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6章 萬王之王

牆山當頭壓下,艾倫雙刀交錯抵住山根,給壓得身不由已往下墮去。他人在半空,毫無立足之地,如無根之萍。力無所生,自然也就無法暫緩這下墮之勢。眼看大地在眼中不斷擴大,艾倫兩腳在山根上一撐,人立馬沉下,和牆山之間掙得一線間距。

源力狂涌!

赤王刀鋒上朱光灩紅,死亡讚歌則闇火噴薄。艾倫長嘯一聲,雙刀斬出,刀鋒拉出二色光線,在山根下交錯成一個巨大的X型刀光。

一紅一黑。

刀光炸進山根,山根立刻浮現規整的紋路,組成山根的面面鐵壁炸開。火浪噴涌,又給不斷墮下的牆山壓成一條條火流向山體邊緣流轉而去。刀光突進,不知道深入了牆山多少米,只聞其中轟隆爆鳴響個不停,可惜這兩式破城,卻末曾將牆山徹底斬開,僅轟碎了三分之一的山體。

可剩下那三分之二的牆山,仍然重重壓了下來。

艾倫發出一聲怒吼,卻無法改變被牆山壓進地面的事實。

牆山落地,發出震天巨響,更有連綿塵煙激盪升起,煙塵連城,朝四周排開。等空氣停止震盪之後,荒野上便突兀地多了一座高山。山根之下,艾倫幾乎無法動彈。他整個人都貼在了地面上,卻連一根手指也無法動彈。牆山中所蘊含的驚人源力正層層壓下,連同山體的重量加在一起堪稱驚人。

牆山平平壓在艾倫身上,與地面僅餘一線。艾倫大半個身體已經給嵌進了地裡,這還是格里佛手下留情的結果。否則牆山全力下壓,艾倫恐怕早給活埋。

山根之下不斷傳來艾倫的咆哮,聽得露茜心如刀割。

可惜無論艾倫如何用力,都難以把身上高山撐起一分。他憤怒,更是不甘。這時,格里佛的聲音從牆山裡傳來:“已經夠了,艾倫。不要反抗了,那樣只會弄傷你自己。相信我們,陛下不會像你那些地球的同胞那般對待你的。”

艾倫半張臉給埋在地中,聞言怒吼道:“所以說我還要感謝你們把我當家禽那般圈養起來嗎?所謂的爲我好不過是你們自己一廂情願的想法罷了,你們又何曾考慮過我的感受!”

牆山裡傳來格里佛輕輕一聲嘆息:“那樣就只能讓你失去意識了。”

山體重量驟增,艾倫瞳孔收縮,只覺全身都要給山體壓碎了。視線的餘光漸漸沉下黑暗,在格里佛的控制下,牆山正把他徹底壓進地裡。當眼中的世界完全變成一片黑暗時,艾倫可以清楚地感覺到空氣已經變得十分稀薄,他知道格里佛要以牆山完全鎮壓住自己,再利用缺氧使他自然昏迷過去。

可知道歸知道,艾倫卻無法改變這一切,他已經開始覺得意識有些模糊,那正是大腦供氧不足的徵兆。

難道就只能這樣了?

難道又要像上次那樣受人控制?

不……

“我不甘心!”當艾倫吼出這句話的時候,他看到了天空。只是這片天空沒那麼藍,而是一片火紅。然後他低下頭,看到的也不是薩丁城後的廣闊荒野,而是一片升騰着濃煙的焦地,遠處還有一條由岩漿形成的河流蜿蜒遊過大地,流向地平線上那一片峽谷。

片刻的恍惚後,艾倫才知道自己再次降臨到意識深處的世界中。他擡頭看去,從燃火森林帶來的軍隊仍在左近,這些異界的生命正等待着他的命令。但現在,他要做的並非率領軍隊繼續探索這個世界。

此刻,艾倫最需要的是力量!

