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天氣終於放晴了。所以,公主終於駕到了。
顏凌曦見公主此次的排場頗大,應該不是偷溜出宮,不僅有馬車,馬車後面還有十幾個護衛騎馬跟隨。
月兒在車下等候,見不只顏凌曦一人,便對公主說:“不只有顏小姐,小顏將軍也在。”
夏侯玟沁掀了簾子向外看去,果然那兩個長着同樣一張臉的人,正笑意盈盈地朝她走來。
“凌曦,上車吧。”她輕聲喚她。
“不了,我還是習慣騎馬。況且,我還要在前面帶路。”顏凌曦婉謝了夏侯玟沁的好意。
夏侯玟沁沒再說什麼,吩咐出發,也沒問爲什麼顏凌晨會一起出現。
隊伍行走了約莫近一個時辰,終於來到明山腳下。顏凌晨跳下馬,站在車外說道:“公主,前方就是明山了,此處馬車上不了山,還請公主換乘。”
夏侯玟沁下了車,看見護衛牽過來的馬,猶豫了一下,然後看着顏凌晨說:“騎馬好玩嗎?”顏凌晨點頭。她又說:“可惜我不會騎。”
顏凌曦笑:“沒關係,有人爲你牽馬。更何況,我和哥哥也會在身邊保護你。”
顏凌晨看公主有些爲難的樣子,便縱身上馬,接着對公主伸出手:“末將斗膽,願與公主同騎。”
夏侯玟沁看了他一眼,畢竟男女授受不親,還是避諱些好。於是她微笑着,面對着顏凌曦,伸出了手。
陽光穿過樹隙,照在夏侯玟沁的臉上,照得這個笑容格外地耀眼。顏凌曦看她笑着向自己伸出了手,以爲自己是被這笑容晃花了眼,可是當她看見顏凌晨尷尬地收回手,才恍然醒悟,原來,並不是她眼花,而是事實。顏凌曦策馬到公主身前,俯身攬了她腰,將她抱上馬背。
夏侯玟沁留下兩個護衛在此看守馬車,月兒則騎上了早前爲公主準備的那馬,由護衛牽馬前行。
顏凌曦沒有騎很快,因爲公主坐在她身前很不老實,東張西望的一臉興奮,那樣子就像個第一次春遊的孩子。
顏凌晨與她們步調一致,也放慢了速度,一路上沉默不語。
良久,顏凌曦先打破了沉默,“公主今日出發的時辰有些遲了。”
夏侯玟沁本是窩在她懷中正朝別處看着,卻突然回過頭來,“我記得我說的是‘天若放晴,你帶我去。’所以天晴了,我便出發,有何不可?”暖暖的呼吸噴在顏凌曦的頸間,有點癢。
顏凌曦乾笑了幾聲,還真是無言以對,忽而又大笑起來,“公主的理由,實在是精妙,佩服。”
夏侯玟沁也笑了起來,然後靜靜閉上眼睛靠在她懷中,“還有多久纔到,我有些累了。”
“睡一會兒吧,等會兒到了我叫你。”她溫柔地在她耳邊說。
顏凌晨看着妹妹與公主有說有笑的樣子,眼中除了羨慕,還是羨慕。想來自己方纔的舉動過於唐突了,也不知道公主會不會惱他,一時悔恨不已。
“公主,公主,可以睜眼了。”恍惚中,夏侯玟沁好似聽到有人在耳邊輕聲喚她。
睜眼的瞬間,便被眼前的景象迷花了眼,漫山遍野的海棠花,粉紅一片,一串串掛在枝頭,向着陽光競相開放。
顏凌曦扶她下馬,看着她向那片花海奔去,也快步跟在她身後。
今日夏侯玟沁穿着淡粉色常服,穿梭於海棠樹間,彷彿是一朵迎風開放的花兒。她微笑着,笑得無比滿足。“你知道嗎?我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大片大片盛開的海棠花。”她說。
“公主,您慢點,小心別摔着。”月兒追過來,在夏侯玟沁身後絮叨起來。
顏凌晨與顏凌曦並肩站在那裡,一齊看着在花海中追逐的主僕倆。
“很美,不是嗎?”顏凌晨突然說。
“花還是人?”顏凌曦問。
顏凌晨看她一眼,“都是。”
“我看你想說的是‘花美,人更美’吧。”
顏凌晨笑而不答。
玩得累了,幾個人便圍坐一圈在樹下聊天,顏家兄妹給公主講他們小時候的趣事,偶爾說到興起處,還配合着肢體語言表現出來。逗得公主和月兒哈哈大笑。
公主笑起來很好看,顏凌晨在心裡想,倘若……沒有什麼倘若。他即刻堅決地否定了自己的妄念,那樣美好的一個人,不該屬於任何人。如果可以,他願意就這樣靜靜地守在她身邊,遠遠地看着她,就好。
這時,夏侯玟沁對月兒說:“我讓你帶的桂花糕呢?”
