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長興城的百姓相比,那些擁有銀票的主力——投機商人們便沒有那麼幸運了。
因爲他們手裡大把的銀票剛剛用來掃貨,根本無法換取魏幣。
而對他們來說更糟糕的一點是,由於百姓們等着將銀票兌換成魏幣,而已經兌換了魏幣的百姓們則對失而復得的財產倍加珍惜,不願拿它來購買一路下滑的商品。
於是乎,市場上的貨幣立刻便從經濟學上的巨量流通,變成了流通不足,需求市場幾乎消失殆盡,商品價格再也繃不住,開始高臺跳水。
到十七日傍晚,僅僅一天的時間,物價便從最高點一路下滑,速度甚至比當初瘋漲的時候還要快數倍,而這還僅僅是個開始。
從十七日開始,長興城的物價再度出現劇烈波動,形成了爲期十日的瘋狂暴跌,尤其是徐銳囤積最多的糧食和工業原料,甚至只有物價飛漲前的五分之一。
其實早在十七日這一天,徐銳便將手裡囤積的八成貨物拋售一空,但他利用剩下的兩成商品,依舊源源不斷地向市場拋出更多物資。
正所謂買漲不買跌,當物價一路上漲的時候,市場信心充足,追高者自然很多,而當價格一路狂跌的時候,所有人都怕當接盤俠,所以便沒人再敢出手去買。
徐銳便是利用經濟學裡最淺顯的道理,將那最後兩成物資當成籌碼,不斷釋放供給充足的信號,一路拉低物價。
那些投機倒把,準備趁機大賺一筆的奸商們便是被徐銳這一通類似股票經營的操作深深套牢。
眼看之前還如廢紙一般的銀票成了硬通貨,而那些原本硬通的商品正在變成廢物,爲數衆多的奸商們急得求爺爺告奶奶。
可是見識過徐銳的手段之後,長興城裡包括遼王在內的權貴們頂多只敢在背後嚎兩嗓子,講講小話,或者去宏威皇帝那裡告個不疼不癢的狀,卻沒有一個人再敢站出來同徐銳作對。
至少在經濟這個領域,整個大魏都被徐銳一戰打服。
誰都知道即便遼王這等家大業大之人對上徐銳也丟了半條老命,甚至若不是徐銳放水,這位監國說不定還會栽個大跟頭。
誰也不想和遼王一樣,落得個傾家蕩產的命運。
徐銳這邊,通過最高點拋售物資,星河集團銳不僅立刻還上了向帝國央行貸出的數十億鉅款,而且在央行宣佈兌換法幣之後,仍舊有充足的銀票來換取魏幣。
等到長興城的物價降到了谷底,徐銳便又用手裡的魏幣來購買投機商人手中的商品。
此時投機商人們正爲手裡積壓的大量商品發愁,害怕物價進一步下跌,會虧得更多,發現有人收購商品,大多數人便立刻斬倉出售。
因爲害怕物價再一次劇烈波動,徐銳這回收購物資十分耐心,每天都只買一點點,慢慢將物價拉回正常水平。
在這個過程中《長興日報》再度發揮了關鍵作用,他們配合徐銳的動作不停引導輿論,掌控節奏。
商戰之後,《長興日報》甚至開設了經濟專欄,當徐銳需要市場恐慌時,他們便釋放恐慌信息,當徐銳需要市場恢復平穩時,他們又用輿論幫助市場重新平穩。
通過高點拋售和低點買進兩波操作,大量商品又重新回到了徐銳手中,徐銳不僅重新掌握了星河集團急需的大量工業原料,而且還將超發貨幣的損失轉嫁到了投機商人身上。
打贏與遼王的這場商戰之後,徐銳需要面對三個棘手的問題,一是儘快平易物價,二是恢復大衆對市場的信心,三是解決超發貨幣帶來的金融傷害。
前兩個問題雖然困難,但對徐銳來說都好解決,唯獨最後一個,超發貨幣收割了韭菜不假,但想要把這些錢再吐出來可就難了。
爲了儘快平息長興百姓的怨氣,帝國央行採用了十分寬鬆的兌換比例,超發貨幣帶來的鉅額利潤中有一大部分都作爲取之於民,還之於民的魏幣兌換比例兌換給了長興百姓。
可問題是存在帝國央行的現銀就這麼多,而超發銀票讓長興百姓們手中的銀票翻了無數倍,若是真的將超過準備金太多數額的魏幣兌換出去,那麼魏幣很快便會如銀票一樣變成廢紙。
爲了解決這個問題,徐銳用了一個小手段,那便是限量兌換。
即以魏幣印刷不足爲由,每日僅兌換一定數量的魏幣,但承諾無論到了什麼時候,銀票都能兌換成魏幣。
這樣一來徐銳便打了個時間差,不僅暫時穩住了民心,而且能進一步減少貨幣流通,壓低物價。
在這之後,徐銳通過兩次買賣物資獲取了鉅額利潤,再用這些利潤配合央行之前超發貨幣所割的韭菜慢慢抹平了因爲貨幣超髮帶來虧空。
說穿了,魏幣發行時與現銀的兌換比例爲1:1,可兌換銀票的比例卻是1:0.5。
當徐銳通過拋售物資,將絕大部分超發銀票都集中到自己手中的時候,便等於天下有一半的錢被他當成韭菜收割進了自己的口袋。
這個時候只要他願意從自己口袋裡把錢拿出來還給帝國央行,那麼帝國央行便能抹平超發貨幣的虧空。
而同樣因爲天下有一半的錢被當成韭菜收割了,所以在扣除給長興百姓的兌換讓利之後,還有天文數字的進項能讓帝國央行與星河集團這兩大莊家吃到撐破肚皮。
這一切所需要的不過是一些週轉的流程和時間而已。
事後計算,在這一波金融操作之後,徐銳完成了一次徹底的社會財富再分配,普通百姓竟然從中獲利,很多人甚至因爲持有太多銀票,兌換法幣之後一舉成爲了土財主。
帝國央行和星河集團更是狂攬兩億元魏幣,相當於兩億兩白銀的可怕收入。
這其中的30%被星河集團分走,剩下的60%則進入國庫,同時帝國央行由於發行法幣,第一次具備了市場調控的槓桿能力,將原本無序的經濟發展變得可控。
而真正出錢爲財富再分配埋單的輸家只剩遼王集團和投機商人,投機商人通過哄擡物價先將徐銳和遼王的錢都裝進了自己的口袋,最後卻因爲貪得無厭,又將所有錢還給了徐銳。
此事過後,長興城十家商行裡有九家破產,原本的豪商、掌櫃流落街頭者比比皆是,若不是長興城尚沒有高樓,那麼跳樓者一定絡繹不絕。
當財富從固有的保守商人們手中來到新富者手中時,新富者由於沒有過去的包袱,便能更快跟上社會和科技發展的腳步。
何況這次商戰造成的財富再分配過於慘烈,讓人們對單純的貿易投機產生了巨大的恐懼。
相比之下,擁有工業這張的名片的星河集團大賺特賺,無形中便在人們心目中樹立了工業抗風險能力更強的印象。
於是乎大量資金被投入工業,新的廠房如雨後春筍一般生根發芽,大魏就此進入了真正的工業時代。
當然這些都是後話,時間回到十七日。
宏威皇帝躺在南書房的軟椅上讀完徐銳奏摺上對這一切的預估之後,過了好久纔將奏摺放了下來,幽幽對汪順開了口。
“老四找了個好靠山啊,你去讓老四進來吧。”
汪順點了點頭,朝門外走去。
宏威皇帝輕輕拍着徐銳的那本奏摺,臉色陰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