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胡大伯這樣說,胡茜這個做女兒的更是直搖頭,而胡雋早已是氣得雙目睜圓,緊咬牙根,陡然間那些親情全部煙消雲散,微微顫抖的雙手,泄露了她此刻的心情。
胡茜認爲兩人爲了周家吵成這樣根本就是沒必要,前有同牀共枕多年的牛勇拋棄妻子,後有十多年的老鄰居袖手旁觀。
她都有些不相信感情了,胡雋的到來無疑讓她倍感激動與驚喜,有一種曙光的信仰。
她既不可能放下爸爸和胡雋離開,卻又不會爲了周家不離開這裡,夾在中間兩頭爲難。
“雋雋,你來,你來呀!”胡茜想了想,生拉硬拽的把臉色鐵青的胡雋弄進了自己的房間。
“雋雋,你別生氣,其實我爸這人你又不是不知道。”
胡茜這纔將周家的來歷一一說來。
周家是胡家老鄰居了,在隔壁樓上,老兩口退休前在政府工作,有兩個孩子,老大也就是鼻孔朝天的那個,現在大小是個主任,老二是個嬌滴滴的小公主還是名牌大學生,那兒媳生了一個兒子比鼕鼕大一歲。
在這片小區,可以說是人人羨慕的家庭,胡大伯亦然。
周家人一直自持爲政府工作人員,對老鄰居總有種高高在上的感覺,那天看到胡雋的身手了得,便在下午派周阿姨和周老大來胡家說是探望。
胡大伯當時便有些受寵若驚,找不到東西南北。
十多年來周家第一次對胡大伯這麼客氣,胡大伯稀裡糊塗的忘了胡雋的囑咐,無視胡茜的眼神,讓他們進來,並下保票說什麼問題,並一再吹噓說胡雋有能力帶他們走,又有食物,一路高枕無憂如此之雲。
這樣的態度,正中周家人的下懷,一家人立馬興高采烈的登門,一副要在次安營紮寨的準備。
胡茜勸過胡大伯,不過他並不聽,只是說她年輕不懂。
“姐,現在是什麼世道了,你睜開眼睛看看外面那些是什麼?都是喪屍,我不是超人,我沒有那麼大的能量,從喪屍堆裡穿過來已經是竭盡全力了,這六個人我管不了!”胡雋憤怒的說,把她當什麼了?慈善家?簡直是笑話!
你們上嘴皮碰下嘴皮的事情,我可是拿命去拼!
“哼,他們怎麼沒死在那幫人手裡?”胡家惡毒的嗤笑着說,現在的胡雋彷彿變了一個集暴躁,易怒,兇殘,狠毒等所有的負面情緒於一身的人。
“周家在隔壁樓,樓裡有門,他們沒進去。”那夥人當然想去,可是奈何進不去,太大動靜,也怕引起喪屍的注意。
“那還真是好命。”胡雋冷着臉說。
“雋雋,我知道你心裡有氣,可是你看我爸這麼多年性子就是這樣,又倔又不聽勸還是個老好人。”胡茜內心明白這樣說不對,可是爲了自己的父親,她只能勸解胡雋。
“不可能。”胡雋冰冷的拒絕。
“姐,你和不和我走,如果你不和我走,我就走了。”胡雋下達最後通牒,當斷不斷,必受其害。此刻在她心中,胡大伯這個人還是不帶的好,帶着他,還不知道以後添多少亂子。
“雋雋,我……”胡茜陷入兩難,跟胡雋走,胡大伯怎麼辦?