月兒忙站起身,“在馬上呢,我這就去取。”
一聽到桂花糕,顏凌曦眼前一亮,轉頭對顏凌晨說道:“哥哥你這回可有口福了,這桂花糕可是公主親手做的。”
“是麼?”顏凌晨俊美的臉上也露出欣喜的笑,然後偷看公主一眼,才低頭說:“那要多吃幾塊才行。”
“不行不行,只能吃一塊。”顏凌曦打斷他。
夏侯玟沁覺得奇怪,便問:“爲什麼只是一塊?凌曦是在欺負凌晨麼?”
顏凌晨在一旁偷笑,看顏凌曦那委屈樣,忙替她解釋:“是因爲我自小不喜甜食,吃多了會引起胃部不適。”
顏凌曦連忙點頭,“真的不是我貪吃欺負他。”
夏侯玟沁看着她那晶亮的眼睛就快閃出淚花來了,忍不住笑了起來。
“公主,別動。”顏凌曦突然說。夏侯玟沁狐疑地看着她,卻真的保持着靜坐的姿勢沒有動。顏凌曦慢慢靠近她,然後從她肩膀上拾起一片花瓣。指尖隔着薄薄的衣料劃過她的肩頭,令她莫名其妙地緊張起來。“喏,有花瓣落在那裡了。”說着還邀功似的舉起花瓣在她面前晃晃。
夏侯玟沁不明白自己爲什麼緊張,不過是個簡單的碰觸,不過是女子間再正常不過的動作,爲什麼,當顏凌曦靠近她身前,對着她笑的時候,她會有一絲絲的,慌亂?
而且,這樣的對視,無論如何,都顯得過於曖昧了。
眼看天色漸晚,衆人開始返程。夏侯玟沁依然與顏凌曦共騎,她說:“今日我很高興。”
“那接下來公主是要賞賜凌曦了麼?”顏凌曦跟她開玩笑。
夏侯玟沁“咯咯”地笑起來,“那麼,你想要什麼賞賜呀?”
“嗯,讓我好好想想。”顏凌曦假裝在認真的思考着,但見公主認真地等着她的下文,她卻笑起來:“我說笑的。我們是朋友不是嗎?讓朋友開心是應該的。”
“朋友嗎?”夏侯玟沁有些恍惚,喃喃道:“你是我的第一個朋友。”
回到山腳處,發現多了幾個人,其中還包括李請。李請自是遵循着和公主的約定,只負責接送,所以早早地侯在此處。
“在下奉大將軍之命,迎公主回宮,小顏將軍、顏小姐且止步吧。”李請說完擡眼看向顏家兄妹,不看還好,一看到顏凌曦,猛然脫口而出:“是你!”他初見顏凌曦的時候就覺得那張臉怎麼那麼熟悉好像在哪裡見過,這下終於想通了。
“嗯?是我,怎麼樣,李公子別來無恙啊。”顏凌曦笑。
“呵呵,呵呵。”李請尷尬地附和,“謝顏小姐記掛。時候不早了,在下還有公務在身,先失陪了。”
夏侯玟沁和月兒聽見這兩人的對話,強忍着笑意上了馬車,可以想象,李請那張本就稱不上十分英俊的臉,此時是有多難看。
顏凌曦與顏凌晨目送公主離開,直到再也看不見車隊的影子才策馬往家的方向奔去。
顏博昭見自那日顏凌曦被太后召進宮之後,宮中也沒傳出什麼話來,便放心了。只是好像那之後,這兩個孩子和公主走得特別近,要麼是兄妹倆進宮,要麼是公主出宮,經常在一起遊玩。他不免又產生別個擔心來。
六月,天氣越來越暖,顏家兄妹進宮也越來越勤。
自從上次賞花之後,公主就給了他們進宮的腰牌,所以一閒下來的時候,顏凌晨再也不一個人發呆或者練功了,總是拉着妹妹去找公主。
顏凌曦有次很認真地對他說:“如果哥哥真的心儀公主,爲何不與父親相商,求皇上賜婚呢?”
顏凌晨嘆息:“我不過是個小小的副將,又未有軍功,如何配得起公主?”
“唉。喜歡一個人還要去考慮那麼多,真累。”
顏凌晨卻不以爲然,笑道:“呵呵,等你有喜歡的人的時候你就會明白,有時候你喜歡一個人,不會去在乎她喜不喜歡你,只是能經常見到她,看到她好,自己就開心了。”
顏凌曦搖搖頭,表示不理解。
這日又逢顏凌晨輪休,兩人在御花園裡尋找着公主的身影,遠遠地,看見空中有一隻燕型的風箏,兩人便尋着那風箏而去。
忽然一陣疾風吹過,風箏在空中劇烈搖擺了幾下,然後落了下來,掛在一棵大樹上。樹下,公主大人正指揮着幾個太監爬樹去拾風箏。樹不算高,但對於這幾個人來說,想要拿到風箏也有一定困難。
接着公主命兩個小太監躬身站在樹下,她則踩在那兩人的的背上,奮力去夠風箏,總是差那麼一點就能夠到了。
顏凌曦對顏凌晨說:“看她那麼辛苦,要不要去幫忙呢?”
“高點,再高點,哎呀,就差一點了。”公主還在朝風箏努力。忽然有一人影閃過,再擡眼時,風箏已經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