熔岩之井。

突然,他想起深淵之火的那個使者阿蒙多。阿蒙多曾經說過,深淵之火從熔岩之井中誕生,那個地方可以讓他的力量獲得質的飛躍。如果可以的話,艾倫並不希望通過這種方式獲取力量,可現在,他似乎沒有其它選擇。

要麼晉階反抗,要麼任由自己讓奧法西斯帶走。

幾乎沒有任何猶豫,艾倫選擇前者。無論結果如何,他再不願意讓命運由他人掌控!

“深淵之火!”以埃博因斯的古老語言,艾倫朝峽谷的方向吼道:“送我去熔岩之井,我接受你的建議!”

幾在同時,這個世界迅速變得暗淡無比。遠處的峽谷化成一片黑色的輪廓,然後在峽谷的中心處,一團火焰升起,同時升起的還有一股充斥着無上威嚴的氣機。那股威勢中帶着時光的印跡,艾倫彷彿看到一名古老且威嚴的王者朝自己看來。

那就是深淵之火米提納斯!

一個巨大

的聲音直接在艾倫耳中響起:“很高興你接受我的建議,年輕的君王。本來我以爲你會考慮上更久的時間,當然對我們來說,再久的時間也等得起。不過你能這麼快做出決定總是一件好事,那麼請你過來吧,阿蒙多會在烈焰峽谷的入口處等候,他將帶你前往熔岩之井。在我誕生的源頭,你會收穫想要的力量。”

艾倫頭上蒼火亮起,地面輕輕震動,無數細碎的石塊浮空升起,被條條暗色的霧焰帶往高空。艾倫一刻也不想停留,那層包裹着他的闇火往兩邊舒展,宛若一雙遮蓋天地的羽翼。在那雙暗色巨翼之下,火童不敢升空,火角魔緊閉着嘴巴,騎士下馬,烈焰衛士半跪在大地之上,就連火光巨獸和無頭巨人也讓身體緊貼着地面,以示對暗王的臣服。

暗霧之翼托起了艾倫,這雙無形巨翼輕輕一個拍動,既掀起狂風,吹得地面上的軍隊不敢擡頭看上一眼。隨着艾倫的氣機漸漸遠去,他的士兵們才重新在大地上站起來,目送着艾倫拍翼遠去。

艾倫在地面投下一道急掠的黑影,大地迅速在他身後退去。暗翼每一次拍打,便推動着突進千米。幾個呼吸的功夫,烈焰峽谷已經映入他的雙眼之中。暗翼收攏,艾倫斜斜朝大地投去,只見天空之上一道火流打斜滑至地面。在地上衝出百米,掀起一片塵囂,艾倫才停了下來。

他站直了身體,便看見了阿蒙多。這個深淵之火的使者半跪在地上,恭迎着艾倫的到來。他低着頭由衷道:“這一次由我擔任引領殿下前往熔岩之井的嚮導,我深感榮幸。”

艾倫點了點頭,示意他帶路。

阿蒙多站了起來,他像是沒有重量般飄離地面,艾倫注意到他雙腳小腿以下隱沒在一片火焰之中。阿蒙多恐怕沒有實體,以人形和艾倫見面恐怕只是爲了方便溝通。他朝前飄去,帶着艾倫走進烈焰峽谷的入口。峽谷就如它的名字一般,從地上和山隙之間均有烈焰噴出。艾倫敏銳地察覺到,這片區域的火焰並不簡單,它們具備壓制外敵的作用,就如同是某種主場一般。

阿蒙多飄在前方,伸手虛拂,地面的火焰便縮了下去,在峽谷中形成一條再明顯不過的通道。艾倫跟着他深入峽谷,一路行去,他可以感覺到峽谷並不平靜。在火焰之中,在那些坑洞和山縫之間,艾倫感覺到不斷有視線落在他的身上。那是米提納斯的軍隊,他的軍隊甚至沒有艾倫多,可他的士兵絕對強壯,平均素質遠在艾倫的軍隊之上。

而這些只是明面上的,誰知道私底下深淵之火還藏起來多少軍隊,艾倫並不感到驚訝。這纔是一名古老君王應有的底蘊,行走於峽谷中,艾倫沒有見到深淵之火,可他知道米提納斯正關注着自己。他不清楚深淵之火以什麼樣的形態存在,但他知道,這烈焰峽谷中每一片火焰都有可能是米提納斯的耳目。