最終只有胡雋和徐朗譽回到門診,氣哼哼的胡雋一回來二話不說就回到房間,砰地一聲把門關上。
這麼大的火氣,弄得幾人一頭霧水,而剛剛還對鼕鼕說媽媽就要來的胡媽媽,也有些鬧不清了,納悶的看向與胡雋一同回來的徐朗譽。
“胡大伯要帶老鄰居周家六口一起來,胡雋不願意起了爭執。”徐朗譽簡潔的隱晦的說了一下,胡爸爸卻明白了,自己哥哥的脾氣他最清楚。
“是不是兩人談崩了?”胡爸爸不死心,仍抱有希望的問。
“嗯。”徐朗譽老實的說,他全程並不多話,一來那是人家家裡的事兒,二來他並不覺得帶陌生人上路是一個好的決定。
胡爸爸緩緩的走回自己的當間,背影佝僂。
胡媽媽緊隨其後,鼕鼕懵懵懂懂的站在一邊,睜着無辜的大眼睛,看着這一切。
“怎麼回事?”方嘉看着徐朗譽好奇的問。
“別多話!”徐朗譽白了方嘉一眼,方嘉聳聳肩吹了一聲口哨“昨天拿回來那麼東西,夠吃一陣子了,鼕鼕快來,咱們去箱子裡找找,還有沒有肉!哈哈,如果有,今晚咱們吃肉肉!”方嘉抱着鼕鼕就走了,鼕鼕卻茫然的看向窗外,他知道那裡就是這房子的門。
“嗯,吃肉。”鼕鼕乖巧的回答,卻疑惑二姥姥說的媽媽今天會來的,怎麼看不到媽媽?坐在牀上的胡爸爸雙臂支在腿上,垂着頭有幾分無奈,又有幾分傷感。
剛剛徐朗譽過來解釋了一通,他才明白具體。
雖然明白女兒爲難,也懂人心險惡,可是自己大哥非說不帶周家,他也不走,讓胡爸爸也很是左右爲難,他不願意拋下自己唯一的哥哥,但他也不忍女兒爲了自己而受累受氣。
跟隨在一旁的胡媽媽看自己的丈夫如此,搖搖頭,嘆了一口氣,敲開了胡雋的門。
“雋雋。”她把胡爸爸的爲難看在眼裡,可她也很心疼自己的女兒。
“爸爸媽媽都理解你的爲難,可是,你不帶大伯走,你爸爸心裡不好受。”胡媽媽說,按理來講,她也不見得想偏向胡大伯,可是一想到如果是自己的兄妹,便明白了丈夫的心思,不比自己的父母健在兄妹兩全,自己的丈夫只有這一個親哥哥了呀。
“媽,我不是救世主,我管不了這麼多人。”胡雋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一切都太處之泰然,才讓他們覺得自己是萬能的,她只不過是比別人經歷的一些,可是在末世,這些經歷比不過真正的實力。
“雋雋,人多力量大。說不定你就有用的到人家周家的地方,你看着小徐不就有異能了嗎?”胡媽媽心想也許周家也有異能呢。
“媽,異能又不是大白菜誰都有,如果他們有還用等我?”胡雋冷哼一聲,很是不屑,徐朗譽可是上輩子的異能強者,他們能比嗎?
“那你能保證人家以後沒有?誰知道以後會怎麼樣?你呀帶上他們,說不定人家走着走着還不願意和咱一起了呢?到時候你想留都留不住。”胡媽媽寬慰“我知道你不容易,不過就是多輛車一起去基地而已。”
胡雋當時也是在氣頭上,覺得自己拼命的和喪屍戰鬥,甚至差點送了命,卻成了爲這樣的敗類服務,但她又怎麼會真的拋下胡大伯一家,即便她是真的不願意,卻也要顧及父親的感受,那個上一世爲了自己的一口肉而慘死喪屍口中的父親。
“行了,媽。”胡雋躺在牀上閉着眼說,只覺得不單單是身體的疲憊,更是心靈的,這纔是末世剛剛開始,以後如何辦?當晚晚飯是麪條和肉,小冬冬只吃麪條並不吃肉。
“鼕鼕怎麼不吃肉?不好吃嗎?”胡媽媽看到後耐心的問,這肉現在可是好東西。
“不,我要留給媽媽吃。”鼕鼕擡頭認真的看着胡媽媽說,二姥姥說了,明天就一定能見到媽媽,媽媽肯定喜歡吃肉,因爲自己就喜歡,是很喜歡很喜歡很喜歡。
“吃吧,放到明天就壞了,明天我們再給媽媽做新的。”胡媽媽感嘆鼕鼕的懂事,卻又悲傷他要在這樣的世界長大。
胡雋靜默不語。而此時胡大伯家,胡茜對胡大伯勸導了很久,希望他能明白誰纔是最親的人,是周家還是胡雋。
“牛勇都能拋棄我和鼕鼕,你還指望周家?”
“警察都沒了,哪裡來的公務員?”
“人家胡雋憑什麼來救你,你憑什麼答應別人?”
“你不在乎死活,小躍可還躺在牀上!要不是雋雋,小躍早就死了!”
被女兒一聲聲的質問,胡大伯沉默的坐在一邊,也不搭腔。
“早晚有後悔的一天!”胡茜撂下一句話,扭頭就去照顧弟弟了。而周家六口相比淡定的多。
“老胡這個人就是爛好人,你們放心好了,咱們肯定能跟着走。”周阿姨信誓旦旦的說,十多年的鄰居了,她很瞭解這個人,招招手就上杆子來了。
“哼,胡雋那種人也就配給我當保鏢。”周家二女兒坐在牀上,不屑說,就那種破學校畢業的人也配和自己走在一起?
“媽媽,我要吃肉!”周家唯一的第三代正坐在自己媽媽懷裡生氣的啃着餅乾。
“這……”
“哎呦我的小乖孫,明天奶奶就給你弄肉吃!”周阿姨樂呵呵的抱起胖嘟嘟的大孫子許諾。
“哎呀,別把餅乾遲到牀上!我還要睡覺呢!”周家二女兒生氣的說,一邊說還要作勢打他。
“奶奶小姑打我!”那孩子立馬狼嚎起來!
