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第四十八章

瀟湘回到楚都之後, 經過幾天調養,身體終於康復了。一來是楚國的氣候溫度適宜,二來有皇宮裡的御醫照看她吃藥, 所以沒過幾天就好得差不多了。

有些事她一直沒有告訴過顏凌曦, 她離開楚國之前, 母親珠姬已經離世了, 臨死前把她託付給了楚皇越銘, 因爲越銘在很多年前就喜歡瀟湘並且尊重瀟湘,珠姬夫人以爲越銘會對瀟湘好,會讓她放心。

事實上越銘的確對瀟湘很好, 瀟湘不想聆樂館就此衰敗,便繼承了館主之位, 人們初時見到她的舞蹈都驚呆了, 從此她也繼承了母親第一舞師的尊號。珠姬不讓瀟湘習舞, 瀟湘卻偏要做舞師,越銘便由着她。瀟湘守孝期將近, 越銘提及入宮的事,瀟湘說要去魏國尋找一位朋友,之後回來就與越銘完婚,越銘也由着她去。

所以當瀟湘再次出現在越銘面前時,她清楚地看到那青年男子臉上竟然露出孩童一樣的喜悅笑容。

越銘本是在批閱奏章, 見了她來, 匆忙扔掉手中的筆, 像孩子一樣奔到她面前, 想要攬她入懷, 卻又怕失禮,只是有點傻氣地笑着, 他說:“你終於回來了。朕以爲……朕以爲……算了,你回來就好。”

瀟湘在魏國的事情,都在他的掌握之中,隨瀟湘赴魏的人中也有他指派的人。

瀟湘微笑對他施以一禮,“參見陛下。”

越銘命人賜了坐,開口詢問一些起居瑣事,兩個人心中都有想說的事,是同一件事,卻是不同的見解。

瀟湘想要越銘先開口,如果她先說,未免過於失禮,於是後來她便一直沉默。

果然,越銘先說起了,他問:“你這次回來……”是答應朕了麼?這話他問不出口,他是一個皇帝,在楚國他想要的女人還沒有要不到的,從來都是他想要或者不想要,根本不會去問別人答不答應,可是面對瀟湘,他就彷彿是一個毛頭小子,完全沒了霸氣,有的只是害羞與小心翼翼。

“陛下,我找到了我要找的那個人。”

“哦,是嗎。關於顏將軍的事蹟,朕也有所耳聞。”

瀟湘一怔,隨後說道:“既然陛下已經知道,那我也不再多做隱瞞了,是的,我愛她。”

“呵呵。”越銘低頭輕笑起來,“聽說那顏將軍已經娶了公主,做了皇帝的妹夫。這樣,你也可以接受?”

瀟湘沒有接話,越銘又接着說下去,“當初你不肯入宮,因爲不想與朕的其他妃子爭寵,你說你想要一個完全屬於你的人,朕做不到,所以朕給你時間,等你想開,可如今,你選擇了他,那又與選朕有何區別?”他略帶氣憤地從座位上站起。

“陛下……”瀟湘起身跪下,“區別就是……我心中有她……而……”

越銘仰頭長嘆一聲,“你何苦,把話說得這樣明白……”

話說得越明白,越讓人心傷。

瀟湘正要說話,殿外忽然有急切的腳步聲傳來——“報!”接着一名士兵跪在殿前道:“啓稟陛下,我國五萬大軍已經過了丹城,再有十日便可到達晉國境內。”

越銘從剛纔的情緒抽離,又恢復了往日威嚴莊重的神情,“朕知道了,下去吧。”

瀟湘聽到楚國派了援軍去晉國,馬上想到顏凌曦此刻也是在魏晉邊境,不知道那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爲何連楚國也要出兵?她見越銘又重新坐回龍椅上,眉頭緊鎖,剛毅的五官隨着光線忽明忽暗。

“陛下,可是有何不妥?”

越銘微微一笑道:“聽說魏國與晉國聯合抗趙,燕王也想趁此機會報龍門之仇,看來,你心心想念的人,此次怕是凶多吉少了。”

“什麼?”瀟湘瞪大了眼睛,對了,援軍……“陛下,我國不是已經派了援軍過去麼?既然是去救晉國,而晉國又與魏國組成聯盟,那麼陛下是否也可以去救魏?”

越銘突然大怒:“朕與魏皇夏侯南烈素來沒有什麼交情,他瞧不上我大楚安逸,朕也看不起他曾是傀儡皇帝,拋開這些不說,單隻顏凌晨手中握有我大楚在先皇手中遺失的寶弓落星,這筆帳朕還沒有跟他計較,更不要說他和你之間……”

“陛下……”瀟湘已是紅了雙眼,如果她這將這個消息傳遞給夏侯南烈,一來一去加上調兵的時間,恐怕是來不及了,若是她命人直奔桂陵通知顏凌曦,沿途又不一定遇到什麼兇險,消息帶不帶的到都是兩說,只能求眼前的人了麼?