在峽谷裡,深淵之火是絕對的主宰,這點勿容置疑。

“請這邊走,暗王殿下。”阿蒙多終於停下來,在他前方是一條通往地底的階梯。石階沒有扶手,斜朝向下,一端消失在黑暗之中。阿蒙多側開身體,低頭說道:“熔岩之井便在下方,我只能引導殿下來到此地,剩下的路程需要殿下親自走完。”

艾倫一言不發地越過他,絲毫沒有猶豫,一腳便往第一級石階踩去。直到艾倫的身影消失在地底的黑暗裡,阿蒙多才擡起頭,他那閃爍着火光的眼中寫滿敬意。縱使君王之間鮮少會掀起戰爭,致對手於死地的情況更是少之又少。可這裡畢竟是深淵之火的領地,艾倫絲毫不擔心這是個陷阱,這種氣度讓阿蒙多折服。

可他卻不知道,艾倫已經無路可退,所以他選擇一往無前!

石階並非垂直向下,而是螺旋狀的。起初深入地底一片黑暗,這當然難不倒艾倫,光是他自己身體所散發的火光便足以讓他看清前路。而繞了三圈石階之後,艾倫就看到一團火光。火光從地底升起,越往下走,空間的溫度便越高。艾倫所在位置的溫度已經超過普通人類所能夠忍耐的極限,可對他來說卻僅是稍暖了一些,根本談不上灼熱。

他一路向下。

石階彷彿沒有終點,當然這是不可能的,再遠的路也有走完的時候。石階的終點是一個圓形的平臺,平臺的下方有九根石樑朝四周延伸出去,隱沒在遠處的黑暗裡。平臺之下則是一個湖泊,一個岩漿湖!從下方不斷吹起強勁的焚風和火星,讓人彷彿隨時會給刮飛一般。

艾倫雙腳彷彿釘在地面,他走下石階之後,便站在平臺的邊緣觀察着下方的岩漿湖。這應該就是所謂的熔岩之井,但艾倫不知道它如何提升自己的力量。這個時候,一個威嚴的聲音在艾倫上頭響起,在山腹之中不斷迴盪。

“年輕的君王啊,歡迎你來到熔岩之井。這裡是我誕生的地方,在無以數計的時光之前,我也僅是一團再微弱不過的火焰。是熔岩之井給了我力量,它便是我的母親。每位母親都是無私的,熔岩之井也不例外。它會給予你想要的,前提是你必須全身心地投入到它的懷抱,沒有一絲懷疑。”

“當然,至於如何選擇在於你。你想在這裡逗留多久都沒有問題,阿蒙多會一直在出口等候,直到你需要離開的時候。”

說完,深淵之火的聲音就消失了。非但聲音消失,連那種被注視的感覺也消失得無影無蹤。深淵之火的注意力完全離開了此地,換言之無論艾倫在這裡做什麼,他都不會知悉。

這同樣是一種氣度。

畢竟這裡是烈焰峽谷的禁地。

艾倫深吸一口氣,然後緩緩閉上眼睛。他放鬆自己,思念的末梢輕輕觸及一個藏在心中深處的詞語:母親。

然後對蘭妮的思念便無法剋制地涌上心頭,無論他已經成長到什麼樣的程度,無論他獲得多麼驕傲的成就。可在母親面前,他始終只是個孩子。

“媽媽……”艾倫輕呼,他雙手交錯虛按在雙肩處,人則朝着平臺邊緣傾斜。當達到一定角度時,他跌下了平臺,那始終包裹着他的暗色霧火消散在空氣裡,艾倫以毫無防禦的姿態跌入了下方灼熱的岩漿湖中。

當他撞入湖面時,這個世界的所有君王都聽到了一個高昂的音符,彷彿整個世界都在歡欣鼓舞,爲某種新生而大聲歌唱。無數的火柱從大地的每個角落激噴而起,火焰以它們特有的方式加入到這曲頌歌之中,爲它增添最強勁的音符。而那最強之音的每次奏鳴,正和艾倫的心臟起搏隱隱呼應。

“果然是他,果然是他……”熔岩之井的出口外,阿蒙多全身形象不斷扭動,如同一團沸騰的岩漿。他顫聲高呼:“睿智的深淵之火,您的預測果然是正確的。他引起了火焰的共鳴,他是被選中之人。他是……萬王之王啊!”

