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只笑着道,“公孫娘子,孑然一身不好嗎?”】
【公孫娘子眼波流轉間,“只是多年沒有遇到心動的男兒。”】
【“世間的女子又有那個不懷春,仰慕少艾!”】
【臨別時,她忽而正色,“燕王非易與之輩,公子是君子……請務必小心珍重。”】
【她在紫瀟閣時燕王是其背後最大的金主,瞭解其秉性!】
【你看着女子那抹茜色身影遠去,出了這汴京,天大地大,從此山高路遠,再難相逢。】
【日子依舊平靜如常!】
【梧桐卻總覺得謝府內瀰漫着一股山雨欲來的壓抑感。】
【你囑咐梧桐沒有必要就不要出門,要是出門就讓阮夫人陪着。】
【梧桐給阮夫人換上衣服,戴上斗笠,如同一個女童一般。】
【阮夫人一身本事都在水獸上,卻也是點燃神火的修士,她雖性情怯懦,但一身控水之術已臻化境。尋常碗中清水在她手中,可凝爲穿石裂牆的利箭,威力遠勝中三境修士。】
【最難得的是她水遁之術強橫,若遇危險,帶着梧桐借汴京四通八達的水路遁走絕非難事。】
【轉眼一月過去,汴京城面上一如既往地繁華熱鬧。】
【只是梧桐偶爾從菜市歸來,總會帶回些不尋常的消息——米價已悄然翻了幾番,有時甚至有價無市。】
【九大姓的糧市便在這種情況下風風火火開啓。】
【這日清晨,院門又被叩響。】
【來的竟是那日大觀園中遇見的薛懷安一行人,除他之外,柳子馨攜着兩位花魁,梅青蘇與羅素素亦在其列。人人手中皆提着錦盒包裹,顯是備了厚禮登門。】
【單是“二先生劍道傳人”這個身份,便值得他們專程拜訪。】
【你含笑將衆人迎入院中,羅素素眸光微動,不着痕跡地打量着四周——堂堂謝家子嗣,竟蝸居於此?】
【雖早聞謝觀在族中處境艱難,卻不想窘迫至此。然而更令她訝異的是……】
【院中雖簡樸,卻纖塵不染。更奇的是,自門內至牆角,層層疊疊堆滿了各色禮匣,有些甚至因無處安放而摞得老高。其中不乏珍玩異寶。】
【更令人詫異的是,這些價值連城的珍玩,竟被主人漫不經心地堆在屋檐下,任由風吹日曬,彷彿只是尋常雜物。】
【薛懷安目光掃過院落,原本心中揣測——謝觀或許不過是僥倖得了二先生青眼,纔有今日地位。】
【此刻卻徹底消散。】
【望着這般處境下仍從容自若的陋室主人,他眼底不由浮起幾分敬意。】
【君子出身卑微,非君子之過也!】
【衆人閒聊之後,逐漸轉爲正事!】
【梅青蘇把玩着茶盞,“近日江南道運往汴京的漕糧,十船竟減了七八。”】
【他眉頭緊鎖,“照此下去,不出月餘,平準局的糧倉怕是要見底。”】
【話未說盡,在座衆人卻已心知肚明——若真到了那一步,汴京的米價怕是要天價。】
【薛懷安冷聲道,“九大家的糧倉早該盈溢,偏要任其黴爛在其中,也不肯漏一粒粟米賑濟。”】
【“倒像是故意等着看蒼生啼飢號寒。”】
【薛懷安感嘆一聲,“昔年史公言治國之道,富民爲始,如今……”】
【“朱門竟與餓殍爭糠秕,爲強盜也!”】
【“汴京城的朱門繡戶裡,儒家之道早被烹成了八珍玉食。”】
【梅青蘇提醒道,“二公子,還請慎言。”】
【薛懷安會意,卻反而提高聲調:“怎麼?若是蘇相初入朝堂我自然敢說是海內澄清……就算是到架在我脖子上,我也敢說千古一相。”】
【他語氣多了幾分激動,“可是看看現在,人會變的,當年那個陋巷下棋的……”】
【“九大姓成什麼了,高門貴族……”】
【茶杯中映出他眼底一片譏誚:“九大姓?什麼簪纓世族,不過是一羣……”】
【話音戛然而止,似乎是說道心頭惆悵之事,“觀公子,有烈酒嗎?”】
【邊上的女子周芷柔微微欠身開口道,“薛公子這幾日勞累,還請公子見諒。”】
【你笑道,“薛兄是真性情,梧桐,拿來那壇竹葉青。”】
【羅素素等人早已習慣這位薛家二公子的做派——分明生於鐘鳴鼎食之家,卻偏生一副憂國憂民的肝腸。】
