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有一輪月,對影好彷徨。我有一湖水,竟夕起瀟湘。清風徐徐起,吹醒往日傷。水月兩交融,山谷夜空朗。悠悠不得已,相憶且相忘 。望眼藏朦朧,終成淚夢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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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着衛林月講完過往,吳痕耳邊忽然迴響起衛林月說的第一句話,那時她在街邊道:“娘,原來爹無時不刻不在想你,可想你是他自己的心願,而庇佑黎民是你的心願,每次面對選擇,他都毫不猶豫的選擇後者……”頓時心中一苦,輕道:“以一人之苦換萬千黎民之幸,這是……你的心願嗎?”
“嗯,這是我的心願!”衛林月的語氣堅定豪邁,有些不似她。
吳痕擡頭看向明月,見月上熟悉的容顏滿含期待,胸中涌上熱血:“我也,選擇後者。”話音落下,無數記憶碎片不斷拼湊,許久後,吳痕的意識海終於重歸寧靜。他回頭看着這近在咫尺的不堪回首的往事,久久留戀後留下一句話:“爲了這個承諾,一生孤苦,我也無悔。”
在無限的愛意下,吳痕終於走出無自困相。醒來後,見凌瀟瀟正站在忘月泉邊,猶豫一會,這纔開口:“凌姑娘。”
聽到這個稱呼,凌瀟瀟將頭微垂:“你醒了。”
吳痕來到凌瀟瀟身後,將手中的法劍遞出:“這柄劍還給你。”
凌瀟瀟仍未回頭:“沒有法劍,怎麼擺出五方同平陣法呢?”
“可是……”
“現在的你不應該這麼婆婆媽媽的。”凌瀟瀟轉過頭來。
吳痕點了點頭,將手中另一柄法劍拿了出來:“那我用它換吧。”
凌瀟瀟看了一眼殷紅無比的棲霞,她知道,吳痕和衛林月就是因棲霞劍相識,一時不明白吳痕之意:“你捨得把棲霞劍送我?”
“嗯,不過,棲霞劍已經失去了靈魂,以後叫它殘陽劍吧。”吳痕顯然也有不捨。
“棲霞,殘陽,殘陽、棲霞。”凌瀟瀟唸了幾遍:“兩者本是一物,可一個聽起來美好,讓人嚮往懷戀,一個卻滄桑,讓人惆悵失落。”說罷,望向泉水,不知何時,忘月泉已清澈如鏡,一輪明月映在湖中,二人的影子也在水面浮動。
看着看着,凌瀟瀟忽然好想哭,只好將頭甩過,她終於明白了吳痕贈劍的用意。然而此情此境,她如何能無奢望,便道:“我從沒怨過你,不僅是因爲當時你身不由己。”
“我知道。”
“所以,我能夠原諒你,甚至毫無芥蒂。”凌瀟瀟的眼睛似乎看不出任何期待的波動。
“嗯,聽你說出來,我的確好受很多,可是卻不可能於心無愧,我遠遠不如你灑脫。”
凌瀟瀟忽生黯然:“我若還陪他身邊,只會讓他徒增傷情,可我如何放得下?”想罷,見寬闊的若水由雪山毫無羈絆的奔涌而下,果真比世人灑脫,忍不住向着若水走去。吳痕凝望一會,也跟了上去。
二人並肩走到若水之邊,凌瀟瀟這才駐足。可灑脫的若水,卻讓灑脫的人感到說不盡的入骨寒徹,凌瀟瀟只好裹緊那件白衣,使自己不至於身心俱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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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凌瀟瀟強忍悲慼,吳痕好生不忍,不由走上前將她攬入懷中:“瀟瀟,有時,我真的分不清是喜歡你的樣子,還是喜歡你,這一刻,我……”凌瀟瀟擡起淚眼,等待着吳痕說下去……
月光終究灑遍原野,僥倖闖入的身影正靜靜地聽着。可聽到這裡,她的耳邊只剩下滔滔水聲,似是驚濤拍岸,又似是溪水潺潺,只剩下北風呼嘯,似是海風呼嘯,又似是晚風呼嘯!在杳渺的聲音中,二人雖然相擁,可兩心卻比天上月、水中月還遙遠,比寂寂長夜還冷寒,比湯湯若水還決絕。
許久後,凌瀟瀟強堆笑容,她瞭解吳痕,若是自己不放手,吳痕絕不會離開,因此,她堅強地說了出來:“你想着,離開我,人們最多罵你無情負心,可若和我一起,他們卻會指責我因兒女之情拋卻父母之仇。”
聽罷這知心之語,吳痕再難自禁,他雙手撫上眼前人的臉龐:“你能不記恨我,我已感動萬千,還再敢奢求什麼?”
“原來你也知道對不起我。”說着,凌瀟瀟攥起拳頭輕捶在吳痕胸膛,剩下的千言萬語,她盡皆融在了這一拳中。
凌瀟瀟的無限柔情,讓吳痕的死寂之心不由觸動,他再度將凌瀟瀟擁入懷中,緊擁不敢放手:“瀟瀟,跟我走,好不好?”
“看到我,你會難過,我怎忍心?”凌瀟瀟脫開吳痕懷抱,緩緩爲他整理起散亂頭髮。不知多久後,凌瀟瀟的手才停了下來,她凝望吳痕,臉上泛起由衷的笑意:“擁有這一刻,我已足夠。”
這一句話,如春風拂過吳痕心房:這句話正是他在意識海對衛林月所說!吳痕憶起前言,霎時如夢初醒,身形不再彷徨,內心亦不再枯槁,他執過凌瀟瀟雙手:“瀟瀟……”說罷,低頭深深吻了上去。
此時此刻,天已微曙,北月幻境中的晨風,似也爲一對有情人感染,竟讓人感到無限暖酥。
感受了片刻的溫存後,凌瀟瀟從吳痕手中拿過殘陽劍,緩緩從他身邊走過,留下一句決絕之語:“你走吧。”若水邊,凌瀟瀟盈盈佇立,嬌美面龐無言有淚。
吳痕望着這個無與倫比的背影,喉嚨幾動,卻最終只能將孤苦嚥下,黯然再黯然後,轉身孤獨地向前走去,不曾回頭。假使,吳痕能注意到凌瀟瀟期盼重逢的眼神,二人豈會沒有未來?可命運如此弄人,背影上,如何見得到那難以盡藏的期盼?
直到吳痕的背影消失在若水盡頭,凌瀟瀟才轉頭看向遠方:“願爲西南風,長逝入君懷。以後,每聞風聲,你可會想起我?”