“行了,怎麼這麼對自己侄子!”一直不說話的周家老爹開口訓斥了一句。
“爸,你就偏心!”周家二女兒不開心的哼哼,自從有了這個小混蛋爸爸媽媽就一個勁兒對他好!
今天唯一的一塊巧克力就讓他吃了,這麼胖!早晚這個肉球得死在喪屍嘴裡!第二天胡雋還是去了胡大伯家,爲了方便直接開着兩輛車前來,這模樣吸引了小區不少人,當然之前也有人找過胡大伯,不等他們說什麼那周阿姨就把人攆走了。
“到了基地,咱們就分道揚鑣。”一進門胡雋就先把立場擺明。
“好好!”周家笑了,到了基地,誰還用你們這種沒本事的小市民,到時候肯定是你們來求我!
不過,別指望我們會幫你們!本來胡雋一輛車,胡茜一輛車的計劃肯定是要改的,臨時決定,胡雋與父母,徐朗譽三人以及胡茜鼕鼕外加受傷的胡躍一輛車。
“憑什麼小徐和你們一輛車?”一聽到這樣的決定,周阿姨立刻不願意了,尖銳的質問道。她剛剛可是看到了,有不少喪屍靠過來,那小徐居然能弄出水,一下就幹掉了,可厲害了!
不過,胡雋根本對她置之不理,冷漠的催促魏天先把胡躍抱下樓。
還好這輛車是8座,即便如此,8個大人1個小孩也很是擁擠。
可是把胡躍放在周家車上,胡雋是真的不放心。
“真是的,居然帶着個老不死的……”周阿姨不滿的嘟囔起來。
“媽!”周老大的媳婦拽了拽周阿姨,示意她不要再說,扭頭看向胡大伯,胡大伯臉色已經有些難看,不過周阿姨依舊忿忿不平,似乎吃了多大的虧。等下樓,才發現,樓下已經聚集了很多人。
“求求你們,救救我們!求求你們!帶我們走!”胡雋等人一出現,就被團團圍住,他們哀求着,啜泣着,甚至有人在不斷磕着頭,蹦蹦的聲音彷彿砸在人的心上。
這些人有老人,有小孩,有年輕人,有中年人,他們都骨瘦如柴,衣衫襤褸,凹陷的雙頰,無神的雙眼,讓人心酸不已。
“幹什麼呢!一邊去!”被人攔着難以上車的周阿姨率先發威,一腳踢翻了一個抱着她大腿的十三,四歲的男孩,那孩子一下子被掀翻在地,後腦勺着地,鮮紅的血就這樣流了出來。
“哥哥,哥哥!”一個小不點哭着,扶起了男孩。
男孩爬起來,繼續哀求“周阿姨,求求你,求求你,帶我們走!我和我妹妹要餓了!”那孩子哭着哀求,聲音悽慘。
是了,胡雋記得,這孩子父母早已離異,跟着奶奶住,有個很小的弟弟,在這片小區是出了名的好孩子,不僅學習年紀第一,做家務,看弟弟,照顧奶奶他全部都做的很好。
“滾開!”周阿姨惱怒的罵道“你個沒人要的野孩子,滾一邊去!別用你的髒手碰我!”
“就是啊,有病啊,要走自己走啊!”週二姑娘不悅的說,真是討厭,這幫平民!
周大直接動手,一把推翻那孩子“媽,快上車,別理他們。”他不屑的看了一眼哀求的人,果然都是些窮人。
“行了,行了,快上車。”周爸爸不悅催促,和這幫人說什麼話。
胡雋看着這些人,內心翻江倒海,直直髮愣。
“快上去的。”反倒是徐朗譽,一把打開門把胡雋擁了上去。
車門打開的瞬間,無數人就要往車上撲,可一個個瘦成這樣,徐朗譽輕輕一推,便紛紛倒地。
在一片哀怨聲中,衆人上了車,胡雋只是面無表情的靜靜的看着車外這些人。
曾幾何時,她也這樣卑微的祈求過,渴望這個世界上有救世主,但是沒有,車子最終絕塵而去。
沒想到,今天卻是自己,看着別人哀求卻鐵石心腸的拒之門外,是了,原來這就是人。
正在此時,不知哪裡撲上來了幾隻喪屍,虛弱的人羣就這樣猝不及防的被喪屍襲擊。
漸漸車子遠去,胡雋看那男孩和弟弟最終死在了喪屍嘴中,不知怎的,胡雋留下來一滴眼淚。
而車廂裡,早已有哭泣聲,不知是在哭給自己,還是那些死於喪屍口中的可憐人。
一張紙巾遞在胡雋面前“總要有所抉擇。”
“謝謝。”胡雋哽咽的說,淚水如斷了線的珠子般,垂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