【在這朱門繡戶間,倒真是個格格不入的異類。】
【薛懷安仰頭飲盡杯中酒,喉結滾動間濺出酒水:“百無一用是書生……所以我入了翰林卻不願赴任。”】
【一杯酒下肚……兩杯酒,許是這幾日在汴京閒逛,心中苦悶,酒入愁腸。】
【“薛懷安慚愧,慚愧……燕王說過,男兒何不帶吳鉤,收取關山五十州。”】
【“大齊高祖說,開萬世之太平,可是了……可我薛懷安,不過是個見不得蒼生苦,卻又救不得蒼生的無用書生啊!”】
【柳子馨扶額看着這位薛家二公子,在小院之中舉杯對着青天白日,臉色喝的紅豔豔,一個勁的感嘆,有點像市井之中的醉漢!】
【她感覺有點丟……臉!】
【相反的是,對面的觀公子執盞的指節如玉,連衣褶都似工筆描畫般妥帖,臉色如沐春風。】
【兩者對比,雲泥之別。】
【薛懷安忽然傾身向前,醉眼灼灼似燃着火:“觀公子,若換作是你——身居廟堂之高,手握扭轉幹坤之權,當如何?”】
【你執盞的手微微一頓,緩緩道,“未曾登臨絕頂,怎知高處風寒?”】
【“自是不知!”】
【梅青蘇眸光一閃。這位觀公子雖溫潤如玉,待人親和,談笑間卻總似隔着一層薄霧,不吐露心聲,叫人摸不清深淺。】
【梅青蘇忽然話鋒一轉:“說起這個,觀公子以爲江南叛軍之亂,何時能見分曉?”】
【他笑道,“總盼着早些天下太平,我們這些生意人才好開張做生意。”】
【微風掠過庭前梧桐,沙沙葉響中,】
【你沉默片刻:“或許.這天下再難有真正的太平了。”】
【“汴京也不會是樂土!”】
【梅青蘇眉頭一皺:“公子是說赤目軍能成氣候?可定遠侯已將殘部圍困半月之久……”】
【羅素素也是道,“叛軍糧道早斷,而且看其行軍佈陣雖是有章法,可是本就是烏合之衆,根本不敢正面作戰,只有潰逃,如今更是退無可退!”】
【你望着杯中浮沉的茶葉,輕聲道:“月滿則虧,水滿則溢。這道理,放在哪兒都一樣,大齊已經開國千年。”】
【薛懷安酒醒了幾分,“可是汴京有夫子他老人家設下的驚神陣?萬軍難破!”】
【你忽得笑了一聲,“有時候.最堅固的城牆,往往不是從外部擊碎。”】【梅青蘇對於這句話倒是認同,要不是書院四位先生分崩離析,怎麼會有大隋崛起,能與其分庭抗衡。】
【可是對於汴京之禍,他卻不認同,書院還在汴京,蘇相還有九大姓都盤踞在汴京。】
【江南道一個小小叛軍,如何可能?】
【薛懷安也是如戲,“蘇相雖是最近有些……可奉饒天下棋先之人。”】
【“天下多少智謀都在他的手中,就算是如今的九大姓,諸葛家乃是外戚,皇室陳家,手握大軍的李家,趙家,也只能仰仗他的鼻息,那哪個敢在相府門下高聲語!”】
【一個號稱算盡天下的人物,怎麼會出錯了。】
【羅素素倒是說起一事,“前日北面來的鏢師說,李家兩位柱石將軍正領着漠北軍南下,不日將過汴京。若這支鐵騎投入平叛,赤目軍怕是”】
【金繡樓乃是京師道最大的鏢局,來往南北,對於北方消息之靈通,不屬朝中耳目。】
【你垂眸不語,任茶煙嫋嫋模糊了神色。】
【薛懷安倒是疑惑道,“若是漠北軍離開北面,不駐守長生天了嗎?”】
【“荒唐,那幫韃子可是早就窺中原,這可不行,大齊開國就有立下大祖制了,北方不可失守,這內閣諸公是做什麼吃的?”】
【梅青蘇卻道,“二公子稍安。”轉而意味深長地望向你,“觀公子以爲……這其中有何玄機?”】
【你想了想道,“能讓朝廷甘願撤去北境屏障…怕是長生天那邊,也亂了吧。”】
【“長生天有關的事,應該是那位大汗去世吧,賀蘭真術如此着急回長生天,便是因爲那位雄才大略的阿魯木已經病在金帳內,命不久矣。”】
【梅青蘇眼中精光一閃:“觀公子果然洞若觀火。那位統一草原的雄鷹,其實早已死在了金帳裡。大額氏秘不發喪,想改遺照爲二子繼承。”】
【“事情暴露,於是其中的過程不必可說,最後就是長生天亂了起來,正上演着兄弟鬩牆的戲碼,早就無暇顧忌大齊。”】
