公公在一旁伺候着。
珠兒給兩人沏了茶後就安安靜靜地退到了陸卿顏身後,靜默無聲。
兩盞茶杯放在玉砌的桌上,縷縷白煙從中升起,蜿蜒盤繞着向上而去。陽光透過閣樓的窗戶照進來,沒有灼熱之感,反而爲室內打上了一層柔和的光暈。
“此乃天山銀針,香醇繞口,宮主嚐嚐吧。”陸卿顏勾起一抹絕美的笑容朝魔塵遠示意道。
魔塵遠輕飄飄地看了她一眼,轉而邪肆一笑,伸出藏在袖中骨節分明的手端過茶杯抿了一口。銀色面具下的雙眸一亮,放下茶杯,發出一聲喟嘆。
“實乃天山銀針,香甜甘醇,口有餘香,妙極!”
陸卿顏點了點頭,道:“這是專門從高山之嶺,雲霧之巔採摘下來的,經過了雪水的浸染,自是滋味不凡!宮主若是喜歡,改明兒本宮命人送去魔宮。”精緻的俏臉上帶上了淺淺的笑容,只不過熟悉她的人都知道,這抹笑容不是發自心底的,只是留於表面的空殼。
能夠讓冷如冰霜的皇后露出真心笑容的人,也無非只有那少數的幾人罷了。
魔塵遠聞言,擡頭盯着陸卿顏,黑色的雙眸色調轉暗,半晌,才笑道:“勞煩皇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