越銘緩步走到她身前,溫柔的目光落在她臉上,“你早該清楚的不是麼?你選擇了他,就註定要一輩子爲他擔驚受怕,就算這次朕救了他,以夏侯南烈的性格,還會要他去其它地方打仗征戰,一次、兩次、甚至一百次一千次,你能救得了幾次?朕又能救得了幾次?珠姬夫人的遺願便是想你過安定的生活,你忍心讓她走得不安心麼?你該知道,安定的生活,不是他能給你的,你也該知道,誰才能給你安定……”他俯身將瀟湘扶起。

瀟湘的眼淚終於在聽完他一席話之後落了下來,無望的愛情啊……儘管如此,她還是想要和她在一起呀。

可是現在,這一切又變得更加困難起來。唯一能救顏凌曦的人,就在眼前,但他如何能輕易幫她?如果自己晚一些說出那些話就好了,那樣陛下或許還能由着她任性再去幫顏凌曦,可是……

淚水順着臉頰滑落,刺痛了越銘的眼睛和心。“陛下……”說着瀟湘又屈膝要跪,越銘雙手用力又將她扶起,心疼地拭去她臉上的淚道:“朕,就再由着你這最後一次。”

“謝陛下……”瀟湘已是泣不成聲。

不管怎樣,她一定要救顏凌曦,哪怕是越銘對她提出非分的要求,她也一定要救,可是越銘沒有。她打從心底感激這個男人,卻沒辦法去愛上,縱使他對自己千般好,也只是感激而已。

人總是這樣,執着於自己喜歡的,卻經常忽略了那些喜歡自己的,對自己好的。哪怕在前進的道路上被磕碰得遍體鱗傷,卻也不願意回頭去望。

顏凌曦和柳傾惜這邊並不知道燕國的謀劃,她們還一心想着如何與趙國對抗。顏凌曦一早領兵埋伏在臨縣周圍,靜等趙軍上鉤。

果然,此次趙國像是傾了全部邊防兵力而來,而晉軍早有準備,在城下列隊迎擊,雙方混戰起來。而後魏軍的的部隊從四周聚攏過來,將趙軍團團圍住。

本着以摧毀敵人攻城器械爲先的原則,大大減少了城防的壓力,顏凌曦又按照自己一貫的套路——擒賊先擒王,初時便斬殺了幾員將領,趙國經過上一役已經開始提防她這一手,等她從包圍中脫身,那趙軍將領已然勒令部隊撤退了。

那主帥姓樑名齊,臨縣一役,趙國大敗,魏晉聯軍重創趙軍。樑齊只得率部撤出晉國境內,退守中兆。

顏柳二人乘勝追擊,在中兆城外二十里處紮營。

趙軍連掛免戰數日,樑齊一面盤算着如何繼續這場征戰,一面上書詢問趙王的旨意,雙方僵持到第五日,顏凌曦再沉不住氣,領兵前去叫陣。

對方城門緊閉無人應戰,於是顏凌曦將早已準備好的信箋繫於箭上,舉弓射上中兆城樓。守城士兵見有弓箭疾馳而上,忙蹲下身去護住頭部,待那箭落地才放心地站起身,拾了箭去稟報。

樑齊看過那書於布條之上的字跡,頓時勃然大怒,只見那上面寫着:今夜子時,取汝之項上人頭!

樑齊起身前往城門,站在城樓上向下俯視,見顏柳聯軍赫然在距離中兆不過一里的地方紮營了。樑齊心想:這顏家小子未免太小瞧於人,如此張狂!心下不由得起疑,那羽箭帶來的字條所寫的內容是否屬實,他自然不怕顏凌曦夜裡來偷襲,可還是不得不小心地睜眼到天明。

天亮之後,樑齊從牀上坐起,冷哼道:“果不出我所料,那小子就是在虛張聲勢。”起身穿戴好鎧甲,卻左右找不見頭盔,遂喊來門外守衛詢問,守衛也不知頭盔去向,正納悶的時候,忽聽士兵來報說魏軍又在叫陣。

樑齊顧不上去尋找頭盔,再次登上城樓,見顏凌曦正在城下騎馬遛彎,時而止步朝上看看,接着繼續轉着圓圈。那手中銀槍槍頭上明晃晃地掛着的,正是樑齊苦尋不見的頭盔。

顏凌曦見樑齊氣得渾身發抖,笑道:“昨日不過是和將軍開個玩笑,今日卻要當真了,將軍可要小心了。”顏凌曦挑了那頭盔繼續遛彎,得意地朝樑齊一笑。

樑齊後背一涼打個激靈,是什麼時候?他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覺地盜走在他臥室的頭盔的?真是……太可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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