烈焰峽谷幾乎在同一時間,從無數角落裡噴發出來的火焰竄上了高空,噴發出億萬點火星,如同星辰般朝天空升去,那是火焰在歡呼……

不管外面的世界如何激動,然而在熔岩之井中的艾倫卻是平靜無比。他彷彿回到了母親的子宮裡,那些岩漿則是子宮中的羊水。這裡如同他生命的起源之地一般,不斷朝岩漿湖裡沉下去的艾倫,只感到安詳平和。沒有紛爭、沒有戰鬥,有的只是永恆的安寧。

在這極靜的狀態裡,他感覺到這個岩漿湖並非由真的岩漿所形成,這些所謂的岩漿,事實是濃度極高的火屬源力。不,確切地說,它們是源液。

凝力成液!

而現在,艾倫整個人都浸泡在高濃度的火屬源液裡頭,這些源液正通過他全身毛孔乃至一切竅穴,源源不斷地倒灌進他的體內。便像母鳥對雛鳥的反哺一般,艾倫就像只嗷嗷待哺的雛鳥,對倒灌入體的源液來者不拒。

大量的源液涌入身體,很快被他體內的天火源力同化,於是通往更高等級位階的路迅速被鋪平。如果這時有人從圓臺上往下看的話,就會看到岩漿湖的湖面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降低着,恐怕就連深淵之火那漫長的歲月裡,也沒見過這麼驚人的事。

要知道這個世界的普通生靈,哪怕是阿蒙多這種具備智能的高位生命,接受熔岩之井的饋贈,也無法像艾倫這般轉眼消耗掉大量的源液。這個從世界誕生便已經存在的岩漿湖,誠然是由高濃度的源液所構成,質量極其上乘。可艾倫體內的天火源力卻要比這些源液在質量上更高出幾個等級,若將之量化的話,那麼大概一百個單位的源液只相當於一個單位的天火源力。

因此將源液轉化成天火源力,其中的消耗之大不難想像。這時岩漿湖的顏色漸漸轉濃,那些濃度稍底的源液幾乎被艾倫掃蕩一空,剩下的則是濃度最爲業精純的源液,可湖面仍在下降,縱使下降的速度總算放緩了下來。

湖中,艾倫仍在下沉,彷彿這個源液之湖深不見底。這時艾倫心有所感,他張開了眼睛,並沒有想像中的灼熱感,有的只是一種說不出來的溫暖。他清楚地感覺到,力量正源源不絕地增長着。他已經突破了原先的等級,而再過不久,就會衝破三十級的大關。

在無數源力者的眼中視爲天關的三十級,可在這熔岩之井中,卻僅像一張薄薄的紙般,只需一捅既破。

艾倫的心靈仍沉浸在如同胎兒般那種絕對寧靜的狀態裡,在這種狀態中,他對行將到來的突破無悲無喜。同樣也在這種狀態裡,感知比平時敏銳千倍萬倍,所以他才能夠感覺得到,那湖中的下方有什麼事物存在着。源液湖裡看似平靜,實質不然,艾倫就可以感覺到湖中暗流未曾有一刻停止涌動。

而暗流來自於湖底下方,他心意一動,人便主動朝湖中深處游去。片刻之後,他看到一團耀眼的白光,它就位於湖底的中心處。它看上去是如此熾熱,彷彿一個沉在湖中的太陽。當艾倫遊至那團白光附近時,纔看清那是一根石柱,只是石柱的模型很古怪。

儘管周邊並不規整,可勉強可以看出那是一把劍的形狀。如同一把指天的長劍,在這根如長劍般的石柱上,有着無數道白色的紋路,艾倫感覺到的湖中暗流便是從這些紋路里生成。那簡直就像整個熔岩之井的源液皆來自這根石柱之內一般。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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