【北方草原遊牧普遍是幼子守竈,大的結婚成家後就單獨分出去牛羊,父母和最後一個小兒子生活。】
【賀蘭真術其實是沒有繼承權的,不過因爲其母親出身大部落,便有了太子之名。】
【薛懷安道,“這對於大齊來說,也算是一件好事,不然他們隔岸觀火,坐收漁翁之利。”】
【“要是大隋也亂起來,那才叫痛快。”】
【梅青蘇指腹摩挲着杯沿,露出笑容:“二公子這話,倒是說中了幾分。”】
【作爲掌控漕運的巨鯨幫主,他西接大隋的商路從來都是消息最靈通的脈絡。】
【巨鯨幫乃是治水上最大的漕幫,走東連西,尤其是西邊的大隋。】
【薛懷安不解,“大隋可沒有內亂,大齊有儒家書院,大隋有道家三真一門?如何能亂起來!”】
【這次梅青蘇卻沒有賣關子。】
【“公子你也說了,大齊有書院在,今日的大齊誰說了算?大隋有終南山,又是誰說了算?”】
【你眼眸一沉,似乎想到了什麼!】
【梅青蘇道,“三日前,隋聖帝借祈福之名登終南山,五千玄甲軍卻暗中合圍這座道家仙山。”】
【他忽然輕笑,“有趣的是,那位掌教真人彷彿未卜先知,早有一萬道兵埋伏在”】
【“如今大隋十六行省烽煙四起,”梅青蘇指尖輕叩桌面,“劉氏皇族面對的是傳承三千年的終南山三真道統——可比江南道的赤目軍棘手多了。”】
【薛懷安手中酒盞一斜,“此等大事,梅先生怎不早說?”】
【梅青蘇目光掠過正在煮茶的柳子馨二女,似笑非笑:“二公子近日爲佳人贖身、置宅,連薛府都難得回一趟.”】
【“在下沒敢擾了公子雅興!”】
【薛懷安耳根一紅。想起這幾日奔波於紫瀟閣與牙行之間,竟連朝堂風雲都無暇過問。】
【他恍惚感慨道:“羣芳宴上羽衣霓裳猶在眼前,怎麼轉眼間.天下已經陷入戰火。”】
【幾人又是閒聊,已經是下午。】
【羅素素本是想來請教劍招,到最後也沒有開口。】
【倒不是怕輸了,而是怕自己最近精進不足,讓你看輕了。】
【幾人告辭離去!】
【小院重新歸於寂靜。】
【你閉目凝神繼續修行,你從泥丸宮中投影出第八劍——那道劍意人影。】
【這些時日的苦修終見成效。當你率先出劍時,已能心神合一地拆解六十餘招,偶爾甚至能觸摸到那種玄妙的“劍我兩忘”之境。】
【倘若要是由劍意先出手,只能撐住四十招不敗。】
【與人對敵先機尤其重要!】
【待心神耗盡,你緩緩收劍歸鞘。那道凜冽劍意如倦鳥歸巢,重新溫養於泥丸宮中。】
【轉而開始運轉周天,體內真元如大江奔涌,在奇經八脈間循環往復。】
【暮色四合時,你取出錦盒中那枚瑩潤如玉的“養玉丹”。】
【經過月餘爲梧桐調理經脈,今日終是水到渠成。】
【你對梧桐道,“服下後抱元守一,我爲你護法。”】
【清輝的月色下!】
【梧桐聽話在院中盤坐吞下,梧桐周身漸漸泛起玉色光暈。】
【阮夫人也是熟悉小院,在水缸內託着臉看着你們二人。】
【你倒是沒有傳授元神修煉之法,你手頭唯有《陰符經》和《陽符經》,前者只能修至第七境,後者是純陽路數,更與女子體質相沖。】
【晨光微熹時,梧桐忽然輕顫。】
【一道朦朧虛影自她天靈浮現,在晨風中如霧靄般搖曳——正是初成的元神。她驚詫地望者自己的肉身,指尖輕輕穿過,無法觸碰。】
【你立即掐訣佈下禁制:“元神脆弱,不說日光,雞鳴,犬吠,便是微風亦能吹傷元神,務必要格外小心。”】
【你見梧桐元神連忙縮回軀殼,這才溫聲道:“日後我不在側,萬不可輕易出竅。”】
【梧桐乖巧點頭。】
【轉眼白駒過隙,又是半月!】
【這日,你正在院中中參悟九劍,忽聞謝府內傳來此起彼伏的驚呼。】
【謝原神色慌張,捧着邸報匆匆闖入,疾呼道:“觀弟出事了!”】
【“父親的十萬大軍在雲越澤全軍覆沒!”】
【他聲音發顫,“說是赤目軍假意潰逃,誘官軍深入沼澤.恰逢暴雨漲潮.”】
【驚天裂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