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烽煙起，人間亂悠悠！幾得興平世，莫爲亂離人。”神都一處酒樓，一個酒客喃喃自語。
看着京師之中依舊繁華的街市，這人更是感慨莫名。
“天下大半已如季世一般，這京師繁華依舊啊！”這酒客卻是中原封州人士，自馬真賊軍東竄起，封州便被賊軍打下了，幸好這人有着親戚朋友還可以投奔，一直往洛陽走，趕到鳳渾關時，他見鳳渾關的守軍依舊攜帶輕慢之色，他就明白，這鳳渾關怕也是要不保。
他家素來以詩書傳家，每代也有子弟出仕，因此，這見識上就比普通人更勝一籌。
至鳳渾關時，他就拜訪了一個朋友，這人在鳳渾關爲書吏，兩人言談之間，他也多少了解了一些關城之事。
你道如何，這等關城要地，按大永朝廷軍制，起碼要有一軍士卒駐守，但這些年來，關城軍將吃空餉，六千人馬竟然只有四千不到！
要說這吃空餉，其實這不算啥，便是京師的禁軍各部也是如此。朝廷精銳善戰的邊軍也大有人在，無非就是一個吃相問題和後臺的問題。
關鍵在於，最近關城之內，來了許多西邊的流民，城內的官將們不思應對安置之策，居然草草將人安排在城外，設了幾個施粥點，也不去管巡邏、防務，要知道，西邊的馬真賊兵十幾萬人馬殺了過來啊。
兩人談到這裡，酒客當即色變，於是問友人準備如何？
這友人也是一個果敢之輩，準備數日之後，便尋個由頭回一趟京師。
此時，家裡婦孺已經差不多將行李都收拾了。
酒客第二天便離開了鳳渾關，過了鹿河，便向孟然關而去，此關乃是神都之屏障。比之之前的鳳渾關，守備都嚴苛了很多，城外有着大量駐守的軍士，將難民們一一安頓，一些賊眉鼠眼看起來不像好人的，直接就被軍士拿下，另處地方安置，而一些，身體彪壯兇悍之人，也被重點關注。比之鳳渾關，這裡的守將聰明謹慎很多，當然了，酒客心中還有一個想法，許是臨近天子腳下，軍將們自然而然就嚴肅了很多。
便是酒客自己，因爲是封州來人，也被嚴格盤查了一二，畢竟，這時候已經知曉，封州爲亂軍攻破。
想到這裡，酒客記得自己兩處關城都問過的一個問題。
鳳渾關時，酒客問守軍，爲何如此態度，不設防備？
那守軍卻道：“雍鎮強兵即將前來剿賊，憑秦督麾下戰騎，流賊還不出鳳渾關就要覆滅。”
而在孟然關，守軍卻道：“職之所在，不敢懈怠。”
兩者高下，立時分明。
幸是酒客託着朋友辦好了過關文牒，一時查驗無誤，便放過了酒客。
隨後，託問了一二，孟然關守將何許人，便有人說道：乃是司馬哲也。
酒客恍然大悟，原來如此。
這司馬哲，祖上便是大炎朝時名將，本朝以來，也多立殊勳，乃是不折不扣的將門世家。
此子之父、祖在先帝朝，也是有名的邊將。先帝時，曾對北方鐵欽，涼州的山蠻乃至於涼州之外的遊部蠻夷征討，皆立下赫赫戰功。一時傳爲佳話，遼鎮之時，這司馬家依舊爲大將，率軍出擊與禿吉人血戰，屢屢拼殺在前，將禿吉人本部的精兵都打的膽寒，若非孔德邦與尚有爲先後開關降敵，或許還有突圍的機會。
也就此戰，遼鎮精銳盡失。
因此，聞得這守將之名，酒客頓生敬佩之情。
及入神都之後，傳來了鳳渾關失守，亂軍調集人馬將欲攻打孟然關的消息。
因此，皇帝召令薊州總督孫有明率軍南下，當時，酒客探知，亂軍確實調動了一支人馬攻打孟然關，甚至在孟然關也有亂軍潛伏的人手，唯一可惜的是，這孟然關不是鳳渾關。
輕鬆將奸細鎮壓，隨後司馬哲當日點起騎兵一千人馬，率部出關，於外擊破來犯的近萬亂軍，斬殺無算，徹底絕了馬真亂軍意欲攻打神都的心思。
因此，當時已經有消息稱，梁州之地，何度亂軍已然做大，亂軍攻城拔寨，屢破官軍。酒客估計，如果自己是馬真賊，不管這消息當時真假，恐怕這馬真也會嘗試着壯大幾分自己的聲名，比之攻城拔寨，有什麼比攻打神都更好的呢？
雖然希望不大，卻會振奮義軍人心，更昭示着大永朝廷人心盡失，所謂堅城，不堪一擊。
若是能成功，則可以佔據神都之地，從容面對西邊的雍鎮強兵。
只是可惜，強將手下無弱兵，一千騎兵，便已經讓馬真亂了心思。
此時，已經是五月份了。
酒客喚了一聲小二，將酒錢放在桌上，起身下了樓。
不管酒樓之內，客來客往，人羣洶洶，不管街市，繁華來去，男女鮮麗，彷彿太平時，但這個變亂的時代，依舊告訴着酒客，亂世已然來了。
“八年如夢，舊朝永興盛景依然！轉瞬之變，天下九州風采不在。”嘟囔着兩句，酒客也該做詞客了，故鄉兵火荼毒，人若無歸之浪子，以酒爲心腸，以詞曲訴心言，離人？之詞客也。
走了兩步，身體搖搖晃晃，卻是酒勁上來了，不過意識還是清醒，面目通紅，帶着幾分恍惚之色。
在周圍人嫌棄的目光之中，酒客，不，詞客毫不在意，只是路過一處巷道之時，卻是發覺，裡面一羣衣衫襤褸之人休息着。看到詞客目光，那人什麼反應也無，很平淡地轉個身子，一動不動。
“呵！”詞客嘆息一聲，原來這盛世之下，卻是這樣的景緻。
自己也是無能爲力，所幸，他在神都擔任了一個記錄的小吏員，好歹有着吃喝，就是住處，也只能在官府裡了。
神都哪怕一間破草房，也不是他這個混吃等死的閒人所能買下的。
這些難民雖然悽慘，好在朝廷也有着處置，每日上午和下午，都有施粥之處，勉強滿足人們溫飽。
詞客想着，貌似難民都被安置在城外才對啊！
罷了，罷了。搖搖頭，這些亂七八糟的事，不是自己該操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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